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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 晴明的這番好心提醒並未得到靈能者們的感謝。
    如果是曾經幫助過不少忙、實力已經被承認的那魯發言, 他們或許會聽進耳中, 戒備一二。
    但現在開口的是晴明, 一個底細不明、看上去青澀年幼，又是被另一個學院管理者委托來的陰陽師，自然就有些踟躕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進行除靈，到現在也沒有發生一些詭異現象——諸如乍起妖風, 或是房間內的擺設被移動等。
    安靜祥和得如同這裏並非陰氣森森的醫院廢址一樣。
    “不是我故意找茬, 暫且不提我們幾個人進行的除靈，光是現在並沒有發生奇怪的跡象, 足以說明我們已經將這裏的怨靈解決了吧？”滝川法生和尚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口吻還算溫和地向晴明解釋道。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激怒了它啊。”晴明表情平和, 他沒有理會隱藏身形正在自己耳邊激烈要求給這些不懂的人類一點顏色看看的式神, 淡淡回複道。
    “真砂子小姐應該看得到吧？”晴明轉頭看向麵色依然蒼白的靈媒, 詢問道。
    驟然被晴明詢問著, 手中捧著穀山麻衣為她倒的熱茶的原真砂子沉默了一下, 輕輕回複道：“我能夠見到的怨靈已經被超度了。”
    還不等其他人露出安心的神色，原真砂子繼續補充道：“但是那股窺視著我們的視線還在這裏，而且這裏的陰氣並未消散。”
    原真砂子這番話就是在肯定晴明所說的話語。
    “但是我們雖然惹怒了這些怨靈，但是並沒有遭受到攻擊啊。”巫女提出疑問。
    晴明點點頭, 輕快地回複道：“哦, 那是因為我設下了結界, 阻擋住了它們。”
    “結界？”穀山麻衣奇怪地重複道。
    晴明的這番話讓那魯和林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了晴明。
    就連和尚也麵色嚴肅起來：“據我所知，能夠做出結界的陰陽師可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吧？”
    一般擁有能夠製造出大型結界的陰陽師，是被保護在陰陽師家族內，專門鎮守各個機關要地，輕易不會在外麵出現。
    這裏就不得不提現在陰陽師能夠如同晴明所在的平安京那般，結界和術法全都精通的人幾乎是不存在了。
    造成這個的原因，不僅僅是古籍的缺失，更因為現代的發展讓靈氣大量流失。
    鋼筋混泥土的森林使得擁有天生陰陽眼的人急驟減少，而後天可以開通靈視的藥材和靈物又幾近滅絕、或是生長在更為隱蔽險峻之處，除了血脈淵源的陰陽師家族外，那些沒落的陰陽師家族中能夠運用靈氣或是術法的後代、或者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天生靈能者，也是數量減少到悚人的地步。
    除此之外，也需要有優秀的老師帶領入門。尤其是晦澀艱難的占卜，沒有老師帶領著引導著，光是想憑借自己鑽讀古籍就研究出來其中的高深莫測，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同晴明那般能夠精通結界、占卜、術法的陰陽師，在這個世界終究是不存在了。
    不過現代的陰陽師也不需要太過妄自菲薄，因為如晴明這般猶如明月般令他人都黯然失色的陰陽師，就算是平安京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但我此刻正站在這裏。”晴明很淡然地回答道。
    他之前束手旁觀，是為了更好地看清楚、弄明白這個世界的靈能者們是如何確認捕捉怨靈，以及超度、退治、消滅它們。
    雖然那魯所使用的那些高科技設備進行捕捉怨靈蹤跡的方法的確很新穎、並且可靠，但是擁有靈視的晴明卻不需要憑借設備便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怨靈們猙獰而不甘的麵容。
    除了一開始便待在這個手術室的怨靈，那些感受到了新鮮的血肉氣息而匯聚而來的怨靈們正試圖不斷地衝擊著這個手術室的門，但這些無形體的怨靈往常可以任意地穿梭在緊閉的門扉和厚實的牆壁間，今日卻久違地感受到了脆弱的軀體猛然撞擊在堅硬之物上時的痛楚。
    如果將關上的門打開的話，唯一可以看到怨靈的靈媒原真砂子，便可以清晰地看到無數個灰蒙蒙甚至是黑紅色的靈體將這間手術室密密麻麻地圍住，那些已經看不出原本麵貌的枯萎猙獰臉龐上，原本該屬於眼睛部位的黑洞，正盯著他們這一群鮮活的、怒放的生命。
    “那位那魯君應該發現了吧，這個醫院很奇怪。”晴明徑直走向那魯，將湛藍的眼瞳對準這一行中隱隱被奉為帶領者的那魯。
    這個黑發的青年看著其實年紀並不大，但或許是冷漠的臉龐和一直凍結的眼眸令他看上去凜然而威嚴。
    直到此刻，這名看上去十分不好相處的青年抬起頭，回望晴明：“我的確發現了，但即便如此，他們的超度是有效的。”
    晴明點點頭：“的確是有效的，不過隻是超度了幾隻‘食物’，我想對於消滅這裏真正的怨靈，並沒有什麽用，反倒是會激怒他。”
    晴明不打算再觀望下去了。
    這些靈能者的確具有力量，但依然太費時費力了。
    如果沒有晴明設下結界保護，他們早在超度這個手術室內的怨靈時，就被這裏真正的地縛靈給殺掉了。
    “諸位都是十分出色的靈能者，但是我想恐怕無法應對這樣的怨靈。為了防止各位遇到更大的危險，還是請你們收手吧。”
    晴明輕聲說著，試圖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晴明的這番好心並沒有被接受，脾性最火辣的巫女率先開口了：“你憑什麽這麽說！難道你覺得我們應付不了這區區怨靈嗎！”
    她細心塗抹過的嬌美麵容上浮現出來的是被質疑和輕視的怒意。
    晴明可以察覺到這名巫女身上屬於森林的氣息，清新而淡雅。
    如果還是在平安京，像這般靈力深厚又深得木靈喜歡的巫女可是各大神社和寺廟打破頭都要搶到手的香餑餑。
    但她卻連靈視都沒有。
    對於和鬼怪打交道的特殊人員來說，看不見終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不過晴明並不會因為這一點就輕視這裏的人。
    畢竟如晴明這般出色的人終究是少數，在時代變遷中人類不愧為靈長類的頂端，即便是看不見的敵人，也能夠想出別的方式進行防禦和護衛自己。
    晴明正要開口，但是卻有另一道聲音在他之前響起了：“不準你質疑晴明大人！”
    憑空冒出的聲音讓靈能者這一行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情。
    很明顯這道聲音不屬於他們任何一個人。
    清脆的、帶著朝氣的少年音，光是聽到這個聲音，便可以想象到聲音的主人該是多麽俊俏的少年。
    如果是其他的場合，這樣的聲音會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但如果在這種地方，在加上看不到身影，那便隻會讓人的背脊直竄寒意。
    但是這道維護著自己的聲音，反倒是讓晴明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他朝靈能者們道：“抱歉，這是我的式神，他對我向來忠心耿耿，如果言語中有什麽地方衝撞了你們，還請你們原諒。”
    “晴明大人！”那少年音頓時變得尖利起來，同時帶著委屈的可憐兮兮。
    晴明朝某一處招了招手，“小白，過來吧。”
    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看到了在空中，有一個白發的少年猶如被潑上了顯影藥水一樣，矯健的身形出現在他們的眼底。
    即便是並未生有靈視的其他人，也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名式神。
    雖然是式神，但是他的麵容俊美，周身環繞著肉眼可視的妖力。
    他的頭頂生有毛茸茸的耳朵，鮮紅的眼睛仿佛帶著不詳，但如果你看到了他看向晴明時那脈脈又溫情的眼神，便不會覺得他可怖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出乎意料，最先發話的人竟然是和那魯一樣沉默寡言但是卻很可靠的林。
    他緊緊盯著白藏主，又看向晴明：“能夠使役這樣的式神，你的身份到底是？！”
    “我是一名陰陽師，從見麵起我就介紹了自己吧？”晴明偏偏頭，白藏主已經走到了晴明的身側，握住了晴明的手，然後抬起來，將自己的頭送到了晴明的掌心下。
    晴明順勢摸了摸白藏主的頭，一邊道：“陰陽師有幾個自己使役的式神，這也並不奇怪呀。”
    林抿了抿唇，他方才出聲對他原本的性格來說，已經是很失態了。
    林是來自中國的一名道士，對於他來說使役式神也是自己擅長的一門術法。
    但他所使役的式神，都是在某一方麵具有特殊能力，但是又沒有神智，隻能靠他進行操縱的某種術法。
    而此刻正乖巧黏著晴明的式神，很明顯不在此列。
    人形、具有神智、甚至是自己的性格，還有和人類極為接近的外貌，這無疑不代表著極為強大的力量。
    不管是在哪個國家，幾乎都是默認的一個常識：越是外表靠近人類的妖物，其實力就越強，同時也更加難纏。
    而很明顯，終日和靈異鬼怪打交道的靈能者們也明白這一點。
    但要他們就這麽放棄，卻也很不甘心。
    “不管他是什麽人，既然是人類，就不會是我們的敵人。”最終開口的是那魯，他合上自己的手提電腦，黑色的眼瞳冷冷瞥了晴明一眼。
    “但你方才所說的讓我們收手，恐怕我們無法做到。幹這一行最重要的便是信用，如果讓委托人知道我們因為競爭對手的一番話便甩手不幹，對我們來說也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