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看家護院狗,成貪婪嗜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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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賢良師並不知道涿郡的境況!”
    神上使馬元義的話,因為莫名的情緒破了音。
    張牛角與褚飛燕彼此互視,同時“唉”的一聲感慨,張牛角一邊搖頭,一邊道:“大賢良師乃是冀州巨鹿人,咱們太平道在冀州發展的也最是迅猛。”
    “原本而言,在幽州開設分壇,廣納教眾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可偏偏不知道從哪出了個天師道,如今它治好涿郡的瘟疫,整個幽州的民心也都站在這天師道一邊了,單單涿郡一郡之地的鬼卒已經擴散到幾萬人!”
    講到這裏,張牛角又“唉”的歎出口氣。
    褚飛燕補充道:“是啊,我與張大哥已經開始在幽州開設分壇,隻是沒想到這瘟疫來的這麽急,一下子打斷了我二人的部署,如今…再加上這天師道,怕是…”
    不等褚飛燕把話講完…
    “好了。”馬元義緩緩張口。“那些就不要說了,你二人速速回冀州巨鹿郡,將這邊的情形告知大賢良師,不是我等不開設分壇,而是天師道已得民心,太平道實在插不進去。”
    “是!”張牛角與褚飛燕當即拱手。
    馬元義轉過身就要離開。
    張牛角連忙問道:“師兄,不跟我們一道回巨鹿麽?這幽州已經是天師道的…還待在這裏作甚?”
    踏…
    馬元義腳步一頓,“一者我母親還未痊愈,她不痊愈我心不安,二者…我打算去接觸下天師道的人,看看…這天師道幕後之人的深淺!”
    聞言…
    褚飛燕連忙提醒,“我與張大哥離開後,神上使若是需要幫助,不妨去尋涿縣唐周縣尉!”
    “唐周?”
    馬元義一怔,“唐師弟也在涿郡?”
    張牛角解釋道。“原本是就我二人…可唐周的妹妹嫁入涿縣,也不幸染上瘟疫,故而唐師弟托大賢良師向朝廷官員打點一番,將他調回此涿縣…如今擔任此間縣尉。”
    “我知道了。”馬元義點了點頭。
    說起來…
    張角坐下有八大弟子,其中“乾”字號大弟子便是“神上使”馬元義。
    “坤”字號二弟子則是唐周。
    因為他的任務是躋身官場,算是太平道安插在朝廷中的細作。
    故而…
    並沒有敕封其“神上使”或者“一方觀主”的稱謂。
    而類似於張牛角…
    乃是位列大賢良師張角八大弟子的最末,乃是一方分壇的壇主。
    至於褚飛燕,與張牛角是結義兄弟,並無太平道內的稱謂。
    故而…
    馬元義聽說二弟子唐周,也就是太平道大賢良師之下的第三號人物在涿縣,頗感意外。
    “你們速速回冀州吧!這裏有我與唐師弟在,一切無恙!”
    “我二人接觸過天師道後,也會迅速撤離。”
    “是!”
    最後一番攀談,張牛角與褚飛燕迅速的消失在了官道之中。
    倒是馬元義…
    他眯著眼,口中喃喃:“唐師弟隻有妹妹這一個親人,天師道的這藥湯救了他妹妹,那無異於再造之恩!”
    想到這兒,馬元義聯想到自己。
    大漢以“孝”治天下,救了他老娘…天師道於他也是情同再造啊!
    …
    …
    與此同時,數百裏之外。
    遼西之地,凜冽的寒風呼呼作響,能刺的人骨頭麻痛。
    而那無數馬匹馳騁的草原中,連綿的帳篷錯落有致的擺放著…
    其中一處大帳內,一個身穿虎皮的彪形大漢正站在篝火旁,小冰期之下,燕地已經是四季酷寒,更莫說是燕地再北的遼西…
    哪怕是在篝火旁,可賬內許多大漢依舊感受到寒風陣陣。
    “大王,快下決斷吧!”
    有大漢跪地道。
    “大王,靠著別人的施舍,可沒有咱們自己動手去搶,來的實在!”
    又一名大漢跪地請命。
    “大王…”
    “大王…”
    啪嗒,啪嗒…
    越來越多的大漢跪地不起。
    終於,那身穿虎皮的彪形大漢轉過身來,他麵上一道猩紅的傷疤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他是這遼西之地的王,烏桓王——丘力居!
    一年之內,他帶著三千虎狼之師一統蒙東南、冀北、遼西…
    史稱“三郡烏丸”!
    可以說,他是憑著一己之力,借著與大漢簽訂的“贖買契約”,用大漢每年送來的錢糧布絹組成了一支數萬人的胡騎軍團。
    讓不斷走下坡路的烏桓再度昂首,讓烏桓胡騎戰力十足!
    他從未打算過保持現狀,他心頭銘記著的是烏桓這些年不斷的被大漢同化,乃至於許多胡人都快要忘記自己的祖先!
    他們是東胡的後裔…
    武帝朝時,霍去病征討匈奴返回的時候,順手把烏桓人遷移到了漢朝邊境附近。
    讓烏桓人負責監視匈奴人,後又設立烏桓校尉,監控包括烏桓在內的,東北部的塞外族群…阻止他們和匈奴私下聯係!
    也就是從這次南遷為起點,這些年…烏桓人夾縫求存。
    北邊,曾經是匈奴,如今是鮮卑…
    南邊則是大漢,烏桓被迫隻能當大漢的一條狗,接受其喂食,幫大漢抵禦鮮卑!
    這種“當狗”的日子,丘力居感同身受…
    為了一些糧食,一些布絹,就要用烏桓人的血…去替漢朝攔住鮮卑人的仇恨與南下的鐵騎麽?
    憑什麽?
    憑什麽?
    想到這裏!
    丘力居那雙刀子一般的眸子,掃視著篝火一旁木桌上的輿圖。
    這眸子深處,帶有如草原中餓狼一般的凶狠。
    這道凶狠還在繼續,最後化為了一股冷鋒!
    嗖…的一聲,他拔出了彎刀。
    在圍著輿圖的眾首領麵前,最終,彎刀插在了輿圖上“幽州”的方向。
    “從今日起,烏桓人不再是漢庭那溫順的狗,而是讓漢庭忌憚的最凶惡、嗜血的狼!”
    “南下,搶糧,搶錢,搶女人!”
    “漢庭的幽州,將是我等烏桓胡人的糧倉!”
    此言一出…
    躍躍欲試的諸將,個個眼裏放出了興奮的光芒。
    烏桓人夾縫求存,這一天,他們等太久了。
    …
    …
    日已西垂,慕霞灼灼。
    南陽郡,宛城的一處普通的宅院內。
    隔著老遠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奉承聲。
    “遂高何進的字)現在不得了了,遂高的妹妹那可是生下龍子的,未來遂高飛黃騰達,那自是指日可待呀!”
    “何大哥,你富貴了,可別忘了咱們哪,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苟富貴,勿相忘…”
    “怎麽能是‘苟富貴,勿相忘’呢?這是當初陳勝傭耕時對同伴說的話,同伴們都笑他沒這個命,可後來陳勝當了王,一起種田的老夥計記得這麽一句,就去找他,哪曾想…他卻直接把老夥計給殺了,所謂‘由是無親陳王者’!你們怎麽能把何大哥比作陳勝呢?陳勝能跟咱們何大哥比嗎?”
    “是啊,是啊…何大哥日後富貴了,一定不會像陳勝那樣的,他會想著咱們的!”
    一句句話從閣屋內傳出。
    這宅子是何進在南陽的家產,他老家就是南陽宛城…如今,他不再是那個羨慕隔壁“小鄧子”能讀書的平頭老百姓。
    他可是侍中,那是侍奉皇帝左右的官員。
    是一幹同鄉夥伴兒羨慕的對象。
    聽聞何進回到老家,自然…大家就湊了過來。
    “好了,好了…看到你們,我也高興啊!”何進擺擺手笑著說道…
    “看到何大哥,咱們也高興,高興啊…”
    “是啊,是啊…”
    “高興!”
    一幹夥伴兒們又奉承了起來。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次回來…我是有一樁要事要做!你們可知道什麽是士大夫,什麽是汝南袁氏?”
    這…
    何進之前是屠夫,他身邊的人雖也有些文化人,但大多數都是沒有讀過書的。
    在他們的經驗世界裏,士大夫那就是“官老爺”呀!
    “何大哥?士大夫是不是官老爺?汝南袁氏…是不是也是官老爺!”
    “哈哈!”
    這夥伴的話讓何進樂了,當即大笑了起來。
    也有明白的,張口道:“何大哥,汝南袁氏那可是四世三公,當今天下最頂級的名門望族了,聽聞就連天子也要敬奉三分,怎麽…大哥認識他們?”
    “這次來,我就是替他們辦一件事兒。”何進細細的講解起來,“當然了,如今的汝南袁氏奉我為主,這件事兒也關乎我那妹子能不能成為皇後,我那大侄子能不能成為太子。”
    這話…
    何進其實隻說了一半兒。
    可聽話聽音。
    當即,一幹“小弟們”就恍過神兒來。
    “何大哥,有啥事兒,弟兄們幫你去做呀!”
    “是啊…何大哥如今是什麽身份?這些小事兒,弟兄們去跑就行。”
    “何大哥,這事兒…真能讓何大哥的妹子成為皇後,能…能染指那太子之位?”
    言外之意…
    這些“小弟們”是問,若未來的大漢皇後、大漢太子是何大哥的家人,那他們…作為何大哥的小弟,豈不也是飛上枝頭做鳳凰麽。
    “哈哈…”
    何進大笑起來…
    自打與袁隗見麵過後,他變得樂觀了許多,他發現…他身上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同樣的,他也不是孤軍奮鬥,他未來會成為外戚,會成為士大夫之首、
    飄了…
    至少何進變得頗為嘚瑟。
    “陛下就我侄兒這麽一個皇子,莫說是太子,未來就是天子不也是我侄兒的?跟著我,有你們吃肉的時候。”
    這話脫口…
    一幹“小弟”再度圍近了何進一分,紛紛張口,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啊!
    何進則招招手,示意他們再靠近一些。
    他壓低聲音說道:“近來,南陽瘟疫因為那郡守柳羽的緣故得以控製,若是這消息傳回朝廷,那道人可就立下大功了,如今一個宦官陣營就讓咱們士大夫們頗為煩心,若是再崛起一個道教?若是再有道人進入朝堂,那…”
    “那不能夠啊!”
    不等何進把話講完,一幹“小弟們”很懂事的表現出一股子“同仇敵愾”的感覺。
    他們懂了,何進這一趟來…是衝著那位南陽郡守柳羽來的。
    可…問題是,這南陽郡守頗得人望,許多南陽百姓都是因為他才活了下來…
    想扳倒他,想汙蔑他,談何容易呢?
    “大哥,你就張口吧,你說怎麽做,咱們就怎麽做!”
    “是,大哥就別賣關子了,大哥就是讓咱們赴湯蹈火,咱們也是在所不惜!”
    “大哥,你隻要吩咐一句,我這就回家抄家夥!”
    群情激奮…
    何進環望了眼前的一幹“小弟”,人數還遠遠不夠。
    當即,他眼眸眯起。
    “我聽聞,這位柳郡守竟在咱們南陽郡推行火葬,俗話說‘入土為安’,他這麽做既有違天理,更有違人倫!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可咱們必須得替他們說!引導著他們說!”
    言及此處…
    何進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愈發的嚴肅。
    “這次我來南陽帶來了不少錢,拿這些錢多找些人,煽動百姓們去衝了他柳羽的衙署,不論生死,一旦南陽發生暴亂、嘩變,他道人再想入朝堂…哼,做夢!”
    說到最後,何進的眼芒愈發的冰冷,一雙瞳孔猶如冰錐一般,帶著寒意。
    這下…
    大家夥兒都懂了。
    這事兒,好辦哪!
    哪怕不用煽動,因為火葬,百姓們心中聚集的憤怒已經就要爆發了。
    更別說…他們有組織、有預謀的煽動一番。
    還有錢…
    這事兒,好辦!
    “小弟鬥膽問一句…這次何大哥帶來了多少錢?”
    一名小弟好奇的問道。
    這關乎煽動的方法,範圍…必須得問清楚。
    “汝南距離咱們南陽不遠。”何進沉聲道:“隻要需要錢,汝南袁氏就會源源不斷的把錢送來,但有一點,這柳羽死活不論,必須讓南陽的百姓暴動、嘩變!”
    呼…
    不設上限?
    一幹小弟彼此互相看看,如果金錢上有這般保障。
    那…這事兒…就更簡單了。
    ——“大哥隻管放心,一個月之內,咱們保證南陽的百姓們衝了他柳郡守的衙署。”
    這一刻,小弟們信誓旦旦。
    …
    …
    傍晚時分,夕陽殘照在荒蕪的新野城城郊。
    一個大坑之內,許多因為瘟疫而逝去的身軀,均被拋入其中。
    緊接著…便是一把大火,熊熊火焰肆無忌憚的擴張著,企圖把所有染病的百姓盡數的覆蓋在他之下。
    也將病毒永遠的留在這裏。
    “劈啪”的聲響不絕於耳…
    周遭…卻是無數無數哭聲、喊聲。
    就像是古時候的百姓講究自己逝世時身體的完整性一般,百姓們對“入土為安”亦是特別的執著。
    譬如,宮中的宦官會拿著數不盡的金銀從敬事房換回自己的“寶貝”…
    百姓們也希望自己的親人在臨終時能夠葬於一賠黃土裏。
    甚至…
    有傳聞,若是不能葬於黃土,那…來生轉世,便將墮入畜生道,生而為畜,永世不得為人。
    便是為此…
    “嗚嗚嗚…”
    “嗚嗚嗚…”
    哭聲此起彼伏,許多百姓看著親人被大火焚燼,忍不住失聲痛哭。
    偏偏有文吏,不合時宜的宣讀著南陽太守柳羽發下來的文書。
    ——“屍體埋入泥土中,讓其自行降解,人的身體會滋生出無數病毒,這些有毒或無毒的屍水會深入地下,未來兩年之內,將會反作用於農田,汙染水質、河流…所有產出糧食均有可能引發瘟疫的蔓延!”
    ——“為了徹底杜絕瘟疫的再次爆發,吾身為南陽郡守,特下此令,凡是瘟疫隕亡者…集中火葬!望百姓們以大局為重,犧牲小我,全南陽郡之康健!保南陽未來不受瘟疫荼毒!”
    這話脫口。
    百姓中交頭私語者更甚。
    其中更是不乏有組織、有預謀,煽動百姓暴亂者。
    “柳郡守這火葬實乃有違道義,有違人倫…”
    “子不能盡孝,不能祭奠…如此行事,實乃天怒人怨!”
    “病死的就不是他柳羽的父母,他哪會管我們!”
    “孝…如此火葬?何論孝道?”
    “聽聞已經有人組織大家,咱們大家夥兒要團結起來…齊聚館驛,去向這位柳郡守討個說法!”
    百姓的情緒一次次的被煽動。
    儼然,就快到了群情激奮的程度。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悄悄的問:“那麽?柳郡守治好了我們這麽多人,我們究竟是該感激他,還是憎恨他呢?”
    這句話脫口…
    許多激憤不已的人…又默契的沉默了下來。
    不單單是新野城。
    如今…整個南陽都是如此境況!
    一股莫名的情緒似乎正在被引燃,就要爆發而出。
    …
    …
    靜謐的夜裏突然想起了擂門聲,此間宅府中的皇甫嵩睡得很輕,甚至都沒有卸甲…生怕出了什麽亂子。
    此刻,他親自去開口,一邊開門,一邊嚷嚷道。
    “別敲了,別敲了!大半夜這麽敲,催魂兒呢?”
    他的心情,因為柳羽推行“火葬”而引發的南陽郡的怨聲四起而變得極其煩躁,嘟嘟囔囔的走過去,門剛一開。
    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西園校尉軍統領——蹇碩!
    作為陛下的心腹,他…他怎麽來了?
    “蹇…”
    皇甫嵩感覺喉嚨哽咽住了。
    哪曾想,蹇碩當地從懷中取出天子詔書。“皇甫將軍,陛下的旨意我就不念了,你且好好看看…”
    “陛下再三囑咐,無論如何,一定保全柳羽的安危!你能聽明白麽?”
    這…
    蹇碩親自趕至南陽宣讀旨意所帶來的震驚還沒有停止。
    蹇碩的話已經又一次讓皇甫嵩驚詫連連…
    這…
    這柳羽,一個道人?他…他竟能讓陛下如此關心?
    甚至…
    “咕咚”一聲,皇甫嵩連忙展開天子詔書,他想從這詔書中去窺探出,陛下緣何這般看重此柳羽!
    可…詔書的內容依舊是圍繞著一個內容。
    ——無論南陽發生什麽,柳羽必須安然、無恙!
    甚至…陛下為此又調動了兩千西園校尉軍!
    加上他手中的這一千…
    三千西園校尉軍,陛下這是好大的手筆啊!
    “差點忘了,陛下還交代了,不到最後一刻,不能強行送走柳郡守…若然此行,柳郡守安然無恙,你皇甫嵩便是頭功!”
    呃…
    皇甫嵩再度啞口。
    一時間,他竟有些默然…有些看不懂,這南陽…或者說是,這朝廷的局勢!
    ——陛下…難道是要強行扶道人入朝為官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