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轉世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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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沉默了一會, 淡淡道:“你還是老樣子, 對人類這麽有信心。”
    “有的時候我都在想, 明明你見識到的罪惡和黑暗不比我的少, 為什麽還能夠對人類這種劣根性十足的生物抱有耐心和寬容。”荒也站起身來,踏上水麵。
    而隨著荒的起身,他們所在的這片海麵星空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扯住了一角迅速抽走般,那漫天的星辰和夢幻的極光眨眼間便消失不見,重新出現在晴明和荒頭頂上方的, 是倒過來的花空之庭。
    庭中依然熟睡著醉倒過去的式神和賓客, 不過已經有精怪式神正為他們披上了絨毯。
    “因為除了你所說的罪惡和黑暗外,我也見過人類的堅強和良善, 也見識過他們的奮不顧身和舍己為人。”
    晴明此刻的麵容雖然是年幼的少年模樣,但他說話的語氣和口吻,依然是那個名震天下、絕代風華的平安京第一陰陽師。
    冷靜、成穩, 並且溫和寬容。
    荒輕哼一聲, 淡淡道:“反正人類的命運都印刻在星辰萬物中了, 這一點是不會變的。我隻需要靜靜地等待著, 然後袖手旁觀就行了。”
    “沒有永生不變的事物, 世界上唯一不變的便是‘改變’。”晴明笑著站在深藍色的海麵上,明明這個幻境中沒有下雨,但是水麵卻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相互重疊、同時相互碰撞的漣漪。
    “——荒,有朝一日就算我不在了, 我也希望你可以和過去達成和解。”晴明並沒有說‘和人類達成和解’, 因為他知道, 荒的過去永遠是荒內心中的一根刺。
    但晴明發自內心的希望,這名被他視為好友的神之禦子,可以真正從那個黑暗冰冷的水底將自己解放出來。
    “你怎麽可能不在。”荒眸色一冷,他身高腿長,幾步並做一步,瞬間就來到了晴明的身側。
    晴明所說的那番話是所有庭院中的式神和門客最不願意聽到的內容。
    “晴明你可是平安京最強的陰陽師,是冥府和高天原的座上賓,是百鬼萬妖的使役者,是我的……!”
    荒咬住了下唇,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
    自從他脫去人類的軀殼,恢複神子的身份後,極少做出這般人類化的舉動。
    “你還是我的陰陽師。”荒深深呼出一口氣,肩膀下沉,將未竟的話語說完整。
    “即便如此,我也是人類啊。雖然實力還算強大,不過我還是一個人類,終究會有逝去的一天。”晴明搖了搖頭,他朝荒伸出手,笑道:“還是不說這個話題了吧,不然的話又要沒完沒了。”
    荒瞪了晴明一眼,握住了晴明伸出來的手——“最先說這個話題的是你,難道不是嗎?”
    “是是,我錯了,還請荒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晴明調笑了一句,他們一邊聊著,一邊走出了這個幻境。
    驟然從海麵回到了花空之庭,吹拂在麵龐上的風從涼意變得和煦,晴明愜意地眯起了眼,笑著說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荒今夜被晴明說的話語擾亂了心境,他看著笑得如同白狐般狡黠的晴明,忽然內心一動,將手放在了晴明的那頭短發上,然後麵無表情地揉亂:“那我走了。”
    晴明狡黠的笑容被荒這揉頭發的動作打亂了一瞬,怔然的樣子看得荒心情舒爽回來了:“你的忠犬在等你,我就先走了。”
    “忠犬什麽的……”晴明哭笑不得地將荒揉亂的頭發梳理回來,不過在晴明看不到的地方仍然有幾根亂翹的頭發支棱著。
    荒踏著月輝和星光消失離去,晴明回首看到了目光清明、毫無醉意的鬼切正將背脊挺得筆直,跪坐在櫻樹下。
    看他周圍櫻花落下堆積了一堆的情況,恐怕等待晴明已久。
    “白槿,你一直在這裏等我嗎?”
    晴明提步朝鬼切走去。
    這把鋒利至極的重寶利刃盡管有著人類的外貌,但是金色的眼瞳卻依然如滾過冰霜的寒芒,令人望而生畏。
    他頭頂落下的櫻花花瓣,似乎也在懼怕其利芒,紛紛避開了鬼切坐在的地方。
    說來也有幾分趣味,明明是長相出塵俊美的男性,周圍卻像是畫出了一個圓圈一樣,在那圓圈之外落滿了櫻花,但是在圓圈內卻是幹淨無纖塵。
    “晴明大人。”鬼切直到晴明出聲呼喚自己,才眼眸驟然亮起地,朗朗應聲。
    難怪荒會將鬼切說成是晴明的番犬,鬼切這副模樣,的確有幾分忠誠守護主人的犬類模樣。
    不過唯有晴明知道,鬼切哪裏是什麽忠犬,分明是將爪牙和利齒隱藏得極深的狂犬。
    ——而且咬起人來,也痛得很。
    一想到這裏,晴明左肩曾經被鬼切死死咬住的地方,就開始泛上火燎般的疼。
    如果不是晴明把鬼切從黃泉之境解放,鬼切還不知道要在那個怨恨叢生的地方掙紮多久。
    不過隻是付出這點疼痛,就能入手一把利刃,這份代價對比起來似乎還挺輕巧的?
    晴明一邊漫不經心地思考著,一邊走近了鬼切。
    鬼切隨著晴明的靠近,金色的眼瞳越來越明亮,在晴明站在他的麵前時,眼睛幾乎要亮得如同午時的日輪了。
    “辛苦你了,白槿。”晴明從來不覺得,為一把沾了血的利刃取一個如花朵般柔軟的名字有什麽不對。
    鬼切直到晴明走近自己,才露出了溫馴至極的笑容:“晴明大人,夜安。請讓我一直護送你到房間吧。”
    晴明倒是無所謂,雖然他不覺得在庭院中自己會有什麽危險,但既然式神想要這麽做,晴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就麻煩你了,白槿。”
    “為晴明大人效勞,才不算什麽麻煩。”鬼切笑容加深。
    他笑起來的模樣帶著少年的坦率和純淨,
    他站起身,展開一直放在膝蓋上被自己體溫烘熱的輕薄外髦,披在了晴明的肩膀上。
    晴明接受了鬼切的好意,他抬起頭,任由鬼切為自己係上大髦的繩結。
    晴明體貼地沒有告訴鬼切,自己正準備回房了,其實並不需要這件外髦。
    晴明等鬼切為自己係好了後,便踏上回廊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鬼切走在晴明的身側,手中不知何時提著一隻燈籠鬼。
    雖然因為被殺氣騰騰的大妖怪抓在手中而瑟瑟發抖,但與此同時因為恐懼而燃燒的火光反倒是更加明亮了,也為晴明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雖然晴明並不需要這燭火也沒有問題,不過鬼切的好意晴明還是心領了。
    “其他的式神都回去休息了嗎?”晴明在路過搖曳著的竹林時,詢問道。
    鬼切頷首應道:“是的,大部分式神已經回房休息了,邀請來的賓客們也被安排房間住下了,晴明大人大可放心。”
    “今晚負責管理宴會的是姑獲鳥和童男,交給他們兩個我當然放心。”
    晴明隻是隨口一說,但在鬼切聽到這句話時,他的腳步卻忽然慢了下來。
    原本按照現在晴明和鬼切的身高差,鬼切再怎麽慢也不該落在晴明的身後才對,但是當晴明發現自己已經步出了燭光所散落的範圍後,回首看向了垂頭默不作聲的鬼切、
    “怎麽了?”晴明問道。
    垂頭不語的鬼切手裏握著燈籠鬼,那燈籠鬼本來就是低級的小妖怪,此刻正如同被暴風雪肆虐一般瑟瑟發抖著,因為過度恐懼而飛快抖動著的身軀不斷地四濺出了火花,滾落在了杉木地板上。
    “晴明大人……比起我來,你果然還是更在意那些弱小的式神嗎?”鬼切垂首落下來的發絲落在了麵頰旁,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黯淡的陰影。
    “因為我曾經是那個男人的式神嗎?還是因為我曾經斬殺過無數的妖怪?晴明大人……如果就連你也要棄我不顧,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燈籠鬼散發的橘紅色燭火明明暗暗地閃動著,從晴明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鬼切咬住的嘴唇。
    因為過於用力,鬼切的嘴唇也泛上了如血液般的紅,再加上他沉下來的麵色和周身激蕩的妖力,披散在身後的黑發似乎也有變白的跡象。
    看上去就像是鬼切要妖化了一般。
    看樣子,鬼切這個一激動就狂化的毛病還沒有好啊。
    晴明在內心歎息一聲。
    麵對著氣息越來越危險的鬼切,晴明不退反進,他走了幾步,探出手搭在了鬼切冰冷的手腕上。
    晴明溫暖的掌心就像是要將鬼切融化一樣滾燙,鬼切手一軟,就放開了燈籠鬼的燈柄。
    他這麽一放開,燈籠鬼如獲大赦,就連燈芯燭火飛濺了一地都顧不上飛快地躲到了晴明的身後:“晴明大人!!鬼切大人又要發狂了嗎!”
    鬼切上一次發狂,還是靠著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的壓製,才冷靜下來,但與此同時,晴明的庭院和精怪式神們都受了不小的傷,導致鬼切一出現,這些弱小的精怪們式神們立刻退避三舍。
    燈籠鬼也是逃得太慢,而且鬼切又是針對性地要抓住它,結果就落到了現在的境地。
    雖然自己能夠為晴明大人照明是十分樂意而又榮幸的事情,但如果不是被鬼切大人抓著就更好了!
    但是既然晴明大人在這裏,那就安心了!
    燈籠鬼信心滿滿地躲在晴明的身後,覺得晴明大人雖然身軀變小了,但果然還是十分可靠!
    晴明歎息了一聲,他抬起右手,在搖搖晃晃渾身被黑紅色的妖氣所籠罩的鬼切麵前劃了一個桔梗印。
    “拔除汙穢,清滌不淨,急急如律令!”
    那閃著淡藍色光輝的五星桔梗印從半空中直接貼在了鬼切的額頭上,圓滿蔓延四溢的黑紅色猙獰陰冷妖氣一頓,還來不及做出什麽,便被桔梗印完全吸收掉了。
    鬼切鮮紅色的瞳孔恢複了剔透又清澈的金色,他茫然地低頭看向晴明,原本就白皙的麵龐霎時間變得更加蒼白了,整張臉就像是冬日白雪一樣沒有了其他的色澤:“我又失去理智了嗎?”
    鬼切咬緊牙關跪坐下來,將頭顱朝晴明深深低下:“萬分抱歉,都是我的錯,竟然再次失控了……晴明大人!請責罰我吧!”
    “說的也是呢,不好好地責罰你,下次恐怕又要再犯了。”晴明偏頭想了想,淡淡道:“那麽先抬起頭來,然後把我送回房間吧,白槿。”
    “……是的,晴明大人。”鬼切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沉默地繼續執行著自己護送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