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半煙(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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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地,涼州城內的百姓看到了勝利的焰火,信心大增,久久懸著的心才算放下,城中一片沸騰,路上,個個人臉上洋溢著笑容。
    年味兒,這才真正彌漫開來。
    進了城後,人多了,馬兒慢了下來,秦穆坐在高高的馬上,看著城中平和歡樂的景象,惶惶不安的心平靜了許多。
    轉過街角,一眼看見門前兩個紅燈籠,以及站在門口的洛簡簡。
    燈籠的光印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臉紅紅的,她正跺著腳,理著燈籠垂下的絲絛,回頭見他,眼前一亮,似盛滿了漫天的星辰。
    秦穆發現,自己是如此思念她,見到她之後,心裏麵空虛的一塊被填上了,決定將信的事情拋之腦後,往後決口不再提。前塵往事,過去就好,隻問現在和將來。
    洛簡簡小跑著出來,秦穆下馬,將她接進懷裏,黑色的披風罩住她。
    “站在外頭等我?”秦穆艱澀問道。
    “對呀。”洛簡簡把手伸出來,“手冷。”
    “裏麵等不一樣?”秦穆將她的手捂著手心,吹了幾口熱氣,“涼州城不比京城,這兒冷,可別凍壞了。”
    “不一樣,外麵等可以先見到你,還可以看到你騎馬英俊的身姿。”洛簡簡見機送上彩虹屁。
    “嘴這樣甜。”秦穆嘴角扯了上去。
    “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放煙火,可好?”洛簡簡可是找係統看了不少韓劇,兩個人頭挨著頭一起看煙火,看對方臉上的笑容,最最浪漫不過。
    “都依你。”
    “今兒話怎麽這麽少,是不是累了?”
    “不是。”秦穆摸了摸她的腦袋,手滑落,頓了一會兒,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進了屋子,地龍燒熱了,秦穆脫下披風,盔甲,洛簡簡狗腿地抱了過去:“你去洗澡,我幫你掛,待會兒出來就可以吃飯了。”
    “咦?盔甲還挺沉的,幸虧我力氣大,不然還抱不起來。”洛簡簡絮絮叨叨,往外走。
    秦穆看著她在旁邊嘰嘰喳喳,愣了一會兒,真好。
    沐浴出來,整個人一身輕,肚子也餓了。循著香味,來到了飯廳,看看她鼓搗了什麽好吃的。
    飯廳裏,熱氣騰騰,湯鍋咕嚕咕嚕冒著泡泡,洛簡簡忙忙碌碌,在擺盤子。
    秦穆走近一看,正是涼州城常有的的犛牛鍋子,冬日裏食用,渾身溫暖舒適。但與平日裏又有些不同,多了許多盤子,紅紅綠綠,擺了整整一桌,看起來很有氣勢。
    “我們倆個人,吃得完嗎?”秦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胃小了。
    “吃得完,吃得完,你過來看。”洛簡簡拉著秦穆坐在座位上。
    秦穆這才看清,每一盤菜品都切成了一片一片,眼前的羊肉,就片成了薄薄一片,燈光下幾近透明,被做成了一朵花,十分好看,分量還真是不多。
    “你還挺精致。”秦穆之前吃得湯鍋都是一塊一塊的,煮好了放在鍋裏,跟這個有些不同,新鮮。
    “廚娘的手藝好,可不隻是好看,你瞧。”洛簡簡夾住了一片放在湯中,幾乎是放下鍋的瞬間,肉就打起了卷兒,洛簡簡撈起來放在他碗裏,碗裏麵已經調好了蘸料。
    秦穆嚐了嚐:“確實不錯,嫩滑,好吃,簡簡,你有心了。”
    洛簡簡聽了,臉僵硬了一下,筷子停在了半空。
    秦穆看到她似乎不太高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和說的話,好像沒有什麽不妥,問道:“你怎麽啦?”
    “為何對我如此客氣?”洛簡簡問。
    “誇你呢。”秦穆扯了扯嘴角。
    洛簡簡將筷子放下,嘴巴扁了下去,推開他的懷抱,委委屈屈的站了起來:“我孤身一人,承蒙秦公子掛念,方才有容身之地。如今過年了,為秦公子準備一頓吃食,不值當什麽。”
    秦穆似乎明白了什麽,嘴上卻仍然說道:“簡簡何故與我如此生疏?”
    洛簡簡看著她,眼睛開始紅了:“我歡歡喜喜迎你歸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酸話。你有心了,這個話……我難道沒有心嗎?如此生疏,總隔著一點什麽,當我是傻子,覺察不出嗎?有什麽直接問我就罷了,是那封信嗎?”
    秦穆沒有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敏銳,還以為自己掩飾地很好,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自己完全不介意,但心裏麵酸溜溜地感覺,卻無法掩飾。但他一向不是外露之人,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心裏麵複雜地感覺。
    洛簡簡有些失望,上下眼皮一碰,眼淚滾落下來。她抬手捂住,轉身,往門邊走去。
    秦穆看到她的眼淚,心有些疼,連忙拉住洛簡簡的手,往自己臉上貼:“是我的不是,隻是,這樣的小事不值得專門解釋。”
    洛簡簡甩開他的手:“你隻是不想對我解釋罷了,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主動,我喜歡你,坦坦蕩蕩,而你,你喜歡我的皮相,喜歡和我在一起的感覺,卻顧忌我的出身,不敢多行一步。秦穆,我有心的,它感覺得到。”
    洛簡簡打開門,寒風灌了進來,吹散了溫馨的氣氛。
    “簡簡,簡簡。”秦穆隻覺得洛簡簡的話像一柄柄利劍向自己刺來,那些克製的,理智的麵紗被揭開,真心□□裸暴露出來,痛得縮成一團,這個姑娘,她什麽都明白,卻還是沒心沒肺,願意跟著自己,他隻想要緊緊抱住她,不願鬆手。
    “你放開我。”洛簡簡掙紮了一下。
    “不放,我不舍得,我承認,我,醋了。我妒忌你和那個烏爾汗是舊識,妒忌他與你相伴,雖然我知道事實不是這樣,但信中綿綿情意卻不是編造地出來地,簡簡,他對你有情。”
    秦穆雙手摟住她的肩膀,從後麵抱住她,頭貼在洛簡簡肩膀上,有些無助,那些解釋的話,似乎沒有那麽難以出口。
    洛簡簡停下來。
    秦穆重新關起門,將洛簡簡摟在懷裏:“你不要笑我,我一向獨立慣了,從沒有想過,把事情分擔給別人。信的事情,我怕說出來你覺得我小心眼。”
    “你早該如此,秦穆。你這樣子,我十分歡喜。我這就告訴你,那個烏爾汗是什麽。”洛簡簡回頭,勾住秦穆地脖子,踮起腳尖直接親了上去,這個成熟的男人,吃起醋來,不要太可愛。
    秦穆沒有想到,事情如此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覺得心裏輕鬆了許多,原來,有人一起分擔,是這樣輕鬆地事情。
    他忘情地回吻了過去,雙手捧著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啄著,漸漸地,想要更多,吸吮她的上嘴唇,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骨頭,洛簡簡的身體有些軟,被他托住了。
    這樣純粹的喜歡,不是愛情,是什麽,這樣熱切的吻,心與心無間隙地交流,還有旁人何事?
    洛簡簡停了下來:“先吃飯,年夜飯吃了有福氣。”
    “先?”秦穆笑了,眼神溫柔似水,將她額前一縷碎發理順,“也好,忙活了半天,坐下來,我來。”
    倆人回到餐桌,湯依舊沸騰著。
    秦穆也夾了一塊肉,燙熟後,給洛簡簡,“是這樣嗎?”
    “多謝公子。”洛簡簡皮了一下,給秦穆倒了一杯酒,“新年快樂,祝你年年歲歲有今朝。”
    秦穆拿起了酒杯,以前過年都是在舅舅家,恭恭敬敬敬酒,和心愛的女人一起過年,實在是第一次,看著洛簡簡的笑容,覺得任何的祝福都顯得太過空了,長長久久地陪伴才是真,憋了半天,才說:“我祝你,平安康順,一生順遂。”
    雖然老土,但是聽得出來真心,洛簡簡很滿意,喝著小酒,在冬日裏和自己的戀人一起吃火鍋,屋子裏地龍燒得足足的,真是十分容易滿足的事情呢。
    飯後,秦穆擁著洛簡簡走在路上,兩人都不想這麽快回房間,於是在歸雲亭站住了,抬頭看,夜幕漆黑,一束束色彩繽紛的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
    此情此景,真是絕佳。
    洛簡簡捂住秦穆的眼睛:“你閉上眼睛,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秦穆的嘴角揚了起來,果然沒有睜開眼睛。洛簡簡懷裏摸索了幾下,秦穆感覺自己腰間多了一個什麽東西。
    “好啦,睜開眼睛吧。”他低頭一看,一個素淨的青色荷包正掛在他的腰間。
    “我親手做的,喜歡嗎?”洛簡簡看著他,有點點忐忑,畢竟對於自己的手藝心裏還是很有數的。
    秦穆的嘴角往上翹,似一粒石子投入湖心,波紋一圈圈的蕩漾開來,笑容從他的嘴角、眼角、眉梢溢了出來。
    “我這是收到了定情信物嗎?”
    “你說呢。”
    “我覺得就是。”秦穆摸了兩下,想象著她用心縫製的模樣,“那我該怎麽辦呢?我回來的急,身上沒有帶東西,也沒有什麽祖傳的玉佩送給你,唯一有的就是這把燕支劍。”
    沒等秦穆說完,洛簡簡表示了自己的擔憂:“燕支給我,那你可怎麽辦呢?而且我也不大會用啊,說實話,這個劍也忒重了點兒,不過如果你確實要送給我,我還是把它供起來吧。”
    “你想到哪裏去啦?”秦穆失笑,“你要一把劍做什麽,我再不解風情,也不會到如此地步。這燕支劍柄上有一顆紅寶石,是一個小國國主王冠上的頂珠,聖人賞賜給我的,也是我的第一件戰利品,還有幾分紀念意義。”
    秦穆按了幾下,扭動了活開關,那塊紅寶石被取下來了,燈光下,流光溢彩,殷紅如血,如一顆跳動的心髒。
    “簡簡,你嫁給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