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轉世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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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敷童子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晴明麵容一肅, 也開始擔心起來。
座敷童子的戰鬥力並不強, 她的能力特殊在可以轉換靈運, 傳說中宅邸裏有座敷童子的人家可以得到無與倫比的運氣。
如果有不懷好意之人擄走了座敷童子, 想要強行逼迫她為自己帶來好運的話……
“不必著急,我這就去尋她。她的靈力契約連接還在,應當不是被人擄走了。”晴明安撫下焦急的姑獲鳥,便準備帶著鬼切去尋找座敷童子。
“等下晴明,你隻帶著鬼切還是不穩妥, 我也一起去吧。”酒吞童子站起身道。
“這個世界雖然靈氣淡薄, 但是人類可以使用的手段倒是越來越多了。鬼切的狀態又不穩定,萬一出現了什麽狀況把你也搭進去可就不好了。你可是我的陰陽師, 本大爺決不允許你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晴明看了酒吞童子一眼,現在事態緊急,酒吞童子說得也沒有錯, 便點點頭回複道:“你換身衣服, 和我一起去吧。”
“既然鬼切和摯友可以去, 我也該可以去吧?大江山的妖怪們就該整整齊齊!”茨木童子皺眉不滿道, 看他那副模樣, 生怕自己被晴明拋下遺忘了。
時間緊急,晴明也沒空和茨木童子就這事上糾纏,況且帶上了一個酒吞童子,再加上個茨木童子也沒什麽區別, 他便點頭同意了。
晴明坐上朧車化成的轎車上, 追著座敷童子的靈力契約, 一直到了一家醫院中。
晴明眉頭一皺,迅速下了車,便加快腳步準備進去。
鬼切和酒吞童子以及茨木童子現在身穿黑色的西裝,鼻梁上還帶著墨鏡——根據鬼童丸君度所說,這就是現世中成年男性最合適的穿著打扮。
不過看醫院的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們退避三舍的害怕模樣,以及保安們取下腰間警棍戒備圍上來的模樣,恐怕並非如此。
“讓開!別擋路!”茨木童子喝道。
“你們想做什麽!打算尋、尋仇的話,我們可是要報警了!”保安們戰戰兢兢地回道。
“我家的孩子進了這棟醫院,可以請你們讓開嗎?”晴明歎息一聲從大江山三人組的保衛圈中走出來。
晴明的麵容和氣質比殺氣騰騰、身形高大的大江山三人組看上去溫和多了,而且他雖然焦急但是輕緩、且彬彬有力的語氣讓保安們遲疑了一下:“但是你身後的那三個人……”看上去實在是太危險了啊!
紅發的那個男人胸肌都快要爆出襯衫了,緊繃的西裝勾勒出他結實的肌肉,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力氣該會有多麽大。
而白發的那個男人好像還是斷了一隻手,身上危險的氣息讓他們汗毛直立,恐怕是身經百戰的那種黑道之人。
而最後那個黑發的男性雖然沒有誇張的肌肉和煞氣騰騰的氣質,但是他腰間別著的三把刀,看那刀鞘和走動時發出的清脆聲響,不用猜肯定就是真貨!
要是把這三個人放進去,要是出了什麽事,上頭肯定要怪罪他們沒能攔下來!絕對會被扣工資、甚至還可能直接被解雇!
但是這樣的人物又怎麽可能攔得住啊?!稍不注意受傷沒命的就是他們了啊!
保安隊長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攔不住的話,他就馬上躲到一邊去報警,讓警察處理這些危險人物吧!
“晴明大人!”就在晴明一行和醫院保安們僵持不下時,座敷童子臉上貼著一塊白色藥膏,被一位護士牽著手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她見到了晴明,眼睛驟然一亮,甩脫開旁邊護士的手,無視護士阻止的呼喚,從保安們的縫隙中鑽過去,奔入了晴明的懷中。
“對不起,我本來是想幫你跑腿的……但是結果不僅沒有買到東西,反而……嗚嗚嗚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嗚嗚嗚……”座敷童子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淚水也不斷地從眼睛裏流下,她抽噎著想要抹去眼淚,卻反而越抹越多。
“不要緊的,下一次跑腿也可以,最重要的是你平安無事就好。”晴明仔細檢查了下座敷童子的身體狀況,心裏鬆了口氣。
座敷童子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臉上的恐怕也隻是擦傷。
但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讓座敷童子竟然進了醫院?
“對了!那個大哥哥!那個大哥哥衝出來救我,結果自己卻被車撞了……”座敷童子哭得鼻子通紅,但是她忽然記起那個救了自己的穿著翠綠色校服的少年,連忙拉了下晴明的衣角,讓晴明低下頭聽她小聲地說話:“晴明大人,你可以讓他複活嗎?求求你了……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是如果是晴明大人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晴明有些頭疼起來,座敷童子的要求如果是剛到這個世界的他,那當然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召喚出桃花複活是分分鍾的事情。
但是現在世界的規則束縛著晴明,而且晴明的手頭也沒有足夠的籌碼來換回那個少年的性命,恐怕注定隻能讓座敷童子失望了。
“雙嶼。”晴明喚出自己給予座敷童子的名字,“那個少年現在在哪裏?我可以試一試,但是不能夠保證完全成功。”
晴明終究是不願讓座敷童子失望,如果那名少年的靈魂還未被這個世界的鬼使帶走的話,晴明雖然無法複活他,但是做出一具軀體,裝入他的靈魂,這點還是做得到的。
隻是以這樣方式複活的少年,恐怕就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他本人到底是想要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還是想要以非人的身份活下來,晴明隻能讓他自己決定。
“他停止了呼吸……已經被送回他家了。我記得他的名字和住址,晴明大人,我們快點去找他吧!”座敷童子一聽晴明這麽問,便知道晴明有辦法,連忙牽起晴明的手就往外麵走。
醫院的保安見晴明他們要走,也鬆了口氣。
不過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叫住了座敷童子:“雙嶼醬,你也要去大哥哥的家裏看他嗎?”
一個額頭上也貼著膏藥的小男孩被他的媽媽牽著走了過來。
“這個男孩子是路上遇到的……”座敷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想給晴明大人買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迷路了……他說可以給我帶路,所以就……”
結果在過馬路的時候被車子給撞了嗎?幸好那個少年見義勇為挺身而出,兩個孩子十分幸運隻有擦傷,沒有什麽大事。
“多謝你給我家的雙嶼帶路了,你真是一位出色的小騎士。”晴明半蹲下來,鄭重地朝這個小男孩道謝。
像是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氣質又出眾的人一樣,小男孩盯著晴明臉紅了起來,呐呐道:“這沒什麽……不客氣啦。”
“既然兩位也要去看望和感謝那位少年,不如讓我們帶你們一程吧?”晴明看向男孩的母親,溫和詢問道。
男孩的母親看了看晴明身後像是一堵堵高牆的黑衣壯漢們,臉都白了,將孩子往自己的身後拉:“不了……現在也很晚了,我打算帶著俊也先回家,明天再正式上門拜訪感謝。”
晴明看到她這幅害怕的模樣哪裏不知道為什麽,大江山三人組穿著黑西裝帶著墨鏡,再加上本身氣質帶來的凜冽殺意,果然令人害怕啊。
他也不強求,再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座敷童子去往了那個見義勇為的少年家。
救下座敷童子的少年名為浦飯幽助——雖然作為妖怪、尤其是吉運象征的座敷童子根本不會受傷,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子亦是如此,但晴明還是得作為主人去感謝少年的這份心意。
“貿然上門拜訪深表歉意,不過十分感謝您的兒子幫助了我們家的孩子。”晴明朝這名像是打擊過大而無法接受現實的母親輕輕頷首,然後進入了這座房屋內。
靈堂還沒有完全擺好,而那名少年的青梅竹馬正低聲哭泣著。
在靈堂前表示了感謝後,晴明沒有再打擾這兩位沉浸在悲傷中的女性,而是靜靜地走出了這間房子,站在了玄關外。
“晴明大人……”座敷童子看到了浦飯幽助的母親和青梅竹馬難過的表情,忍不住拉了拉晴明的衣擺。
因為之前在醫院裏發出的騷動,避免也嚇到了浦飯幽助的親人,晴明勒令大江山三人組在屋外等著他。
此刻在這裏的也隻有晴明和座敷童子而已。
“我試一試召喚他的靈魂過來,如果靈魂還沒有被鬼使拘走的話,應該還有辦法。”晴明出聲安撫座敷童子。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急急如律令!”就在晴明輕聲的呼喚下,一個身穿翠綠色校服、將頭發梳成飛機頭的少年忽然頭朝地腳朝天地從空中墜落下來,重重地砸在了晴明和座敷童子的麵前。
“到底是誰啊!忽然把我拉下來!”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麵前頭被埋進地裏的身體中傳出,晴明將座敷童子拉到自己的身後,但座敷童子卻說道:“這個大哥哥就是救了我的那個人類。”
“痛痛痛——誒,不痛啊?”那個少年把自己的腦袋從地裏拔出來,不著頭腦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那是因為你已經死掉了啊。”一個坐著船槳的藍發少女從天而降。
“不過正是奇怪啊,你明明已經死掉了,又怎麽會忽然掉下來呢——”
“你就是浦飯幽助嗎?”晴明出聲打斷了他們,溫和地詢問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浦飯幽助!”浦飯幽助驕傲地抬起頭,回答道。
“誒,你看得到我?”浦飯幽助忽然反應過來,連忙伸出手在晴明的眼前揮了揮。
“那是當然的,我是陰陽師,當然看得到你。”晴明點點頭,“十分感謝你挺身而出,幫助了我家的雙嶼。”
“這沒什麽,反正就算我不衝出來,你們家的孩子也完全不會有事,連擦傷都不會有。”浦飯幽助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悶悶地說道。
“哦?”晴明挑了挑眉,他將目光轉向了藍發少女:“那麽這位姬君是?”
“我是靈界的使者牡丹!負責引導和處理像幽助這樣意外死去但是冥府卻沒有名單的靈魂喲!”牡丹被晴明的麵容閃了下眼,她捧著臉頰笑眯眯地回複道。
“那也就是說,幽助先生可以複活嗎?既然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的話?”座敷童子眼睛一亮,連忙詢問道:“明明是好心,但是就這樣失去生命,也太可憐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得讓小閻王大人同意才行。而且這個家夥還說什麽自己已經活夠了,完全不想複活呢。”牡丹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這樣真的可以嗎?”晴明忍不住問道。
“就這樣放棄你的生命,放棄複活的機會,讓你的家人和朋友傷心難過。”
“哼,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幾個人難過的。學校裏沒有人想見到我,我老媽沒了我這個拖油瓶可以過得更好,螢子也不用總是生氣了。像我這樣不被人期待過、也沒被人喜歡、尊敬過的不良,死掉了也沒有任何影響。”浦飯幽助雙手背在腦後,悶悶地低聲說道。
“……本來是想問你想不想複活的,但是現在看了我似乎也不需要問了。”晴明歎息了一聲,他牽起座敷童子的手,準備告辭了:“但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會尊重的。隻是在你完全放棄複活之前,還是請你看看你身邊人的反應吧。愛著你的人如果知道你這麽想,會很難過的吧。”
晴明點到為止,便不再多說。
他坐上車,帶著座敷童子回去了庭院。
“怎麽,那個小子竟然不願意複活?”酒吞童子問道。
“是啊,就仿佛對人世完全沒有依戀一樣。不被人喜愛、不被人期待,所以就算死掉也無所謂吧。”晴明歎息一聲,摸了摸坐在自己身邊沉默的座敷童子。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雙嶼你不必介懷。”
“但是……他說出的話實在是太令人悲傷了!讓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在遇到媽媽、和晴明大人之前,我也是這樣,一個人,不被期待,不被重視地孤獨活著……”座敷童子的聲音帶著失落和哽咽。
“是啊,真令人悲傷,但你現在不會再孤獨了,有我們陪伴著你。”晴明輕輕將座敷童子抱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盡情地將內心的茫然和悲傷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