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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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往上數三代也是大戶人家,這一輩得了堂兄弟四個,江東,江南,江西,江北。
    對名字最不滿意的就是江西,畢竟隻有他一個人是地名。
    江東在這一輩是老大,又是獨生子,其他幾個兄弟和女朋友分分合合,他卻始終一個人,眼看著過了三十還是光棍一條,一點談戀愛的跡象都沒有,父母還不至於說什麽,老一輩的爺爺奶奶已經急得要命。
    曾不曾孫不要緊,江爺爺最怕的就是這個大孫子以後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以他的脾氣,這種可能實在是很大。
    而且,江爺爺心裏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擔憂,如果早知道孫子會這麽多年孑然一身,他當初就……
    唉!
    想到過往,江爺爺歎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反正他已經裝病躺在了病床上,大孫子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假意妥協。
    “既然您希望我成家,那我就去相親。”
    當然,成不成就不一定了,說不定要相到下輩子呢!
    江爺爺看著孫子臉上的無動於衷,神情複雜,“爺爺不是逼你,可你總得從過去走出來吧。”
    江東沒有反駁,在陽台上坐了一整晚,看了一宿的月亮。
    等他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地煙灰,四處狼藉。
    ——
    江東注視著地鐵窗外滑過的廣告牌,神情平靜。
    寧嫣然盯著他逆光的側臉看了半晌,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人從座位上起身,她眼睛瞬間一亮,飛快的鑽了過去,抓住機會在空座上坐了下來!
    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等到一個座兒!她在心裏想著,不禁悄悄流下了勝利的喜悅淚水!
    沒錯,她這個行走在相親之路上的矮富美也就是這點追求了!
    江東沉默的看了她兩眼,無言以對。
    寧嫣然眨了眨眼,雖然不情願,還是脆生生的說道,“警察叔叔,您年紀比我大,您坐。”
    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平行挪到了旁邊,一把抓住了扶杆,眼神堅定。
    “而我,要站在這裏,當一個端莊又乖巧的小學生!”
    江東眼裏閃過淡淡的笑意,別開了眼睛。
    小姑娘聲音倒是挺甜,就是腦子好像有點瘸。
    嗯,這個打扮,也挺逗的。
    車廂裏已經換了一撥人,很少有人注意這邊,寧嫣然小心的扶了一下口罩,生怕自己的光輝形象曝光於大庭廣眾之下!
    就在這時,她突然目光一凝,下意識的收緊了手指,悄悄挪到了江東身邊。
    江東低下頭,想要看看她這次準備作什麽妖。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原本沉悶的心情因為這個陌生的小姑娘生出了幾分期待。
    寧嫣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翻過他的手掌,在他掌心寫字。
    乍一看就像是小情侶在調情,事實上,江隊長本人並沒有感受到被調戲的心情!
    “往後看。”她一筆一劃的寫道,簡明扼要。
    江東假作無意的回過頭,眉峰頓時一緊,幾乎是在瞬間就懂得了她的意思。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很眼熟?”寧嫣然也不太確定,但本著寧可錯殺一萬也不能放過一個的基本原則,她還是將自己的發現報告給了警察叔叔,“好像是什麽通緝犯?”
    她以前是在電視台報社會新聞的,對這方麵相當敏感,當然,這個男人的高原紅太有特色讓她印象深刻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江東安撫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若無其事的換了一個方向,就在那個中年男人即將帶著孩子下地鐵的一瞬間,他動作幹脆利落的衝了過去,將人死死地壓住,扣上了手銬。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並不是單獨行動,一個中年女人從一邊衝了過來,下一秒就要撲到他身上,江東皺眉,剛要躲開,突然迎麵而來一條細長的小腿,腳上還非常不和諧的套著一隻圓頭小皮鞋,帶花邊的那種!
    寧嫣然的身手肯定比不上江隊長,但是對付一個毫無防備的女人,隻需要兩招擒拿術就能把人拿下。
    等到江東把這兩人收拾好,寧嫣然已經拉著孩子的手問出了需要的消息。
    “這兩人確實和這孩子沒關係,應該就是人販子,不過他年紀太小,說不清楚父母的姓名電話,隻知道他是住在南營區,應該不是寧城本地人。”
    江東單手在皮帶上敲了兩下,“好,我把人先帶回局裏。”
    說完,他又忍不住笑了一聲,稱讚道,“幹得不錯!”
    他還以為這小丫頭隻會作妖呢,沒想到眼神還挺好,身手也不錯,和他配合的相當默契。
    寧嫣然唇角一翹,送出一個甜蜜的笑,隨手敬了個童子軍軍禮,“為人民服務!”
    江東搖搖頭,給幾個同事打了個電話,說明了這個消息,帶著孩子準備下地鐵。
    就在地鐵停下之前,江東回頭看了她一眼。
    寧嫣然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小小聲問道,“我、我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和人販子正麵剛的時候她不怕,警察叔叔一走,她就有點心慌。
    “現在知道怕了?”江隊長睨她一眼,“放心,不會有事。”
    畢竟她可是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連臉都看不見。
    想到這一點,他心裏竟然有一點說不出的遺憾。
    等江東下了地鐵,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剛才還沒反應過來,現在仔細一想,她這個抓人的手法,怎麽這麽眼熟呢?
    ——
    寧嫣然到達藍境咖啡的時候,時間剛剛好,隻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了幾分鍾。
    看著空蕩蕩的咖啡店,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晃蕩著小腿,托著下巴給母親發微信,“這人一點都不準時,我一個坐地鐵的人都到了,他都沒出現。”
    而且她今天還特別勇敢的見義勇為來著!
    當然,這一點就不要給母親報告了。
    咖啡店老板是一個憨厚的中年人,一臉的和氣生財,見她對著咖啡愁眉苦臉,特地給她送了一杯紅茶來。
    寧嫣然立刻笑得眉眼彎彎,靠在沙發上,愜意的像一隻懶洋洋的小奶貓。
    唔,能夠自由自在的曬太陽,不用對著話筒念稿子,這是什麽神仙生活啊!
    好吧,她曬的是夕陽。
    過了二十分鍾,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全副武裝的寧小姐慵懶的睜開眼,透過她新買的平光鏡,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極具情調的咖啡館裏。
    他大概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渾身都透著不自在,徑直走到八號桌坐了下來。
    寧嫣然一挑眉,喲,警察叔叔?
    沒過兩秒,她就看到了他桌上的號碼牌,悠哉遊哉的動作瞬間僵硬。
    八號?她和相親對象就約的八號桌!
    很好,這一定就是我的相親對象吧!
    原本她媽是讓她準備個什麽信物的,可她嫌這個方法太老土,就沒答應。
    相親已經是非常老土的一件事了,再拿本書拿朵花的,就徹底變成她寧大小姐的黑曆史了好吧!
    一邊想著,她一邊拿起了瓶裏的玫瑰花,湊到鼻端輕嗅。
    同一時間,江東不耐煩的抬起頭,就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貓一樣的眼睛,很好認,他默默想道。
    也很好看。
    沒過兩秒,他就看到了她手裏拿著的紅色玫瑰花。
    他下意識的眯了眯眼,心裏竟莫名的生出幾分愉悅感,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幹脆的起身,大步走了過去,“你來相親?”
    寧嫣然看著他頭上又硬又粗的短發,再看看他格外具有壓迫感的氣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她媽給她找來的相親對象?
    不對啊,說好的禿頭呢?還有,傳說中荒蕪的發際線和鋥光瓦亮的大腦門去哪裏了?
    沉默以對了半分鍾之後,寧嫣然問出了讓她後悔終身的一句話:
    “警察叔叔,你植發啦?”
    見江東不說話,她越發認可了自己的猜測,興致勃勃的打聽了起來,“也不知道植發貴不貴,我有個朋友也熬禿了頭,不不不,我要做一個有禮貌的少女,並不是說你是個禿頭,我隻是說你這個頭發植得特別好!”
    是的,這個頭發長在他腦袋上就是顯得特別英俊!
    比長在別人腦袋上還要精神百倍!
    江東仰頭灌了一口咖啡,皺了皺眉,“胡說什麽。”
    “沒植發?不可能啊。”寧嫣然一愣,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這是戴的假發吧?”
    這個假發效果可真是逼真!比真的還像真的!
    江隊長磨了磨牙,臉上的表情特別的複雜!
    按照他一貫的脾氣,如果對麵坐的不是個小姑娘,他早就把她拎起來打一頓了!
    他堂堂一代刑警大隊長,風裏來雨裏去,從來沒怕過誰,怎麽能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這麽隨意調笑呢?
    不像話!簡直不成體統!
    不成體統的寧嫣然戳了一下他的頭發,笑彎了眼睛,大眼裏閃爍的全是孩子般的笑意,洋洋得意,就像是在說,“你看吧,我識破了你的偽裝!”
    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笑容,江隊長把斥責的話都咽了回去,嘴裏的咖啡也似乎變了滋味。
    ……算了,不就是被人笑兩句嗎,又不是別人,而是他的相親對象。
    笑吧笑吧。
    等等,怎麽笑起來刹不住車了呢?
    咖啡館裏的人越來越多,兩人漫無邊際的閑聊著,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邊偷聽兩人說話。
    與此同時,幾個人重新建了一個群,唯獨把江隊長排除在外,簡直大逆不道!
    “我說,老大不是說對相親對象不感興趣嗎?”
    “我當時說給他查一查底細,老大攔著沒讓查,說沒必要,要真沒必要,老大能和這姑娘聊成這樣?”
    “就是,老大和我都沒說過這麽多話!”
    ……
    兩個小時之後,兩人按照相親的正常流程去吃了一頓飯。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江隊長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車壞了,我打車送你?”
    寧嫣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生出幾分心虛,“不用了,我家離得很近。”
    被拒絕的江東擦了擦手裏的汗,點頭應了下來,“好,那……改天見。”
    ——
    三個小時之前。
    下樓準備去相親的江隊長見到了他那台被撞斷一隻耳朵的黑機車。
    很好,這是第三次了。
    江東沉著臉,一身寒氣,怒氣衝衝的大喝一聲,“誰家的小兔崽子總跟老子的摩托過不去!”
    不留聯係方式也就算了,還三番四次的折騰他的摩托!
    這一定是挑釁!他確定!
    當然,除了江隊長本人,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三個小時之前在小區地下停車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