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朋滿臉無奈，居然愣是找不到能反駁的地方。
    “老邢，你硬要這麽說，硬要說放手讓他胡鬧，那我也沒什麽說的……畢竟歸根結底，我隻是吃你們老邢家分紅的、不是話事人。”
    “但我就想問問，你就不怕公司上上下下那麽多跟著你打江山的老兄弟，心寒了？”
    邢潤朝樂樂嗬嗬下著棋。
    一副“仍憑你咋說，我都無所謂，我是病人，我現在不管公司”的模樣。
    給陳朋氣得簡直想揍人。
    他敲敲桌子，“老邢，咱也是這麽多年的老兄弟了，你跟我說句心裏話行不行？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要你的真實想法，你別在這敷衍我行不行？”
    “你要聽我說心裏話？但我就怕心裏話說出來，你接受不了。”
    邢潤朝瞥他一眼，臉上笑紋更深了。
    陳朋信誓旦旦的說：“你就放開說。”
    邢潤朝攤攤手，“你今天跑到我這裏來，無非就是想聽我說一句，小傑上位後做的事兒都是錯的。你想看我懲罰小傑，讓他以後收斂一點，對吧？”
    陳朋看看他，“你看破就看破了，說出來幹嘛？”
    “嗬嗬嗬。”邢潤朝搖頭失笑，“但這樣昧良心的話，我說不出來。”
    “昧良心？不是，老邢，怎麽說他是錯的就是昧良心了？”
    陳朋想了想，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
    “他做的還不夠胡鬧嗎？你看看自從他當上這個執行董事以後，開了多少個人！開的那些可全是陪你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留下的全都是他們小年輕，你說說這叫什麽？”
    “說難聽點，這不就是排除異己、任人唯親嗎？”
    邢潤朝並沒有因為他這番話而發火，反而很淡定的說：“你覺得把這些老兄弟辭退，是排除異己？但是他們在位的時候，公司效益如何？小傑辭退了他們後，公司效益又如何？”
    “這……”公司效益確實有所提升，這一點陳朋沒話說。
    但為了效益，難道連人情都不要了？
    “正因為身居高位的，都是和咱們一起打江山的，所以他們才成了公司尾大不掉的難題。他們認為自己是元老，就可以倚老賣老，就可以穩定吃一輩子。”
    “你覺得，在這種混日子的思維下，他們能做成什麽事兒？當一個人認為、不論自己怎麽枉顧效益都可以吃飽喝足之後，就會變得有恃無恐，就不會再以公司發展為先了。”
    “這……”陳朋頓住了。
    “他們一個個可都是行業裏的老油條了，是真的沒能力嗎？不是，單論他們身上的經驗，就夠那些小年輕學上十幾年的，但是他們用上了嗎？相比之下，新人們反而會更加認真的對待工作，不敢懈怠。”
    “嗯……”
    “其實以前我在位子上時，我就在想，我應該如何處置這些人？我沒辦法，我處置不了，我甚至打不得、罵不得，我稍微說點重話，就會有人在背後說我是過河拆橋，說我是隻重利益不管人情的人。”
    “……”陳朋已經徹底沒再發表意見了。
    邢潤朝拍拍自己的臉皮：
    “說白了，人老了，就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為了麵子，我養出來多少個屍位素餐的人？占著位子不幹事，成天追求一些形式主義、擺出來好看的東西，全都是外強中幹！”
    “把人情當成是走捷徑、不幹事的理由，歧視新人、壓榨新人、走裙帶關係等等，這其實才是一種畸形的職場環境，就是歪風邪氣，會導致公司永遠無法一條心，會有各種各樣的派係分立。”
    “但是我沒有能力去整頓，隻能任由事態發展。這就好像你明知道海外資本在死死打壓咱們的價格，但咱們沒辦法，束手無策。”
    邢潤朝想起從不按套路出牌的兒子，笑容多了，虛弱少了。
    “我是真沒想到，我忍不下心、拔不出來的那把刀，居然會在我兒子的手上！他做事的那種果決，從不為慣例所束縛的性格，快刀斬亂麻的動作，讓我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哦不，他比年輕時的我還要優秀。每次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到，真的是老了，跟不上時代變化了，被前浪狠狠拍在了沙灘上。”
    陳朋真沒想到，邢潤朝會這麽說。
    他還以為邢潤朝會和自己是一個想法，會認為邢傑太年少輕狂了。
    誰想到……
    邢潤朝是打心眼裏認可邢傑的做法！
    “我很驕傲……”邢潤朝手上棋子落定，笑眯眯的抬起頭：“將軍。”
    陳朋當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道理上沒說通，下棋還下輸了……
    “不行不行！老邢，你這不對啊！咱倆說著話呢，你怎麽就將軍了？你這是耍賴！！趁我不注意！”
    一番談話後，陳朋再看待邢傑的問題，就理智很多了。
    “唉，行吧行吧……”陳朋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他行事作風上的事兒，我就不提了。咱還是說回到工作室的事，我直接跟你說，我非常不看好這個工作室，這合同簽的確實太兒戲了。”
    “感覺就是再給對方硬送錢！”
    “不僅僅是我，很多個董事都不看好，我們幾個商議了一下，要是工作室無法產生對應的效益，我們就要駁回後續追加投資的方案了。”
    邢潤朝正想說點什麽。
    手機突然傳來消息提示音。
    他低頭掃了一眼，眼睛裏突然閃出些光芒。
    “你說的那個工作室，是叫天刑合作楊許工作室吧？”
    “對啊，怎麽了？”
    邢潤朝直接將手機遞給他，一臉小人得誌的笑意：“你自己看看吧，打臉的太快、我就不念出來了，給你留點麵子。”
    陳朋低頭一看，瞬間瞪大眼睛。
    “啥？吳榮劍買下了楊許工作室的劇本改編版權？？？還讓楊恭親自執筆改編當編劇？”
    “這怎麽可能呢！他們電影行業不是最看不起短視頻行業的嗎？怎麽可能跟我們這兒買劇本？”
    這可真的是短視頻界頭一遭的事情！
    邢潤朝老懷大慰的笑道：“老陳啊，你一直說小傑胡鬧。要不這樣吧，我把公司交給你，你也放手胡鬧一下。”
    “讓我看看你胡鬧能胡鬧出什麽花樣來？能不能有小傑做的風生水起？”
    陳朋：“我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