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一看她的手勢，就知道她是覺得衣櫃裏麵太冷，想讓楊恭再幫她把電暖氣靠近一點。
    他心裏一陣慌亂，表麵不動聲色。
    默默站起身，將電暖氣往衣櫃方向挪了挪。
    嘴上還對吳秀萍說：“有點熱，我將電暖氣拿開一些，您繼續說。”
    吳秀萍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說著這些年許淺淺身上遭受的很多委屈、為家裏麵分擔的責任等等。
    基本和從前表姐私下裏和楊恭交代的事情，八九不離十。
    隻不過，相較之下，吳秀萍更加理解許淺淺、也更加心疼許淺淺。
    核心觀念就是一句話：你們現在已經見過家長了，淺淺既然把你帶回家裏來，那就肯定是認定你了，以後都不會再變了！
    所以，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做對不起淺淺的事兒，你一定要照顧好她。
    這一類話……
    顯然，這些話，放到許淺淺麵前、當著許淺淺，她是根本說不出來的。
    表麵上，她和許淺淺總是互相挑刺、互相看不順眼。
    或許這就是親母女的相處模式吧。
    但是……
    原本應該很感動的交流環節，楊恭是一點都代入不進去。
    腦袋裏滿滿的都是剛剛許淺淺伸手的動作。
    在恐怖片裏增加苦情戲份……原諒我是真特麽哭不出來啊！
    他隻能幫著吳秀萍遞遞紙巾，從旁順口搭音。
    認真做出承諾。
    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讓許淺淺受一點委屈。
    吸~
    猛地一聲吸鼻子的聲音，從衣櫃裏麵傳出來。
    在寂靜空蕩的房間裏、格外明顯。
    咣當——
    楊恭嚇得差點從馬紮上摔到地上……
    正低頭抹眼淚的吳秀萍，也是抬起頭來看他，“小楊？”
    楊恭連忙抹眼睛，猛吸幾下鼻子，擺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太難了！
    “阿姨，您說的實在是太感人了……我一時情不自禁才……”
    吳秀萍紅著眼圈，笑了笑，“沒想到小楊你也是個感性的人……”
    “要是今天晚上您不來，我也不知道我居然這麽感性……”
    “啊？”
    “沒事兒，阿姨，您繼續說。”楊恭爆發演技，擠出幾滴眼淚，抹抹眼睛、抽出紙巾擦幹淨。
    吳秀萍又繼續說著。
    講了一些許淺淺小時候的事兒。
    她說別的孩子摔在地上都哭的稀裏嘩啦的、要爸爸媽媽哄；
    但許淺淺磕了碰了，從來不哭，都是跑到她的懷裏和她說：“媽媽，你別心疼，我一點也不疼的！是我太不小心啦！”
    還有，以前吳秀萍有一段時間會犯失眠，許淺淺就會鑽進吳秀萍的懷裏，蹭來蹭去，哄老媽開心。
    母女兩個抱在一起、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等等等……
    嘮嘮叨叨提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慢慢地，楊恭聽著也有些入神了。
    將近五年的交往，他對淺淺已有很深的了解，但這些小時候的事兒……他還真的從沒聽淺淺提起過。
    而就在這時……
    衣櫃裏又雙叒叕傳出一聲“吭嘰吭嘰”的音調，就像是哭的停不下來、控製不住自己的鼻音和嗓音、擠出來的音調。
    楊恭才剛聽的入神的狀態，瞬間又沒了。
    在吳秀萍驚訝的目光裏……
    他默默捂住眼睛，裝出情難自禁、掩麵而泣的模樣。
    “阿姨……太感人了……我實在是忍不住，我想起了我和我媽……”
    內心：太尬人了……
    我t￥……
    “沒事……阿姨您繼續說，我聽著呢。”
    他捂著眼睛，甕聲甕氣的說。
    但他現在腦袋裏就隻有一個念頭……
    阿姨，您趕緊說完趕緊走行嗎？
    我都快瘋了啊！！
    再這樣下去，我真要精神分裂了！！
    但是，今晚的吳秀萍，說起話來就像是開閘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總想聊聊這個、聊聊那個。
    談興十足。
    越發的放得開了……
    根本就沒有要這麽快離開的意思。
    楊恭捂著腦門。
    累了，毀滅吧。
    他現在是真的知道什麽叫天道好輪回了。
    他搞了許淺淺一波心態，許淺淺現在也要搞他。
    哦不，這是母女倆一起搞他心態……
    又過了好一會兒，正當楊恭以為事情就要這麽有驚無險的度過時。
    在吳秀萍低頭說話間，衣櫃門再次被推開一條縫……
    白白嫩嫩的手指就仿佛惡魔的爪子，從裏麵伸出來。
    指指外麵擺著的紙巾。
    楊恭一臉木然。
    心裏自我安慰：我選的、都是我選的……
    就是天生愛刺激……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用身子擋住衣櫃門，將床頭的抽紙拿起來，猛抽了幾張，一隻手放到眼睛上擦著空洞的眼眶，另一隻手背過身去，將抽紙遞向許淺淺。
    然後……
    更扯淡的事情發生了！
    許淺淺一隻冰冰涼、還有些濕漉漉的小手，猛地拉住了他背對身後的手，楊恭想抽回來、都抽不回來。
    他隻能一臉蛋疼的繼續堵住衣櫃門。
    吳秀萍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楊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咳咳，阿姨，馬紮做的有點不太舒服，我想站會兒。”
    吳秀萍拍拍身邊的床位，“那就坐這兒來啊，站著多累啊……”
    楊恭倒是特麽的想坐下，但是情況不允許啊！
    背後有雙魔爪死死地拉著他呢！
    許淺淺，你想拉拉手、搞曖昧也麻煩看看環境啊！！
    “沒事兒，阿姨，我年輕，身強體壯，我就站著吧……”
    “之前和淺淺視頻的時候，那孩子還說你身體狀況不太好呢，現在看，這是恢複的不錯嘛？”
    “嗯嗯，恢複得很好，阿姨，我現在完全可以唱、跳、打籃球。”楊恭硬著頭皮說。
    說到“打籃球”的時候，音調突然變了變。
    因為他感受到許淺淺伸手指撓了撓他的手心……
    這婆娘……
    這是公報私仇吧！！
    好在默契還是在的，他立刻明白許淺淺想要什麽了。
    馬上抽出一張抽紙，堵在鼻子上。
    擤鼻子……
    當然不是他要這麽做，而是裏麵的許淺淺情難自已，要擤鼻子，但害怕聲音暴露，所以讓楊恭幫著打掩護。
    有的人，表麵上看上去是男朋友，實際上是高級間諜！
    職業能力一流……
    有的故事，看起來是日常文，實際上是尼瑪諜戰片！
    這種麵對麵瞞天過海的能力，還有誰？
    終於。
    漫長的宛如一個世紀時間過去。
    吳秀萍的話到尾聲，打著哈氣、掀開被子站起身。
    楊恭內心長鬆一口氣，究極折磨要結束了！！！
    “啊呀，一下沒注意，已經這麽晚了，實在不好意思啊小楊，打擾你睡覺了……明天你就放心睡懶覺，不用早起的。”
    吳秀萍有些愧疚。
    主要是這些話，跟其他人說也不合適。
    隻能和女婿說了。
    她這麽多年也是頭一次抒發內心，一不小心就收不住了。
    她下床踩上拖鞋，回頭幫著楊恭收拾了一下床鋪……
    緊接著。
    動作突然一停。
    她伸出兩根手指，在楊恭的枕頭上，拉出一根長長的頭發，放到台燈燈光下仔細觀瞧。
    楊恭下意識屏住呼吸……
    小雜物間內的空氣，仿佛被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