第一章 風雪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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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是上頭腦子一熱來個馬踏江湖,說是掃平一切對朝堂有威脅的組織,要麽招安,要麽抹殺。全忘了當時大統的時候整個江湖幫著出了多少力!”書生從衣服裏掏出一個酒囊,撥開木塞,倒在手背上一點,“還是溫的就好。”一邊輕輕地湊近嬰孩的嘴角邊,嬰孩砸吧著嘴,一股乳白色的液體隨著小嘴的張開緩緩流進嬰孩的口腔裏,“三虎子你們早點睡吧,今晚我守夜。”
    “叫我二虎子!”三虎子拍了拍腰間的兩柄斧,“二哥前幾年就已經去世,我早就是你們二哥了!”
    被稱為大哥的男人名叫謝飛,季州人。經常以行腳商打扮跑遍神洲大陸,但是一看體型就知道他可沒行腳商那般簡單,三歲練拳,八歲已有小成,在小城闖出風頭後,開始交結天下好漢,帶領兄弟入夥了季州第一鏢局,成了總鏢頭。為人仗義熱血,路見不平擼起袖子就幹。
    琴瑟琵琶 王王在上
    大飛看了一眼書生懷裏的嬰孩,睡得正甜,便咧開嘴笑了笑,掏出個火折子晃了幾下一吹,悠悠的火光將小小的破廟照進一點溫暖。大飛招呼著兄弟把廟門關起來後,扭頭想了下,“大約三日吧,主要還是看這場大雪啥時候能消停。”
    書生將狼狽的頭發往耳後捋了下,火折子的光照的書生的五官閃爍,“可憐這娃了。”大飛走過來拍了拍書生的肩膀,“希望孩子他媽還能再見到孩子一麵吧。”
    第一章 風雪山神廟
    關一川在廟裏生了一把火,看著幾個熟睡著的兄弟因為室溫的提升緊皺的眉頭緩緩趨於平和。算了算這一路也走了四十多日,兄弟們白天走鄉野小路,晚上露宿野外,今天又碰到了大風雪,這破廟的門還他媽的漏風,光靠個火折子點的蠟燭,兄弟們隻能蜷縮著睡覺。關一川拍了拍手上的灰靠在供桌旁邊,思緒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煙花四月,想到剛見麵時候的驚鴻一瞥,那柳梢隨著風,悄悄地拂過靈犀的發梢,那一紙油傘下的明眸皓齒...
    “一川,其實我們早就見過,”枕邊的女子纖纖玉手摸過汪一川俊俏的鼻梁,“可能你不記得,小的時候...”他睡得很香,也沒有去理會靈犀後麵漸漸小聲的言語。
    “砰!”
    山神廟的木門被猛地推開,風雪霎時湧進這間小小的破廟,原來就破舊不堪的門咵碴下垮在一旁,關一川瞬間被驚醒,直接飛撲到嬰孩旁邊,用背擋著風雪,嬰孩皺了下小臉,還在睡,關一川剛鬆了口氣就聽到身後一陣騷亂。
    “你們哪...”一個鏢師話還沒說完就斷了氣,脖子被硬生生扭斷,和那個破門一般,被人隨手一扔。
    關一川僵硬地回過頭,看到三虎子直接跳起來,操起兩柄斧頭衝了過去,闖進山神廟為首的那個人拔出刀一擋,三虎子被震的一個踉蹌。
    “喲吼!”持刀的人刀往肩上一挎,“還還手?”
    關一川這才看清來的一群人都是官兵打扮,護心鏡上隱隱約約陰刻著一個老虎花紋。
    “神...神威?”關一川抱起嬰孩,往供桌那邊倉皇逃去,大飛一個跨步,擋在關一川前麵。
    “白虎軍奉旨清山河。”神威軍魚貫而入,雖說隻有十餘人,但已經將這個小破廟出口占得水泄不通。
    三虎子手心都是汗,呀呀呀地又衝了過去,直接被一刀蕩開雙斧,跟著的一個人直接橫撇一刀,三虎子軟倒在一邊,腰腹處泊泊地往外淌血。再有鏢局數人衝上去,勉強拖回了三虎子,卻也交代了兩條兄弟的命。
    “官兵大人,請問為何要夜闖山神廟,我等僅僅是來此躲避風雨的商賈。”大飛強忍著怒氣,一言一頓,擲地有聲。
    “商人還帶著那麽明晃晃的兩柄斧頭?”帶頭的官兵踢開地上擋路的屍體,步步逼近。
    關一川冷汗直流,今天黃昏之時因為感覺到比平時寒冷,故三虎子特地在離開了酒肆之後,褪去了平時裹著的襖子給嬰孩當棉被用,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亮了家夥。
    “還在那麽黑的夜晚生了個那麽大的火,不眼瞎都知道你們躲這茬子裏。”關一川眼前一黑,直接軟癱在地上。
    “走!”大飛扔下一個字,大步向前,紮實的不能再紮實的一個馬步衝拳筆直地招呼過去,為首的官兵直接被轟飛出門外。關一川蹣跚地爬了起來,一隻手抱著嬰孩,一個手撥開無頭山神像旁邊的蜘蛛網就衝了過去,回頭看了一眼大飛,搶出去操起三虎子掉在地上的斧子嘩啦啦地就掄開一個圓,逼得官兵都往後躲閃。
    還好這廟夠破,關一川直接往後牆上一撞,牆就被撞破了一個窟窿,塌下來的木頭瓦片把關一川砸得夠嗆,死死地護著嬰孩,關一川鑽了出去。剛抬頭,黑暗中幾個明晃晃的火把讓關一川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身後的兵器交接聲已經漸入尾聲,大飛掄圓了手臂,飛出斧頭直接砸死了一個企圖去追關一川的官兵,身後卻被咵咵兩刀砍得正著。大飛回頭直接把兩個官兵的腦袋雙手砸在一起,捂著傷口後退,擋在山神像前麵。一開始被震飛的官兵握緊了刀,直接迎麵砍來,大飛斜地裏側過身,肩膀被淺淺削去一塊皮肉,扭腰順勢一拳錘在那個官兵腰間,可憐的家夥又一次飛了出去。
    關一川抱著嬰孩死命地往一邊衝了出去,腳下被東西絆倒,雙手硬是護著嬰孩摔倒,自己的臉和亂石撞了個正著,牙齒似乎嗑掉幾顆,滿嘴腥臭黏糊,關一川也不管,連滾帶爬地竄起來,繼續跑。後麵的聲響越來越大,關一川不敢回頭,一股腦往前衝。夜黑風緊,慌不擇路間滾下一個山坡,這下好了,折了一個腿。抬頭看去。幾個火把在幾米高的山坡上閃著,官兵們的叫罵聲在大風雪裏聽得不是很真切,關一川匆忙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孩。
    他已經醒了,但沒有哭鬧,睜大著眼,看著關一川。
    “走啊!愣著幹嘛!”平地一聲雷,關一川猛地抬頭一看,滿身是血的三虎子操著一柄斧子背對山坡,在那邊亂揮。
    “三虎子!”關一川後麵半句話咽了下去,用手扒著坡上的石頭,嚐試站起來,右腿傳來的劇痛讓他差點昏厥,一瘸一拐地硬是走出去幾步,回頭再看,三虎子一斧砍翻一個,搶過火把,直接往自己腰間的傷口上燙了過去,“給你二爺走起來啊!一川!”
    關一川將裹住嬰孩的毯子都打了個結,背在自己身後,折了一個樹枝,當拐杖往茫茫黑夜深處繼續橫衝直撞。
    “記住!他媽的告訴那孩子!大飛是他幹爹!我是他二爺!”關一川眼裏已經不知道流的是血還是淚,最後匆匆一眼就看到三虎子被亂刀砍翻在地,嘴裏的話完完全全被喉嚨裏湧出的血嗆了回去。
    “一川...唔...快逃...”
    多情樓,相傳為前朝趙飛雁所建,廣收淪落江湖、無處為家的孤女,地處柳州,東西苑掌外,南北苑掌內。建樓百餘年,以俠女救濟蒼生為己任。百姓也分不清楚到底平時行俠仗義的姑娘是不是都是多情樓的,反正隻要一提起多情樓,都一致豎起大拇指,裏麵的姑娘個個都人美心善!
    神威,朝廷親衛軍,原屬戍守邊疆的一支軍隊,以殺伐果斷,行軍有方聞名,在與前朝的作戰中屢立奇功,以白虎為前鋒,青龍、朱雀為側翼、玄武為中軍,司職分明,廣吸人才,雖說是軍隊,但修為高深者不在少數。
    風雷山莊、神劍穀,顧名思義,一個玩刀一個玩劍,算是南北兩大勢力,在本朝平定天下之時,因利益關係有過合作,所以也沒有在這次的名單裏,相安無事。不過據說兩邊的愛恨情仇都可以拿來洋洋灑灑寫幾部演義,關一川滿腦子之乎者也當然也沒有興趣了解這些江湖瑣事。
    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哪個時辰,剛起這場大風雪的時候已經天黑,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這群人才找到這個山神廟,廟外的道路已經完全被大雪封住,風好似一陣陣狼嚎,在這個荒郊野外更加肆無忌憚。
    書生將毯子放在拜墊上,細心地將嬰孩裹好,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戳了下嬰孩胖嘟嘟的臉蛋,嬰孩扭頭轉向另外一邊,輕輕地啊啊了兩聲,又沉沉地睡去。書生站起身,看了一眼大飛,三虎子都或倚或靠地睡著,不由得泛起一股心酸,在這種外平叛亂內清綠林的大勢下,還要勞煩各位兄弟為了自己跑一次神洲大陸,真心有點過意不去。鏢局不算官府編製,也一並地被編入江湖綠林的名單裏。萬一被抓住嚴重起來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書生名喚關一川,一介書香門第,在柳州煙波橋上偶遇一女子,一見鍾情,私會雲雨幾番後,才得知該女子竟是名動一方的多情樓西苑苑主靈犀姑娘。臨盆後,靈犀便不辭而別,關一川當時還曾傷春悲秋數日,後還是一次在酒肆醉酒時從隔壁桌大飛那得知朝廷馬踏江湖的消息,多情樓為解救江湖被捕俠客,便派遣精銳秘密潛往秦州此等偏僻荒涼之地。關一川聽罷便直接跪在謝飛麵前,請求謝飛接下這趟差事,護送自己與孩子上秦州尋靈犀蹤影。
    謝飛一邊感歎多情樓女子仗義,一邊感歎關一川為了孩兒願遠赴不毛之地,當即收關一川為四弟,大手一揮攬下來這趟活,要求也不高,孩兒認他做幹爹就行,畢竟眼睛大大的可像自己小時候了,關一川聽聞後一邊抹眼淚一邊心想孩兒長大千萬不能變成大飛這等粗獷模樣。
    關一川並不是江湖中人,隻是聽說多情樓在整個江湖赫赫有名。整個江湖如果把有名號的都算上,也有千百來個不等,不過在朝廷這幾年的清繳中,也隻有幾個特別響亮的門派存了下來,要麽就是因為實力和朝廷分庭抗禮,要麽就是或多或少和朝廷有點牽連。
    “去你的!”大飛嬉笑著扔過去一張幹巴巴的烙餅,“吃完睡覺。”
    “這該死的神威軍,沒仗打就開始折騰老百姓。”兩柄斧的男子邊說邊往地上啐了口痰,“隨便扣個帽子就開始濫殺無辜。”
    剩下的也是聽大飛和三虎子平時走路吹牛時候提起的,比如雲城李家,鬼城午門,春秋堂等等,關一川都覺得遙不可及。
    在三虎子嘴裏,這些門派都是些舉手投足山川變色的狠角色,還不如大飛他們靠一身蠻力虎虎生風來得接地氣。
    “這他娘的天氣,好趕慢趕受了這一遭。”跟著他進廟的是個魁梧的中年男子,聲音洪亮如雷,腰中別了兩柄板斧,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生火去。”帶頭的打量了下這間破廟,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供奉,供桌上的香爐、蠟竿東倒西歪,山神像都缺了一個腦袋。男人拿起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拜墊,用大手使勁扇了幾下,揚起一陣灰,嗆得直咳嗽,“你來坐這裏。”
    魑魅魍魎 鬼鬼犯邊
    神曆二十五年,遠在中原之外的一座山神廟裏,一隊行腳商魚貫而入,帶頭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將頭上的鬥笠拿下,甩了甩沾著的雪水。
    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從懷裏不知道疊了多少層的毯子裏小心地掏出一個繈褓,嬰孩被保護地很好,至少沒有因為這外麵寒冷的風雪天驚得哇哇大哭。
    “大飛哥,我們還有幾時可以到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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