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祖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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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的陰風森冷,劃過了祭拜的蠟燭明火,外頭灰暗暗的天也漸漸作亮。
成姨娘領著她房中的媽媽正緊趕著往宗祠的方向來,一邊快走,嘴裏一邊振振有詞。
“祖父總感念您當年的報答之恩,特賜了我這個好名字,與姑媽同名同姓,是我李宴今生之幸事,祖父也曾經說,我與您有個七八分相像,可侄女看來,侄女是遠遠不如你。”
“您最後這點家產,若非迫不得已,侄女也不想變賣。”
“在西北大營的兄長冒犯了明熙縣主的侍從,被打成重傷,若沒有銀錢相救,恐他再沒有明日。昔年威風頂頂的李家,全族盡滅,如今隻剩下這一脈,我自小離家,學無所成,若是再看著親兄長死於非命,我又如何對得起祖父臨終前的殷殷期盼,姑媽,您要是在天有靈,你能不能教教我,現下該如何是好。”
捏著酒杯,李宴還想再痛飲一杯,指腹兀的抽搐,還沒察覺出不對,酒杯就從手中跌落出去。
“征虜大將軍,您在泉下有知,會不會怪侄女。”
拿蒲扇擋住了半邊臉。
“就是來抓魚,也用不著這樣的陣仗,國公府是不是忒仗勢欺人了些,無故闖進婦人內宅…”
金樽攥著手中長劍,翻了個白眼,懶得跟個婦人一般見識:“你懂什麽,世子爺的表姑母壽安郡主病重,這彎魚就是拿來救命的,若是貽誤了時辰,我定要拿你等示問。”
聞言,成姨娘的腿又軟了些。
“我不同你一個婦人計較,府中有沒有說話的主事。”
成姨娘撐著蒲扇,從袖口伸出一根手指頭來,指向祠堂。
“有,有,我們家大姑娘現下就在祠堂裏頭。”
半晌後,金樽從祠堂裏頭出來,成姨娘看見她腰間的長刀心就有些慌。
“差人,我家大姑娘怎麽說。”
金樽覺得好晦氣:“你家大姑娘一句話也沒說,她死了,七竅流血,快去給她收屍吧。”
聞言,成姨娘徹底腿軟了,虧得房媽媽攙扶。
“死,死了?!”
府中叮叮當當,多少年沒有這樣熱鬧了,二公子李朝還以為他那個歸家沒多久的長姐又鬧出了動靜。
白日裏因為清平宴上槍法輸給了王家兄弟,這該死的長姐就罰他在祠堂後院跪了一晚上,一口水也不給他喝。
虧得他和小廝機靈,偷偷給自己備了點吃食。
手剛捧上碗,就聽見宗祠那頭框框當當響個沒完沒了。
兩人站在祠堂廊下觀看,小廝捧著大碗,又喝一口鮮湯,味道當真鮮美。
“少爺,梅雨季節的魚湯,怎得這樣鮮美。”
李朝也捧著小碗,都舍不得脫手。
“是啊是啊。”
讚歎之餘,一道厲聲響起。
“是他,是二少爺,差人,魚是少爺叫奴才抓的,湯是二少爺小廝叫奴才燉的,不關我的事啊,是二少爺!”
幾雙手齊齊指向廊下的李朝。
李朝雙手抱緊青花瓷小碗,人有些愣。
金樽一腳踢翻了說話的小廝:“把人給我帶過來!”
李朝被壓在了院中,手中鮮美的魚湯也脫了手,金樽看著碗中乳白色的湯汁,青筋暴起,恨不得捏碎了這碗。
將捏未捏,身旁侍從提醒。
“金侍衛,世子爺來了。”
“是啊,是啊,成姨娘,你怎麽知道,那侍衛就是魏國公府的世子爺派來的。”
這邊說著話,宗祠院中的大門倏地被人破開。
一幫著紅魚服的侍從魚貫而入,領頭那個腰間別著金絲的侍從入目望去:“國公府的活水塘中養了一彎吃靈藥長大的烏魚,前兩日大水傾盆,砸毀了水塘的關口,那彎魚趁水下流,流進了你們李府,今授世子之命,我等奉命來拿此魚,給我搜!”
房媽媽驚駭:“姨娘,慎言,大小姐再怎麽不濟,也是老爺先頭一個正妻生的孩子,名位上總是正的。”
成姨娘揮動蒲扇:“我管她什麽正妻不正妻生的,現下老爺留職回不得京,當家主母返鄉未歸,她還打起了老宅的主意,想要變賣家宅,先要問過我成小娘的主意!”
成姨娘罵罵咧咧,趕至了宗祠的院中,身後小廝急慌慌來喊。
“不好了,不好了,成姨娘,穿著紅魚服的侍衛來抄家了,往這處就來了!”
咋咋呼呼的小廝喊停了成姨娘的腳步,她險些歪倒:“你胡說什麽,我們李府清貧到強盜都不願進門,八百年不見有什麽官身的客人走動,你說侍衛來抄家,倒還不如說住在隔壁巷的魏國公家的世子爺入我府拜訪來得靠譜些。”
“呸,什麽大小姐,不過是一個秦淮河賣藝人生的女兒,說什麽自幼聰慧,天資過人,打小就被聞名遐邇的祁連山宗師帶走,好了,八年了,學了什麽回來,還不是被祁連山的人趕了回來,這下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也不成,夾著尾巴做人,瞧她整日那個喪氣樣。”
李宴一口氣沒緩過來,當時就倒在了蒲團前,臉麵朝下,四肢抽搐,不久,開始口吐白沫。
一幫侍從四散而開,氣勢驚人,個個腰間都別了一把長刀。
著金絲腰帶的男子朝成姨娘走近,成姨娘嚇得腿發軟。
“姑媽,您是救世的大英雄,是邊關為人稱道的英勇大將軍,這座祖宅還是當年您撥給祖父的贈物,這柄紅纓槍是您的貼身之物,祖父不惜犯生殺之險,也要從戰場上替您把這柄槍撿回來,您告訴我,現下這個局,是您的話,您會怎麽破。”
沒落的李府,家徒四壁,大小姐李宴對著牌位,自飲了一杯酒。
汴京初春的早晨,露珠深重,宗祠裏涼風測測,跪在祠前的束冠少女朝祭拜的牌位前,又灑了一杯清酒。
幾十年的今日,正是家中這位表姑媽征虜大將軍的忌日,要不是家中祖父早早與祁陽王李家分了宗,不然,以當年那樁駭人聽聞的謀逆案判處,餘名巷中的李家,也早都不複存焉。
眼裏的悲慟和傷恨直指堂前那麵放在不顯眼角落的牌位。
牌位上,赫然寫著大將軍“李宴”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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