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檔案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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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又鑽回車裏,過了一會兒下車, 手裏拿著幾個物證袋,瞿英往車裏望了眼,忽然說:“這地毯上碎碎的東西是什麽?”
“什麽?我怎麽沒看到?”李主任蹲下去,打開手電筒掃:“哪兒呢?”
瞿英吃驚:“不就在上麵啊,地毯上那個黑黑的碎末。”
地毯就是塊黑色的,哪來什麽黑黑的碎末?
李主任站起來,把手套和證物袋給她:“把東西裝進去。”
說完又懷疑地跟著蹲了下去, 他這才剛滿四十呢,視力好的很, 不至於老眼昏花吧?
瞿英拿了把鑷子, 小心翼翼的從地毯上夾上了個什麽東西裝進證物袋裏。李主任拿過來一看, 確實是黑的,還真不是地毯毛。
“小丫頭, 你這辨色了不得啊。”李主任感歎道, 有人天生是吃這行飯的。
“還行, ”瞿英不好意思道:“這個能力也沒什麽用,就是吃飯的時候特別方便挑頭發和穀殼。”
李主任拍腿:“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一行人帶著物證回了公安廳, 對帶回來的物證進行甄別檢測,看有沒有什麽能夠用得上的地方。
沒過多久, 檢測結果就全部出來了, 瞿英尤其好奇被自己夾上來的碎末是什麽東西, 她隱隱感覺, 那很有可能是個重要的物證。
可惜李主任不按常理出牌:“磷脂,核酸,氨基酸,還有維生素……我來考考你,這種物質是什麽?”
都工作了怎麽還有數理化?瞿英緊張的冒汗又搓手。
李主任道:“提示一下,是生物界用來繁衍的……”
“精*子?”話一出口,瞿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隨即七竅一通,眼睛放光道:“我知道了,是花粉!”
地毯上的碎末檢測出來的確是花粉,痕檢部裏剛好有個植物學的深度愛好者,對照著圖鑒硬是把花粉鑒定出了科屬。
虞美人,一年生草本植物,罌*粟科,罌*粟屬。全國各地均有種植,稍微好點的花店裏就能買到,價格也不貴,不算什麽稀罕種類。
“車裏怎麽會出現虞美人的花粉?”瞿英不解。
李主任雙手一攤:“這可不是我們痕檢部的工作了。”
除了虞美人的花粉,車裏沒能再檢驗出其他什麽東西,除了車內含量依然高於正常值的甲醛——車子鎖在車庫裏沒有通風。
不知道如何調查花粉的來源,瞿英到底還是工作經驗不足,調查起來雙手一抹瞎。
好在新人不止她一個,丟臉也有人陪著一起丟,瞿英和同在實習期的小孫並排站著。
也不是沒想換個風格,隻是每次有人想要拆去重建的時候總會出現怪事,做這行的有些迷信風水,到最後就隻能維持原狀。
“到了,您下車吧。要是不放心啊,就親自看著。”大孟拉開車門。他是殯儀館的主任,人手不夠的時候也兼職司機,光頭鋥亮,映的日光眼暈。
高如蘭下車,看見殯儀館三個字,尖細的高跟鞋在沙子路上擦出一道小小劃痕。
早晨的太陽有些冷,血管裏流動的血也有些冷。
“小心點。”大孟指揮著人輕抬輕放,看見哪個毛手毛腳的,就是劈裏啪啦一頓訓。
服務態度不可謂不周到,這幾年行行業業都講改革,就連他們這行的行業競爭壓力也比從前要大了。
好賴還有個鎮館的祖宗。
“高小姐裏邊兒請,”大孟好聲氣道:“徐老師的時間已經給安排出來了,她一天隻接兩單,這白天還有一單在前頭,您得稍微等等,這追悼會是今晚就安排上呢?還是明晚?”
“今……明天吧。”
“行嘞。”
高如蘭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手指甲掐進掌心,不讓自己看見那具小小的棺材。
“不管是香燭,花圈,通通都給我按最高的規格來,你們有什麽最好的盡管用,不用考慮價格。”
“行,到時候高小姐親自去過過目,我們這兒是不用次品的。”大孟走到門前,拉開玻璃拉門:“您一個人?”
“今天就我一個,我在這守著。”高如蘭道。
大孟見狀也不再多問,把明細和館內的設施位置大致的跟高如蘭說了一遍,最後囑咐道:“高小姐就待在這兒吧,要是餓了,這左邊就有個小食堂。有什麽事兒就上大廳窗口問問。別的都好說,隻是入了傍晚,您可別在館內四處亂走。”
他笑了笑就走了,隱去旁的話不提。
殯儀館成日裏進進出出的不止活人,亂衝亂撞,遇著什麽就不好了。
高如蘭坐到招待室的椅子上,用手攏了攏外套,館內沒光照,大概還沒到中午,溫度低得有些冷,還有股不知從哪吹來的涼颼颼的風,直往脖子上鼓。
有幾個工作人員站在外麵亭子裏說著話,暖光照著,也不算太冷清。大門處又進來了一行人,還沒進來,大老遠就能聽見他們哭哭啼啼的聲音。亭子裏那幾個人也沒多稀奇似的,看了看便轉開眼,因這景況在殯儀館內並不少見,是日常。
這哭聲持續了好一陣,聲音又細又尖,著實有些擾人。大孟親自迎了出去,領頭的男人臉寬眼細,戴著副鏡框的眼鏡:“人呢,我之前說要那個叫徐黎靈的入殮師,到底給我安排好了沒有?”
“王先生,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就可以開始……”大孟領著烏泱泱一群人進了門。高如蘭站起來跟去看了一眼。
在走廊盡頭,有一扇黑色的木門。
大孟走到門邊,抬手輕輕叩了三下,過了半晌都沒動靜,那姓王的男人有些不滿,剛動門忽然就開了。
一股冷風直直地從門內湧了出來,和著腐敗沉朽的氣味,王眼鏡一哆嗦,害怕的大聲叫了句。
“閉嘴。”
一個不耐的聲音響起,聽到耳朵裏,像冷到極點的寒冰。
高如蘭有些好奇的朝那望了眼,門緩緩打開了,門後站著一個通身著黑的女孩,乍一看挺駭人,不高,額前覆著蓬蓬鬆的劉海,臉上戴了口罩,整個把臉遮住了。房裏雖然有光,卻像一點也照不到身上。
真小,高如蘭第一反應,這位徐先生和宋薑說的年齡似乎有些不一樣。
大孟連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道:“徐老師,您今天不是接倆單嗎,這王總現在已經把人給運到了。”
“現在不接。”徐黎靈走出來,撳下開關按鈕,身後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等我吃完早飯再說吧。”
她這個態度,王眼鏡一行不滿。
王眼鏡的女人,一個胖的有他兩層厚的婆娘,咂著嘴剛要說話就對上徐黎靈的眼睛。
大孟忙道好:“是該吃早餐了,估計現在鴨油酥燒餅正好出鍋呢。”
“嗯。”徐黎靈瞥了他一眼,反手把門關上。
她也沒看等在外麵的一行人,徑直就從他們中間往外穿去,死心眼,走路也走的筆直的線條,每一步距離幾乎丈量過,眼瞧著就要往人身上撞,圍攔的眾人紛紛自覺不自覺地讓了道,目送她走過去。
看著對方朝自己走來,王眼鏡之前的氣勢淩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脾氣竟然也沒發作,老老實實地給讓開了條道,胳膊肘撞著身旁的老婆,女人杵得跟塊木頭似的。
“想什麽呢?往旁邊讓讓?”他小聲道。
胖女人仿佛如夢初醒,反應過來才看了王眼鏡一眼,整個人鬆了口氣。
一摸心口,怦怦跳的直慌。也沒顧得上丈夫的責罵,擦了擦額上的汗,嘴裏不住嘟囔:“邪了門了……”
對上那一眼,全身跟掉進了冰窖一樣動彈不得。
發現自己剛好等在徐黎靈必經的道上,高如蘭連忙往屋裏縮了身體,看著對方從眼前經過。也不知怎麽的,身上突然一陣發冷,她回頭看了看,太陽的光已經照進了屋子裏,灰塵顆粒在光線裏躍動。
“應該是沒吃早餐,血糖低吧?”她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跟在徐黎靈身後,朝食堂走了過去。
食堂裝修的很新潮,窗口設計跟普通的員工和大學食堂一般無二。高如蘭食欲不大,想著填飽肚子,還是掏錢買了個豆沙包子和一碗稀粥。
塑料座椅不多,她挑了個空位剛坐下,發現對麵的人赫然就是剛才那位入殮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