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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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青年不搭理他,隻衝榮三鯉伸出手。
    “你好, 在下常清廷, 敢問你貴姓。”
    榮三鯉冷冷地看著他, “榮。”
    “原來是榮小姐,幸會幸會,沒想到居然能在西街口遇見如此絕色佳人, 真是常某三生有幸。”
    常清廷說起話來像唱戲, 慷慨激昂,語氣豐富, “不知榮小姐願意與我們去喝杯咖啡麽?你看,那些都是我的夥伴,開汽車來的。”
    平州街頭常年遊蕩著一群無所事事的二世祖,家裏有錢,自己有閑,每天不是在戲院看戲就是在舞廳跳舞。
    他們最喜愛包養漂亮的小伶人, 第二喜愛在街頭尋覓美麗單純的女孩,憑借著自己打扮時髦的相貌和出手闊綽,把女孩用一杯咖啡或一頓西餐騙去,白睡幾天,睡膩了拍拍屁股就走。
    榮三鯉在平州長大,這種人見得多了,沒想到原來錦州也有同樣的人, 還不長眼的看上了她。
    她朝那堆同伴瞥了眼, 與這位常清廷是一般貨色, 微微一笑,溫婉柔媚。
    “可是我不想跟他們喝,隻想跟你喝呀。”
    常清廷沒想到她如此主動,心中微喜,忙說:“那我就單獨開車帶你去,你等等,我去拿車鑰匙。”
    他風似的跑過去,又風似的跑回來,手中多了一把亮閃閃的車鑰匙,邀請榮三鯉去車上。
    榮三鯉跟著走,顧小樓自然也跟著走。
    常清廷這才注意到他,問道:“這位是……”
    “我弟弟,一向跟著我的,他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他。”
    榮三鯉勾住顧小樓的胳膊,姿勢十分親密。
    常清廷見他細皮嫩肉,模樣比許多女人都好看,心想今天莫非是撞了大運,可以來個騎龍弄鳳?
    如此一想,他的步伐更急切了。
    三人來到停車處,常清廷正要開車,榮三鯉突然哎呀了一聲,嬌滴滴地說:
    “我腳崴了。”
    他立刻挺身而出,“我幫你揉揉?”
    榮三鯉點頭,他蹲下身掀起她的薄呢裙擺,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纖細雪白的小腿。
    那麽滑嫩的皮膚,看得他心神蕩漾,握住腳踝正要揉,榮三鯉突然抬腿給了他當胸一腳,力度不大,角度卻很刁鑽,他足足滾了三四圈才停下,痛得眼前發黑。
    “玩玩伶人也就算了,畢竟你情我願,可到大街上來騙姑娘,不怕遭天譴麽?”
    榮三鯉抖抖裙擺,哪裏還有半點柔媚之態。
    常清廷活了二十多年,從沒受過這種氣,起身要反擊。
    顧小樓一腳踩在他脖子上,讓他重新倒地,差點踩掉半條命。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碰上了練家子,對方還特地誘他落單,鬥下去是自己吃虧。
    這兩人看起來麵生,估計是外麵來的。錦州是自己的地盤,隻要他們還留在這裏,怕以後出不了這口氣?
    常清廷定定心神,換了表情求饒。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色膽包天,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放了我吧……這些錢拿去喝茶。”
    他雙手捧出幾塊大洋,榮三鯉示意顧小樓接住,這才放過了他。
    經常清廷一打岔,回去的路上顧小樓忘記退衣服的事,悶悶不樂地看著那幾塊大洋。
    “三鯉你收他的錢做什麽?敢調戲你,就該把他的腿打斷,讓他留著臭錢當醫藥費去。”
    榮三鯉瞥見路邊有個拄拐討飯的老頭,將大洋丟到他的破碗裏去,側過臉笑道:
    “劫富濟貧,好事一樁。”
    顧小樓一看見她丟錢給討飯的,就忍不住想起當年的自己。一想起當年的自己,就想起她不顧他衣衫襤褸,滿頭跳蚤,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帶回榮府的情形。
    往後的餘生與其說是報恩,更不如說她是他的信仰,是照亮前行路線唯一的光。
    倘若以後沒有榮三鯉,他也就變成瞎眼的貓,不知該往哪裏走了。
    酒樓開張的餘熱維持了好幾天,由於不用再抽獎和發紅包,收支恢複正常水平,每天能做個一百來單生意,除去原材料和人工支出,差不多能賺四五百文。
    一天四五百文,一個月十幾塊大洋,交完房租後隻剩不足十塊,賺得著實不多,不過勉強能夠維持。
    然而到了第五天,錦鯉樓的生意一下子銳減,不僅沒什麽人來吃飯,連黃老頭的粉皮也不太好賣了。
    夜裏榮三鯉算賬,怎麽算怎麽不對勁,推開窗戶往對門一看,發現他們依然燈火通明,大堂裏隱約有食客的身影晃動。
    莫不是常魯易又想了什麽招,把人吸引過去?
    天亮後她找到店裏最機靈的一個跑堂,塞給他一些喝酒錢,讓他幫忙打聽情況。
    別看錦鯉樓和常家飯莊互相搶生意,跑堂之間卻經常聚到一起聊天,交流一下彼此的工錢,或者埋怨一下工作。
    榮三鯉為人大方,常魯易則是出了名的摳門,哪怕連牙縫裏的韭菜也舍不得摳出來打賞雜役。
    雜役對他心有怨氣,敢怒不敢言,當錦鯉樓的跑堂一去問話,隨便給了點好處,他就把自家老板的秘訣說了出來。
    原來時至三月,城外大運河裏放養的河蝦已經可以捕撈了。常魯易開了這麽多年的酒樓,與幾個老魚販子保持合作,向他們預訂了今年第一批河蝦,每個足有少女的巴掌那麽大,活蹦亂跳,新鮮極了。
    他們的常家菜裏有道菜為汆蝦丸子,以最新鮮的蝦肉製成,不用麵粉不掛糊,憑著戲法般的好手藝,讓爽滑脆彈的蝦肉變成丸子。用清澈見底的白開水汆熟撈出,不放鹽油味精等調料,隻撒幾粒蔥花,倒幾滴東陰醬油,味道就極盡鮮美,使那些饕餮之客流連忘返。
    這在常家菜裏算一道硬菜了,耗時耗料,原材料價格也高,平日一盤十幾個蝦丸怎麽都得賣三五十文銅板,這兩天隻要消費就抽獎免費送,據說已經送出去幾十盤。
    為了搶占早上的生意,他們還特意弄出個鮮蝦雲吞,每天十點前限量供應,一碗也就三文錢,不比粉皮貴多少。
    錦州城的人一個冬天沒吃蝦,自然都上趕著去嚐鮮。
    原來是玩她玩過的手段……榮三鯉站在大堂裏看著對門,嗤笑了聲。
    顧小樓也從跑堂口中得知食客減少的秘密,走過來問:
    “三鯉,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沒人來店裏吃了啊?不如我們也做蝦丸怎麽樣,你怕不如他家好吃的話,我就雇個麵生的人過去,偷偷帶一盤汆蝦丸出來,咱們研究研究到底用得什麽秘訣。”
    “你是說找個臥底?”
    他點點頭,忽然想起黃老頭,招手叫他過來,小聲詢問:
    “你在他家門口幹了這麽多年,知道他們家的蝦丸子是怎麽做的嗎?”
    黃老頭苦笑,“就憑我一個月賺那麽點錢,哪裏吃得起蝦丸子?舔盤子差不多。”
    “看來還是得雇人。”
    顧小樓說著就要出門尋覓合適人選,榮三鯉卻伸出一隻手,攔住他的去路。
    “你不想用這種辦法嗎?”顧小樓道:“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榮三鯉搖搖頭,沉吟道:
    “他們家的秘方,我想我應該猜得出……”
    顧小樓大喜,“真的?那我們也開始做蝦丸子吧,賣得再比他們便宜些,肯定有人過來吃。”
    榮三鯉笑笑。
    “做生意總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跑,就永遠隻能賺他不稀得賺的錢。小樓,你別管這事了,幫我跑一趟碼頭。”
    “去買蝦嗎?”
    她抿著嘴唇笑,招手讓他過來,衝他耳語交代一番,末了拍拍他的肩膀說:
    “還是找上次的魚販,知道嗎?”
    顧小樓聽得滿頭霧水,不知她為何突然買這個東西,但是看她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就理理衣襟出了門。
    他離開後,榮三鯉把為數不多的客人交給黃老頭夫婦和跑堂,自己回到臥室,拿出了曾祖父的傳家菜譜。
    曾祖父最拿手的是廣東菜,但是隨皇帝進京後,為了豐富他餐桌上的菜肴,特地走南闖北,學習了許多充滿當地特色的美食。
    早春三月,山上水裏的鮮物已經與河蝦一樣迫不及待地鑽出頭,她得好好研究一番,與常魯易切磋切磋。
    顧小樓很快就抵達碼頭,找到已與他們合作過幾次的魚販賀六。
    此時正值下午,豔陽高照,開船捕魚的漁民還沒回來。魚販子們無事可做,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打牌,隻有賀六一個人坐在太陽底下,屁股墊著裝魚用的筐子,手裏捧著一本線裝書在看。
    之後民間起義,群雄四起,多方參戰,齊心協力將東陰人逼退至泰州一代,自此不敢再進攻。
    提拔霍初霄,下令殺掉榮家滿門的陳閑庭就是其中一股力量的領頭人,逼退東陰人後,又經過幾年的拉鋸戰,他取得勝利入駐平州,自立新國,任總理一職。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早在東陰人攻入平州那一年,霍父就因拒絕與他們合作,被屠殺滿門,隻有霍初霄逃過一劫。
    東陰人橫行霸道,他走投無路,拿著信物投奔榮家,希望他們能幫他報仇。
    □□父素來膽小,加上祖父死了沒多久,城內的動蕩讓他成了驚弓之鳥,哪裏肯對他伸出援手?不僅將他拒之門外,連信物也丟還給他,當做退婚。
    霍初霄黯然離去,不知究竟去了哪裏,隻知道十年後他再回來時,已經因剿匪有功被陳閑庭提拔為督軍,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幹將。
    榮父因政見不合被陳閑庭所殺,原主為了報仇,留在霍初霄身邊與他周旋,目的是通過他接近陳閑庭。
    無奈技不如人,最後反死在他的槍下。
    如今她住進原主的身體,替她重活一世,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榮三鯉洗幹淨臉,稍微勾勒了一下眉眼,推開門走出去。
    黃老頭的粉皮生意一直很好,現在搬到錦鯉樓來了,有幹淨桌椅和免費開水喝,來吃粉皮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她走進大堂時,五張桌子全部坐滿了人,屋內鮮香飄溢,黃老頭忙得頭都抬不起來。
    劉桂花把粉皮端給客人後,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老板,起床了啊,要不要吃碗粉皮?”
    叫三鯉他們不好意思,叫娘娘榮三鯉不好意思。於是兩人商量來商量去,跟雜役一樣叫她老板。
    昨天的晚飯是大廚做的,很重口味的館子菜,榮三鯉到現在都沒消化完,隻想來點清單的鹹菜白粥,沒有要她的粉皮。
    正要離去時,有個食客跟黃老頭聊天。
    “今天你不去西街口嗎?還埋頭做生意呢,去湊湊熱鬧啊。”
    榮三鯉好奇地問:“西街口?”
    “是啊,榮小姐你還不知道吧,每月十六西街口都有趕集的,從早到晚一整天,做什麽的都有。糖人啊、唱戲啊、雜耍啊,可好玩呢。”
    食客興致勃勃地給她介紹,榮三鯉打聽清楚位置,眼角餘光瞥見顧小樓,就對他伸出手。
    “小樓,今天有好地方,我們出去逛逛。”
    顧小樓滿頭霧水,去後院幫她拿來手提包。她對黃老頭夫婦交待了句,讓他們看好店,就帶著顧小樓出門去了。
    在錦鯉樓時還沒察覺,等出門一看,才發現街上果然比往常更多人,而且全都朝著一個方向去。
    西街口離永樂街不遠,過兩條街就到,曾經是一條很繁華的街道,前朝末時錦州城改建,街道被拆了,隻留下這樣一片跟足球場差不多大的地界,供百姓趕集用。
    還未走到目的地,他們就聽到那邊傳來嘈雜聲,有叫賣的、討價還價的,還夾雜著唱戲的咿呀聲與喝彩聲。
    小汽車從身邊開過去,停到西街口外特意開辟出來當停車場的空地上,錦衣華服的男女下車,也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如漂亮的家養金魚兒入了大江。
    連這些講究洋氣與牌麵的人都來,可見西街口的確熱鬧。
    榮三鯉自打來錦州就在忙酒樓的事,不曾鬆懈過,今日難得放鬆,心中生出了些期待。
    他們也隨著人群往裏走,顧小樓抱著她的手提包緊跟在她身邊,以身體當做人肉盾牌,寧願自己高挑單薄的身軀被撞得歪來倒去,也要為她擋出一個小空間。
    “三鯉,這裏人這麽多,要不改天再來吧。”
    榮三鯉聽他央勸,抬頭看了一眼,隻見他清清秀秀的臉上浮著一層抗拒,應是又想起要飯時的經曆。
    她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顧小樓驚愕地低下頭,聽到她說:
    “出門逛街要是一個人都沒有,那還逛個什麽勁兒?來,跟著我走。”
    兩人擠在人潮中,本來好似瀑布口的魚,慌慌張張找不到方向。
    顧小樓被她牽住手後,慌張感頓時消失,懸空的心有了著落,堅定地隨她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踮起腳尖一看,連忙搖榮三鯉的手。
    “三鯉你看,居然有賣打鹵麵的,你不是最喜歡吃打鹵麵了嗎?”
    榮三鯉心中一喜,隨他擠到店外看,靠近後卻失望了。
    “這個味道不正宗。”
    “那我們找一家正宗的?”
    “算了,改天有空自己做吧。”
    兩人離開麵店,一路走走逛逛,熱鬧得目不暇接。
    他們中午要做生意,看戲來不及,隻能抓緊時間買點東西。
    榮三鯉轉來轉去,最後看見一家成衣店,裏麵有男裝售賣,款式看起來很不錯,估計價格也不菲,因為到處都是人滿為患,隻有他家門可羅雀。
    她把顧小樓拉了過去,後者一看就知道她要給自己買衣服,死活不肯進。
    不把他打扮得容光煥發,豈不是可惜了這副好模樣?
    榮三鯉反複勸說,未等他同意,忽見一輛白色凱迪拉克開到眼前。
    西街口人擠人,大家默認不開車。這輛車平白無故闖入,人們不但沒指責,反而主動讓出一條路。
    奇怪的景象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顧小樓喃喃道:“莫不是來了什麽大官?市長,省長?”
    榮三鯉沒說話,緊盯那輛車,隻見它停在一家布店外,車門打開後,先跳下來兩個端□□的士兵,接著是一個穿素色旗袍與大衣的女人,再接著就是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
    女人和男人一前一後走進布店,士兵緊跟在旁,與其說是保護他們的安全,更像在監視他們。
    兩人得有三四十歲了,模樣卻很不錯,氣度非凡,不知為何穿得比百姓還樸素。
    再看布店老板迎接他們時的模樣,宛如見了什麽重要人物,戰戰兢兢,絲毫不敢造次。
    榮三鯉麵無表情地看著,用胳膊撞了撞顧小樓,低聲道:
    “打聽一下。”
    顧小樓摸出幾枚銅板,抓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向他詢問那人的身份。
    很快,榮三鯉得知那人的來曆。
    據小販說,那中年男人姓盛,曾任某大軍閥軍隊內的總參謀長,身旁的女人則是他年輕時家中替他娶進門的妻子。陳閑庭在平州任職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敗那位軍閥,將他的兵全都收於麾下。
    軍閥在戰場上獻身,這位盛參謀長活了下來。
    陳閑庭有心收服他,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替他賣命,於是就被陳閑庭送到錦州,囚禁於城外寒山寺中,與一眾和尚生活在一起,另派了幾百士兵在此看守。
    全錦州的人都知道,城中囚禁著這樣一位連陳總理都無可奈何的大人物,有人企圖上山偷看,無一例外都被士兵趕下來。
    盛參謀長性格隨和,在山上與和尚一起同吃同住,過著居士般清貧的生活,每個月裏會下山一趟,也就是在十六趕集這天,買點日用品或衣服布料,妻子與士兵必定陪同在旁。
    榮三鯉聽完,腦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印象。
    她其實是聽說過這個盛參謀長的,對方全名盛如錦,為那位戰死的軍閥效力時,曾與爺爺交過手。
    爺爺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是儒將,既有衝鋒陷陣之勇,也有博古通今之識。出生不低,是正兒八經的名門之子,要是放在以前保不準是個丞相的料,可惜生錯了年代,活在這亂世裏。
    如今爺爺早就戰死沙場,盛如錦也落得個軟禁的下場,真是世事無常。
    “三鯉……”
    顧小樓見她半天不說話,推了推她,壓低聲音說:“這人我們招惹不起,也不認識,還是別管他了吧。”
    榮三鯉前一秒不苟言笑,下一秒就滿麵春風,拉拉他的衣領說:
    “行啊,不管他,來管管你的衣服吧。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怎麽能穿得太寒酸,那不是給我丟臉麽?”
    顧小樓終究說不過她,被她連哄帶騙地推進成衣店。
    店裏賣本地貨、美國貨、蘇州貨,各有千秋。
    榮三鯉在滿架子的衣服中挑挑揀揀,最後相中一套長衣長褲,款式看起來像西裝,但是沒墊肩沒領帶,布料用得是淡綠色細格子粗呢,不是今年時興的款式,可看著就讓人眼前心生喜愛。
    有些人穿衣服是給別人看的,有些人則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榮三鯉是後者,即便當初在平州,家裏還平安富裕時,她也從不費心思趕時髦,根據自己的喜好裝扮。
    大家紛紛穿旗袍時她愛上洋裝,大家紛紛穿洋裝時她愛上女士西服,為此還帶起了平州的一股穿衣風潮。
    她讓顧小樓去試,等換好出來,原本故作老成的青年變成了慘綠少年,白皙的皮膚配淡綠色套裝,挺拔得就像春天裏新抽芽的竹子,清新感撲麵而來。
    顧小樓站在成衣店的落地鏡前,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
    榮三鯉卻以飛快的速度結賬拉他出門,生怕他脫下來。
    顧小樓問:“這套衣服多少錢?”
    她比了個巴掌。
    “五百文?”
    她搖頭。
    “五塊大洋?”
    又搖頭。
    顧小樓用力咽唾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五十塊大洋?三鯉你瘋了吧,快退掉!”
    榮三鯉拽著他不許他退,最是韶年留不住,穿得這麽好看,傾家蕩產也值得了,怎麽能退?
    顧小樓犯了牛脾氣,她拿出掌櫃的架子來壓他。
    兩人爭執中不知不覺來到戲台子腳下,幾個梳大背頭穿西服的青年坐在長椅上看戲,其中一個無意間回頭瞥了眼,目光落在榮三鯉的臉上,再也移不開。
    她姿勢優雅地牽著裙角坐進去,顧小樓穿著那身新買的衣服跟在她身旁,一直在回味她剛才對自己的叮囑。
    出門前榮三鯉特意跟他說,今天出去就是特意為了讓常清廷放血的,所以他最好什麽話也別說,看中東西就指,她保管給他弄來。
    換做以前,顧小樓絕對不會要常清廷這種花花公子給自己買東西,可是想想那天榮三鯉劫富濟貧的舉動,也怪有意思。
    常魯易對他們的做法也不地道,明裏笑嗬嗬,背地捅刀子,他們家的錢……哼,不坑白不坑。
    顧小樓上車後當真一句話不說,背脊筆直地坐在她身邊,因麵孔清雋得過了分,看起來就像工匠精心雕刻的塑像。
    常清廷斜眼瞥他們。
    “你們想往哪裏去?”
    “錦州我不熟,再說不是你帶我們出來玩麽?你決定好了呀。”
    榮三鯉輕飄飄的將決定權拋還給他,心知像他這樣的二世祖最要麵子,絕不會帶他們去檔次低的地方。
    常清廷點點頭。
    “行,那我就看著開了……誒,我還不知道小兄弟的名字呢。”
    “他叫顧小樓。”
    “顧小樓……”常清廷咀嚼著這個名字,似笑非笑,“你跟我說他是你弟弟,又跟我爹說是你幹兒子,到底是什麽關係?”
    榮三鯉軟綿綿地靠在顧小樓肩膀上,笑容狡黠,把玩著他白玉似的手指。
    “是什麽關係重要嗎?老人總覺得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就不這樣認為。隻要自己喜歡,管他的呢。”
    “好!”
    常清廷差點停車給她鼓掌,由衷地誇讚:“榮小姐不愧年紀輕輕就自己開了酒樓,果真爽言爽語,深得我意!”
    他玩過許多女人,最怕的就是“負責任”三個字,今天終於碰上一個理念相同的,興致勃勃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車輪軋過路邊的積水,濺起一大片肮髒的水花,令路人怨聲載道。
    顧小樓看他這副歡歡喜喜的模樣,實在好奇。
    那天他在他們手中吃了虧,不是恨得咬牙切齒麽?怎麽隻不過上樓談了一次,恨意化解就算了?還對三鯉如此打勤獻趣,真是讓人費解。
    三鯉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顧小樓忍不住低頭看向榮三鯉,後者仍舊靠在他肩上,注意力已從他的手指轉移到他的衣服紐扣上,漫不經心地玩弄著。
    從他的角度看去,榮三鯉的臉隻有那麽點兒大,兩條眼線倒是又黑又長,跟以前在平州看過的獅子貓似的,打扮得可愛漂亮,實則心思讓人捉摸不透。
    一路開車一路聊,常清廷的車載著他們穿過小半個城區,來到錦州最為繁華的地帶。
    這裏商鋪林立,建築物高大,據說最高的百貨大樓裏還裝了美國運來的電梯,不用爬樓就能往返上下樓,非常神奇。
    永樂街上隻有雜貨店,這裏卻有占地幾千平方的百貨公司,店麵裝修得富麗堂皇,使那些人力車夫拉客的時候都不敢從門前過,生怕弄髒了他們的台階。
    常清廷不是第一次來了,駕輕就熟地將車停在台階下,便有門童過來幫忙泊車。
    他丟給他鑰匙,領著二人往大廈裏走,口中不無吹噓之言。
    “這裏是錦州……不對,是全國最時髦的地方!美國上周商店裏擺出的新貨,下周這裏準能看到。無論是吃的、用的、穿的……對了,你吃過漢堡包麽?裏麵有家店專門賣這個,據說是德國人最愛的食物,我帶你去嚐嚐。”
    從幾十文一杯的咖啡,變成德國來的漢堡包,可見常清廷對她已不是“街邊看到的單純姑娘”那麽簡單。
    榮三鯉對漢堡包沒興趣,但是為了讓他出錢,表現得饒有興致。
    “好啊,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她生得如此標誌,笑起來明眸善睞,臉上籠罩著一層耀眼光輝似的。
    常清廷失神了幾秒,反應過來後連忙上前為她帶路,同時右手悄悄托住她纖細的腰肢,不動聲色地揩了把油。
    走在後麵的顧小樓將他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眸光一沉,清清嗓子,指著一樓進門處手表店櫃台裏的手表不動了。
    二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常清廷問:“怎麽了?”
    榮三鯉微微一笑,來到他身邊。
    “我家小樓啊,打從十五歲時就想要一塊進口手表。你看他長得這麽好看,手腕上卻總光禿禿的,多寒酸。可惜我沒能力,開個店也是賠本店,哪裏買得起手表,唉……”
    她說著眼神變得悲傷,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店員出來接待他們,問他們看中哪一款。
    顧小樓指著櫃台裏標價最高的手表一動不動,好似腳底生了根。
    常清廷偷偷瞥了眼價格,心驚肉跳,哪怕給他自己買也舍不得。
    可第一次帶他們出來,怎麽能小氣?再者兩人的好相貌已經把商場其他客人的目光吸引過來,敢進這座商場買東西的哪個不是非富即貴?要是不買,更是丟了大臉。
    常清廷咬咬牙關掏出銀票,伸出的手有些顫抖。
    “給那塊包起來。”
    店員才上班就做了筆大生意,連忙去找盒子。
    榮三鯉卻說不要盒子,直接拿出來給顧小樓戴上,舉著他的手端詳。
    “小樓的手好看,手表也好看,真合適……清廷,多謝你呀。”
    常清廷花了自己幾個月的瀟灑錢換得一句謝謝,心裏在滴血。然而錢都花了,派頭定要做足,嘴角抽搐地說:
    “這點錢算什麽,走,繼續逛去。”
    很快,他就後悔說出這句話。
    榮三鯉沒再打他,全程陪在他身邊,清廷清廷叫得可親熱。每當顧小樓一停下腳步,又指著什麽東西時,她必定開口幫腔,暗示他給他買。
    她的那張嘴不僅看起來漂亮,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不用什麽汙言穢語,偏偏就讓他覺得不買下不來台。
    等到後麵,常清廷一看顧小樓伸出手指腿就打顫,連忙以還有事的名義把他們帶出商場。
    站在商場台階上,顧小樓和榮三鯉手中拎滿大包小包,全是高檔貨。
    她笑眯眯道:
    “清廷,今天真是多謝你呀,我們兩個平時過年也舍不得買這麽好的東西呢。”
    他強撐著露出笑容,“沒事,一點零花錢而已。”
    “那我們去吃漢堡包吧,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吃嗎?”
    常清廷荷包空空,再去買漢堡包隻能當褲子,忙說:
    “我真的有急事要走,不去了,改天吧。”
    榮三鯉歪著頭猶豫了會兒,才答應:“行,那你去吧。”
    他擦了把冷汗打算送他們回家,卻見她親熱地勾住顧小樓的胳膊,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
    “不過我跟小樓約好了今天一定要看場電影,既然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了。小樓,咱們看電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