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檔案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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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創晉江, 請支持每一位作者腦力勞動成果
    提供線索的是個年輕男人,叫李承達, 二十來歲, 精神氣很利索, 話裏帶著點蘇音的味道。
    “哎呀,聽這口音我老鄉啊, 咱倆隔的還挺近。”劉警官敘了幾句同鄉情懷切入正題:“你說在國貿大商場看到蘇玉寶了, 能把具體的事情經過給說說嗎?”
    “哎, 其實說起來也是巧, 我不是交管局的嘛, 就專負責那片的違停……”外地見到老鄉總是多幾分親切, 李承達拘束了幾句也就放開了, 把那天的事情跟劉警官聊了個一清二楚。
    遇見蘇玉寶那天本來不是他的班,可是同事家裏有事,假又調不開, 臨時就隻能偷偷找到他讓替補上。
    頭頂太陽特熱烈,李承達頂著大太陽值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班, 一路上也沒發現什麽違停的車輛, 直到他走到國貿大商場的空地上,遠遠看見禁止停車的區域裏有輛黑色小轎車。
    好家夥, 剛想走過去貼個罰單,猛不丁被什麽撞了一下,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 一個十幾歲的大男孩兒頂著一頭亂草摔坐在地上。
    被撞的沒摔, 撞人的反倒摔了一個大馬趴。
    他眯著眼仔細瞧了瞧坐在地上的男孩兒,發現這張臉有些眼熟,好像前幾天在哪條新聞上見過。
    再要問時,男孩已經從地上爬起,匆匆地道了句歉,連忙跑路了。
    李承達道:“後來這幾天工作一忙,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今天又瞅著新聞,我想這不就是蘇玉寶嗎?”
    劉警官拿出手機,找了張蘇玉寶的清晰照片。
    “你再仔細瞧瞧,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李承達拿著手機仔細看:“對對,我沒認錯,這鼻子這嘴巴,還有這小眼睛長得跟小沈陽似的,不會有錯。”
    線索給報上了,李承達打算離開,臨走前偷偷囑咐劉警官,說線索人對外給記個熱心市民就成:調班這事兒走的不是正規程序,所以同事就讓他幫忙保個密。
    劉警官爽快答應。
    蘇玉寶已經失蹤了十來天,三天前又在國貿大商場那裏出現過,看樣子也沒出事,想來找幾個圖偵看看附近監控應該就能找著人了。
    想著很快能破案,劉警官心裏也輕鬆了許多,看著李承達前腳走出門,後腳瞿英就跟著進來了。
    劉警官喜笑顏開,朝她招手:“快來快來,我跟你說個好事兒!”
    兩分鍾後,辦公室裏傳出一聲短促的女性尖叫,分貝驚人,不少經過的人紛紛駐足。
    “沒事沒事兒,孩子不小心被嚇著了,”劉警官忙探出頭跟人打招呼道歉,關門進房間一秒變臉:“幹嘛這麽嚇人啊,那個李承達怎麽啦,你認識?”
    瞿英連連深呼吸,原地繞了好幾個圈圈:世上居然真的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國貿大商場有目擊者!
    好不容易抑製住激動的情緒,她從身上掏出手機,在劉警官詫異的目光裏撥了串號碼。
    “喂,陳隊?……線索它自己找上門了!”
    許久,她磕去煙灰,又重新點了一支煙,有些答非所問:“趙江堂而皇之地出軌,卻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我身上。”
    “一年前?”
    “一年前。”她把半邊臉埋進手裏,聲音像夏日雷雨前的沉悶壓抑,不知何時就會大雨傾盆。
    “那天是恬甜的生日。”高如蘭道。
    那天孩子生日,可趙江打電話說有事趕不回來了,她就向公司請了假給女兒買蛋糕過生日,沒過多久卻接到了從醫院裏打過來的電話。
    醫院裏說手機主人出了車禍,手術急需家屬簽字。她拋下女兒匆匆趕到醫院,卻發現另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和趙江的手緊緊牽在一起,說是在車禍裏受到撞擊,導致流產。
    旁邊人可憐同情的目光紛紛朝她看了過來,她忍著羞憤在手術同意單上簽下了名字,趙江被推進了手術室,等趙家人趕過來後就匆匆離開了。
    術後,趙江跪著朝她認錯。
    高如蘭悔道:“可恨我竟然相信趙江那個畜牲的話,相信他想給孩子一個家,到頭來卻反而害死了恬甜……”
    今天她一直在想,如果能及時發現趙家人不對勁就好了。
    如果當初車禍後堅定地離掉婚就好了。
    如果當初沒聽別人的話嫁給趙江就好了……
    可是沒有如果,也回不到當初。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每個人釀成的苦果要由自己品嚐。
    “那……那個女人呢?”宋薑適時打斷高如蘭的自怨自艾。
    “那個女人?”高如蘭愣了會兒才反應宋薑問的是誰,神情恍惚道:“據說受到創擊太大再也不能生育,反正我是沒見過她了……可能趙家也打發了些錢吧。”
    “……哎,”她聲音小下來:“誰知道呢?”煙已經燃到盡頭。
    餘溫不算燙,灰燼在她手上點了個不大不小的黑印子,像和尚的戒疤。
    “所以,趙江就得了這個病?”宋薑推測道:“而他沒有告訴你,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人,所有人都蒙在鼓裏,卻把生孩子的壓力給你一個人扛。”
    高如蘭雙手緊緊握著咖啡杯,試圖從上汲取一點熱度:“是啊,他就是這麽一個人,我早就該看透了……”
    “這就是我選的男人,不對,這不是我選的,這是他們選的。”她茫然抬頭,眼眶裏蓄滿淚水。
    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你是怎麽發現的?”
    宋薑猶豫半晌,還是開口。卻沒說是指趙江的病,還是指趙恬甜的死。
    有些事像傷口,不提,永遠不會愈合,隻有咬牙狠心割去腐肉爛瘡,破而後立。
    高如蘭怔了怔,指甲尖掐進掌心的肉,疼痛讓意識越加清明。她扯起嘴角,冷笑連連:“陸愛蓮,還多虧了陸愛蓮,不然我死都死不明白。”
    趙江把檢驗報告藏在哪裏她不清楚,也不知道有這個東西存在。車禍之後夫妻倆的感情就已經日益淡漠,盡管趙江真的老實本分了起來,也還是從同房異夢走到了分居而眠那一步,就算婆婆不滿她依舊每天帶著女兒一起睡覺。
    不知道是誰說的,夫妻關係就像玻璃水杯,立著從不破碎,一旦破碎,就算再粘合也會漏水。她寧可主動住進客臥,也無法再做到對趙江平靜以待,更遑論同床共枕。尤其是在女兒死後,她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兒童房。
    可今天她忽然想起孩子最喜歡的小海豚玩偶,幾個房間裏都找了找都沒找到,最後打算去婆婆房間再看看。
    婆婆陸愛蓮的房門虛掩著,高如蘭推開門,陸愛蓮像觸電似的顫了一下。
    還沒等她開口,陸愛蓮慌忙把手往後一背,似乎藏了個什麽東西。
    “小蘭,你怎麽來了?”陸愛蓮笑的不自然。
    高如蘭狐疑地眯起眼睛。
    相處多年她很清楚自己的婆婆是個什麽德行,平時一嘴一個兒媳婦,心虛的時候才會叫她小蘭。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沒什麽東西,就……村裏的地契。”
    “別騙我了。”高如蘭直接戳穿了她的謊言:“你早就把房子給賣了,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趁陸愛蓮不防,高如蘭一個箭步上前奪走對方手裏的紙單。
    “你給我!”陸愛蓮麵孔有些猙獰,伸手欲抓,被她側身避過。
    隨即視線聚焦到紙上,高如蘭迅速掃過上麵內容,頭腦還沒反應,心卻驀地直直墜落下去,一瞬間忽然想明白什麽。
    她揚起手中的紙,薄張被晃得嘩啦作響:“趙江有病。”原來趙江早就被那場車禍給廢了。
    “胡說什麽,我兒子好好的,你不要亂說……”陸愛蓮慌道。
    “白紙黑字你當我是瞎子嗎!”
    陸愛蓮被高如蘭的眼神看得心慌失措,忍不住別過頭,嘴裏避重就輕道:“哪家男人沒個病,我兒子要是真得了這病,趙恬甜是不是我趙家的孫女兒還得另當別——”
    “啪!”高如蘭的手落下,朝陸愛蓮狠狠地扇了過去,這一巴掌力道之大,扇的陸愛蓮耳朵裏都出現了重聲。
    陸愛蓮的頭被打的甩到另一邊,登時退後了幾步,捂著臉驚愕的瞧回來:“高如蘭,你瘋了嗎你?我可是你婆婆,是你媽!”
    “我要問你。”
    高如蘭一步步逼近她,緊捏著醫院報告單的骨節都有些發白:“這件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愛蓮擰著身上的圍裙:“我也是剛剛才……”
    “不說實話?”高如蘭點點頭,狠道:“行,要不了一天,我向你保證趙江成了廢人這件事,整個公司上下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