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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寧看著宋伯符, 深深地福了下去, 說道:“族長,我要休了宋嗣宗。”
    她跟青玉聊了很久, 將自己不知道的細節打聽得一清二楚。阮氏是二太太的侄女, 也是阮家唯一活著的後代。當初二太□□排阮氏嫁給自己的嗣子,為的是親上加親, 肥水不流外人田,宋嗣宗也完全沒提過反對意見。成親後阮氏把丈夫當成天,一心一意對宋嗣宗好,誰知宋嗣宗根本不在乎她, 二太太活著的時候還能維護麵子上的和氣,二太太死後吳氏搬進來,阮氏就各種挨打受罵, 如果阮寧沒穿過來,估計阮氏也被折磨死了。
    這個時代能給女人出頭的隻有娘家人,但阮氏沒有娘家人,阮寧搜腸刮肚把原文所有人物都想了一遍,最終決定向族長宋伯符求助。
    宋伯符,宋家長房長子, 也是宋家官職最高的人,他年紀四十不到,但因為父親早逝, 所以很早就做了宋家的族長, 在宋氏家族中地位很不一般。在原文裏他是個非常重視麵子和宋家聲譽的人, 阮寧準備用宋家的名聲賭一把,逼他主持公道。
    宋伯符看著阮寧,暗自驚詫。這個堂弟媳婦他以前見過幾次,每次都是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一步路不敢走,他一直覺得她太小家子氣,不配當大家子媳婦,但是現在再看,她一雙眼睛流光溢彩的,紅唇微微嘟著,嬌媚大氣,哪裏還是那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
    他心裏覺著詭異,就沒有像平時那麽嚴厲,隻說:“豈有此理,婦人豈能休棄男人?”
    “那就和離也行。”阮寧從善如流,還衝他笑了笑。
    她說休夫,本來就是為了引起宋伯符的注意,好讓他願意跟她談論這件事,果然宋伯符接了話茬。
    這一笑讓宋伯符的呼吸都停滯了,他不由自主順著問了下去:“為什麽要和離?”
    “宋嗣宗過繼給我姑母,那就是我姑母的兒子了,可我姑母一過世他就變卦,重新認三房當爹娘,這就罷了,他還使著我姑母的錢養他爹娘,又百般虐待打罵我,我看不起這種小人,不想跟他過。”阮寧神色自若地說。
    打罵虐待?宋伯符下意識地看了看她露在外麵的肌膚,並沒有傷痕,難道都被衣服遮住了?宋伯符猶豫了一下,宋嗣宗的事他聽說過,但二房死絕了沒人出頭,況且鬧起來名聲也不好聽,他就不想太較真,誰能想到阮氏一個婦道人家居然要吵嚷出來?
    他習慣性地和稀泥:“五弟可能是一時糊塗,過後我跟他說說,讓他在二叔二嬸靈前磕頭認錯。”
    “磕頭認錯是一定要的,”阮寧又是一笑,眼睛閃亮亮的,“但我一定要和離。”
    還真是固執,而且,大膽。以前怎麽沒注意到她呢?鬼使神差地,宋伯符忽然想到,幸好自己的發妻已經死了。
    阮寧見他一直不說話,連忙加砝碼:“伯伯,這些年多虧宋家長輩的關照,為了報答,和離後我願意捐五百兩銀子給宋家族學。”
    她記得原文提過,宋伯符十分熱心辦族學,也因此贏得了不少好名聲,她決定投其所好,破財消災。
    但宋伯符的注意力全放在那聲“伯伯”上了,平時弟媳婦們見了他也這麽叫,但她叫的跟誰都不一樣,分外好聽。
    他慢慢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再好好考慮考慮,至於你說五弟不孝的事我會好好查查,要是屬實,我一定□□他。”
    阮寧看著他,不依不饒:“我日日受他們的折磨虐待,隻怕不等伯伯查明真相就要被逼死了,如果伯伯不肯救我,我就去衙門擊鼓鳴冤,把這事鬧出來,讓誰都不好過!”
    宋伯符忽地笑了,微低了頭湊近些,輕快地說:“你要去哪裏擊鼓鳴冤?大理寺嗎?我就是大理寺丞呢。”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清清嗓子又說:“不要胡鬧,怎麽能為這種小事驚動官府?等我先查查清楚,到時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阮寧露出了孤注一擲的神氣,唇角微抿:“伯伯,你跟我走一趟吧,等你親眼看見他們有多囂張,就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今天吳氏在冠軍王府吃了虧,肯定會大吵大鬧,阮寧懶得跟她們掰扯,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履行夫妻義務跟宋嗣宗睡,不如快刀斬亂麻,借助宋伯符之手解決那對母子。
    宋伯符覺得她很像一支鞭子,美麗柔韌,卻鞭鞭見血,被這種鞭子抽打會是什麽感覺,是不是又痛苦又快活?
    阮寧到家時,吳氏正坐在堂中發脾氣,一看見她就罵:“下作的娼婦!你婆婆在那邊受罪,你自個兒跑了!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來人呐,給我扒了衣服打板子!”
    吳氏自從二房太太死後就搬過來住了,還帶著幾個親信的婆子,她這麽一叫喚,那些人果然圍過來想抓阮寧,青玉立刻護在阮寧身前,阮寧嗤的一笑,說:“三嬸,我是二房的媳婦,你是三房的,什麽時候你成了我婆婆?”
    吳氏從前對阮不是打就是罵,阮氏從來沒敢反抗,這會兒見她還嘴,吳氏又驚詫又生氣,破口大罵道:“娼婦,嗣宗是我兒子,我怎麽不是你婆婆?”
    阮寧的笑容越發嘲諷了:“三嬸,宋嗣宗早就過繼給我姑姑了,如今他是我姑姑的兒子,是你的侄子,三嬸,你好大的臉麵,越過房頭來管侄子媳婦!”
    吳氏從來沒有被她如此頂撞過,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像拉風箱一樣,站起來指著阮寧的鼻子說:“打,你們快給我打這個賤婦!”
    阮寧看了青玉一眼,青玉立刻叫道:“咱們家的人呢,你們都是死的啊?由著三房的下人跑到家裏來鬧事?”
    阮寧臨去找宋伯符的時候把家中的下人都叫到院中當麵清點了一遍,哪些是二房的家生子,哪些是簽了活契投身的,哪些是阮家的班底,所有人的底細都照著身契核對了,一大摞身契拿在手裏,下人們也不是傻的,當然知道誰才是真正拿捏著她們身家性命的主子。
    所以現在青玉一聲喊,二房的丫鬟婆子一大半都湧上來護著阮寧,吳氏的人早被推倒在地,吳氏氣了個倒仰,連連喊著說:“反了,你們都反了!”
    青玉眉開眼笑,暗自慶幸姑娘終於開眼,再不把宋嗣宗當成天了。又想幸虧二太太臨終前把地契身契都藏得妥當沒交給宋嗣宗,有這些東西在手,下人們果然老實多了。
    就在此時,宋嗣宗快步走了出來,他剛剛一直在安慰受驚的蘇琳,聽見這邊鬧得不行才趕過來,厲聲說:“你們都反了?老太太的話也敢不聽?還不快給我住手!”
    由於阮氏懦弱,所以宋嗣宗在家中說話一向很管用,那些下人頓時都不敢動了,阮寧卻說:“宋嗣宗,我姑姑已經過世了,哪裏還有老太太?”
    宋嗣宗繃著臉,沉聲說:“我娘就是老太太。”
    “你管她叫娘?”阮寧冷冷一笑,指了指香案上擺著的牌位,“那我姑母、姑丈是你什麽人?”
    宋嗣宗頓了頓,這才說道:“人都死了,還扯這些幹嘛?你給我聽好了,以後不準再叫我娘三嬸,要跟我一起叫娘,小心服侍。”
    阮寧一聽這話,立刻高聲向堂外說:“族長,你都聽見了吧?”
    族長?宋嗣宗一驚,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時,宋伯符麵沉如水,慢慢地走了進來,臉色肅然:“五弟,你已經過繼到二房名下,族譜上也都登記了,你怎麽能出爾反爾,重新認三嬸做娘?”
    宋嗣宗一直有些怕這個威嚴的長兄,這時候隻低著頭不說話,吳氏卻叫了起來:“我是他親娘,憑什麽不讓他認?”
    宋伯符淡淡說道:“三嬸如果不舍得五弟,當初就不該答應讓五弟入嗣,這些年你沒少從二房拿好處,現在還要拿回兒子,未免欺人太甚。”
    吳氏有些語塞。三房有兒子沒錢,二房有錢沒兒子,所以當初聽說二房要過繼,吳氏頭一個跳出來搶名額,準備舍個兒子過去,把二房的錢都套走。宋嗣宗過繼後,吳氏沒少從二房撈油水,越撈越覺得這筆買賣很劃算,尤其是二房夫婦死後,宋嗣宗立刻改口重新管三房叫爹娘,管二房叫叔叔嬸嬸,吳氏兒子沒少,錢財多了一大堆,夢裏想起來都要笑醒。
    她嘴硬著說:“老大你扯這些文縐縐的我也聽不懂,嗣宗是我生的,就算請天王老子來評理,他也是我兒子。”
    宋伯符年紀輕輕能坐穩族長這個位子,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況且阮寧已經放過狠話要去官府告狀,他身為族長,自然不能讓這種丟族裏臉的事發生。當下冷冷地說:“既然三嬸這麽不舍得五弟,好辦,明日我就叫族老們一起商議,讓五弟重新回三房做兒子,我再挑個好的過繼給二叔。”
    阮寧眼前一亮,原來還可以換人?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