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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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戎容掛著眼淚笑出來,池彌緊繃的肌肉才鬆弛了些許,鬆開她的手,轉身打算把藥膏收回去。
    池彌轉身的時候,戎容看見了他衣袖上隱約透出的深褐色,“你站住。”
    池彌依言沒動,戎容跑近他,伸手要撩他衣袖,被躲開了。
    戎容細眉一蹙,盯著他,“不許動。”再動手,他果然沒再閃避了。
    他穿了件灰色的t恤,隨著衣袖被挽起,手臂外側翻了皮的傷口終於露了出來——片刻前在畫室裏被戎容拿石膏像砸的。
    戎容的肩頭微微聳動,盯著傷口半天沒動。
    “小傷,沒事。”說著,池彌就要抽回手。
    結果手腕被她給拽住了,不但沒抽得回手,還差點把嬌滴滴的小姑娘給拽進懷裏。
    池彌頓時不敢再造次,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陪著罰站。
    直到一滴溫熱滴在他手背上,池彌才後知後覺地彎腰,湊近看她,這才發現小姑娘已經哭得鼻尖都紅了。
    可剛剛她自己手被劃傷了,都沒見這麽嬌氣啊!
    “真不疼,我皮糙肉厚,這點傷不算事,睡一覺就長好了。”連池彌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他們相識以來,自己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別哭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戎容總算抬頭,眼眶通紅,柳眉倒豎,“你才兔子!”伸出手,“拿來。”
    池彌:“拿什麽?”
    戎容瞪了他一眼,從他另一隻手裏拿過雲南白藥,下巴一揚,“坐那兒去。”
    小臉上還掛著淚珠,眼眶鼻尖還紅著,指示起人來卻毫不含糊的大小姐勁頭。
    池彌無奈,乖乖地坐在沙發裏,眼瞅著她坐在一邊細細地替自己上藥。
    他的膚色是冷白,戎容是奶白,他手臂肌肉結實,她小手細白,指甲修剪得幹淨又圓潤,比起嘴上的凶,戎容的動作可以說是溫柔極了。
    池彌比她高,從他的角度剛好看見她沒來及擦的一滴淚,正因為低頭的動作而掛在鼻尖。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用食指替她抹掉了。
    直到肌膚相觸,池彌才恍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麽,連忙撤手,可戎容隻是抬起清亮的大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好了。”
    “嗯。”
    戎容將藥膏遞給他,自己坐在沙發裏,看著他去收拾,“為什麽不躲開?”
    池彌背對著她,沉默了一下,“砸到外人不好。”
    戎容眨了眨眼,外人?陳可是外人,那他呢,他就不是外人了?
    “砸傷了你就沒事嗎?”
    “沒事。”答得理所當然。
    “池彌。”聲音忽然嚴肅起來。
    池彌回身,隻見戎大小姐一手揩著眼角的淚花,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跟我說的話嗎?你說你是來做保鏢的,不是來當仆人的。”
    池彌站在櫃子邊,丹鳳眼幽暗,看著她。
    “所以我不覺得傷了你就沒事,我……不想砸傷你的。”最後一句她說得有點磕巴。
    池彌唇動了動,終於問:“陳老師對你一直都這樣嗎?”
    “哪樣?”
    池彌有點為難,要怎麽形容?他想起陳可說“戎小姐腦子有病”時候鄙夷的表情。
    心裏存了那樣的評價,在相處的時候又怎麽能分毫不露呢?她又不是演員。
    何況戎容那種敏感的性格……不可能感覺不到的。
    “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池彌低頭,愧疚於陳可來了這麽多天,他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戎容輕嘲地一笑:“這不是很正常嗎?肯跑這麽遠來給我上課的人,都是為了爸爸開的高報酬,難不成還真是為了傳到授業解惑?我怎麽樣不重要的,爸爸那裏過得去就行了。”
    池彌合上抽屜,“知道了,下一次再遇見這樣的人……你跟我說,我來處理,你不要自己動手。”
    戎容微詫。
    “錯的人不在你,不值得髒了你手。”
    戎容委屈地撇撇嘴,“你現在這麽說她了?我看她每次來,你不是挺喜歡跟她聊天的麽?”
    池彌說:“我理她是因為你。”
    “我?”
    “因為是你的老師,我才會理她。既然她不配,我就不會再理了。”
    戎容破涕為笑,“說得那麽拽……好像人人都想跟你搭訕似的。”
    池彌眉頭一挑,將衣袖放了下來,擋住手臂上的傷口,“總之陳老師的事我來跟孫管家解釋吧,你不用管了。”
    他說完,轉身往外走。
    “你等下。”戎容從後麵追了上來,上手就去掀他的t恤下擺。
    池彌一手按住了,丹鳳眼裏罕見地掠過驚慌。
    “我剛剛也砸到你的背了對不對?”戎容不依不饒地問,“你讓我看看。”
    “沒有,”池彌不敢推她,隻能一味地躲,“那麽點大的罐子,能有什麽傷。”
    “不行,你讓我看一下,背後你自己上不了藥的!”
    無論戎容怎麽努力,都沒辦法繞到池彌身後。
    突然,她一頓,捂著胸口慢慢地蹲了下來。
    “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吃藥?或者我去喊孫管家?”池彌慌忙上前來查看,結果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兔子似的蹦了起來,整個兒壓在他背上,乘機掀開了他的衣服。
    精瘦的背脊,有漂亮的肌肉紋理,而右肩胛骨上果然有一塊淤血分外醒目。
    戎容慢吞吞地退開了,看向紅著耳朵整理衣裳的池彌,長睫垂下,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
    池彌躲開了她的視線,“沒事,我去找孫管家。”說完,逃一樣快步離開了。
    戎容留在原地,抬起被他包紮得傻乎乎的手指。
    她一直以為,人都隻會用自己最不缺的東西去施舍別人。
    比如父親不缺錢,所以給她錦衣玉食,替她請昂貴家教,可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愛,所以不會陪她,也給不了她關心。
    可池彌這家夥不同。
    他不溫柔,卻會給她笨拙的溫柔,他不被人關心,卻會關心她所作所為的原因。
    真是個……怪人啊。
    *
    孫誼聽池彌的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你是說陳可背後咒罵小姐,還被小姐給聽見了,所以才要攆走她?”
    池彌點頭,“應該不是第一次。”
    “小姐從來沒說過。”
    “這話沒法說。”
    孫誼想了想也是,怎麽說?跑來像小孩子一樣告狀,說有人背後說壞話嗎?這不是戎容的作風,她素來是自己解決,攆走了事。
    以往的那些家庭教師,她也從沒說過攆人家走的理由,如今想想,怕是也都有些不足為人道的緣故。
    池彌說:“她接觸得人少,更放大他們的虛偽。”
    孫誼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戎容不肯去上學,戎先生也不敢逼她。好在也不是所有家庭教師都留不住,文化課的那幾個,雖說是網絡授課,但這麽一年多了,我看她相處得還不錯。”
    “因為戎小姐不是無理取鬧,她隻是自我保護。”所以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孫誼抬眸,看向素來寡言的少年,不過半月而已,他居然已經能理解她。
    “有你在,你保護她,也許她會慢慢好起來的。”孫誼微笑,“畢竟我看她如今和你打打鬧鬧的,也不吵著趕你走了,而且飯量也比從前好了許多。”
    確實,如今兩人每天吃飯跟比賽似的。
    戎容雖然吃得少,但起碼葷素不忌,每天都能按時按點吃完。而池彌更是從小到大都沒這麽營養均衡,半個月時間隻覺得胳膊都粗了一圈。
    孫誼低頭,看了眼少年吊高的褲腳,“褲子太短,該換了。”
    池彌應了一聲,不自在地扯了下衣擺。
    “你的薪水都是直接送去醫院補貼醫療費,”孫誼想了想,“下午小姐午睡的時候我帶你去市區買幾身換洗衣物吧。錢算我借給你,以後你有錢了再還。”
    池彌想拒絕,被孫誼打斷了,“你如今是戎家的人,出入也是代表戎家,不能太不講究。”
    “……好。”
    *
    從孫誼那裏出來,池彌本想去找戎容告半天假,沒想到她已經不在畫室了。
    畫架仍舊倒著,顏料都幹涸了,黏在牆上、地上。
    池彌繞過去,扶起了她的畫架。
    畫還是半成品,荷塘月色大致已經能看出些端倪,隻是最後幾筆不知怎的,大筆橫勾,深藍色的顏料甚至從圓月上劃過,情緒失控得一目了然。
    他想起陳可說的“一幅畫而已,不知道她火什麽”。夜色嗎?戎容為什麽不想畫了……
    這樣想著,池彌將畫紙從架子上取下,下樓去了他的客房,從幾乎不睡的床下抽出一隻木盒,把畫紙放了進去。
    “這些是什麽?”戎容的聲音忽然從他房門口傳來。
    再想把木盒藏回去顯然來不及了,池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上前,一張張地翻看木盒裏的畫紙。
    紙張雖然已經都被展平了,但被揉搓過的褶皺還殘留著,都是些被她揉成團扔掉的廢畫,有些隻有輪廓勾線,有些已經是半成品了,甚至有些是已經完成的……
    她閑來無事就去畫室呆著,但從來沒有完成的作品。
    就連戎正廷也一直以為女兒對繪畫是沒天賦的,沒人知道她隻是不留而已。
    可這些畫居然都被池彌給整理好,妥善收著。
    戎容捏著最新的那張荷塘,莫名其妙地問:“你收這些垃圾幹嘛?”
    “是藝術品,不是垃圾。”
    戎容狐疑地看著他,可丹鳳眼裏並無玩笑的意思,所以他是真心覺得她這些畫是藝術品?可連她自己都不覺得啊。
    她思維跳脫,畫畫也一樣,想到哪兒畫到哪兒,所以才被家庭教師說成“怪物”。
    “你認真的嗎?”
    池彌點頭。
    戎容咬了咬唇,問:“那……以後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畫室?”原本上課時間,池彌都是在室外等候的。
    “我可以?”
    戎容聳肩,“反正也沒老師了,我說了算。”
    “好。”
    戎容又問:“你剛去畫室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池彌這才想起初衷,忙說:“午後孫管家帶我去買件衣服,等你午睡醒我們應該回來了。”
    戎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他明顯短了半截的褲管,還有洗得褪色的長袖t恤,點點頭,“早該換了,你等我一下啊~”
    不一會兒,她的腳步重新出現在樓梯。
    池彌不經意地抬頭,然後,眼中流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