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荊陽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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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揚自然明白,此時此刻,他在身份乃至立場上,已經是“外人”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回來時,在船上聽得孫庭芳介紹楚國內部局勢之複雜。而孫老頭常年在外,恐怕正是何昊跟他講起來的。
    如此說來,秦揚剛剛入伍就卷進了驤騎營和虎霄營的矛盾之中,楚國內部矛盾激烈程度可見一斑。
    孫庭芳讓他激流勇退、韜光養晦,他愈發理解了——尤其是和張起談過之後。
    所以他雖然心中略有不舍,但稍縱即逝。秦揚同樣後撤一步,附身還禮。
    這樣一來,他跟何昊說話反而輕鬆不少。
    “何將軍,不知孫太傅現在何處,可曾有話就給我?”
    何昊一拍腦袋,兀自笑了起來。
    “你不提我差點忘記了,太傅曾經差人來軍中傳喚你,當時你正在養病,就留下了一封書信。你且稍等——”
    說罷,又折返回去。隨後從桌案上取出來一封信,信封的口密封得完完整整。
    “太傅讓我向你轉達。”
    何昊把信封遞給秦揚,接著說:“他說等你病情痊愈之後,前往京師去找他老人家。”
    秦揚也打開書信,裏麵的內容和何昊說得八九不離十,是希望他將來有機會回到京師,再重新一聚。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再無可說。隨後便告了辭,秦揚轉身離開。
    剛剛走出去,迎麵便走來一人。此人身高八尺,目若朗星,劍眉淡須,衣著雍容,周身透著一股掩耐不住的貴氣。這人看上去比秦揚大不了多少,和眼神深邃不已,難以探測。
    二人似乎心有感應,同時停下腳步。秦揚習慣性地抱拳行禮,對方也馬上還禮。
    隨後,二人心照不宣地相向而去,沒有搭話,但估計已經猜出了彼此的身份。
    ……
    軍營門口,秦揚扛著長槍,和在此等候多時的張思匯合到了一起。
    非是他疏遠了高正,此次出去,他把所有的功勞都分給了其他人。尤其是高正,自然要把他的那份領回去。況且高正家中情況艱難,跟張起還不一樣,自己想要放棄功名,萬萬不可拉著為難的人下水。
    “走吧。”
    秦揚又看了幾眼,也沒有多少不舍。正如張起所說,無需在意太多心外之物。
    離開軍營後,二人前往荊陽城。進入城門時,秦揚因為身後背著的長槍險些被扣下。好不容易才說明情況,守城的士兵得知秦揚是之前右路軍的人,頓時好說話了不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進城了。
    別看城外氛圍緊張,可城內的煙火氣一點都不減。二人進城時正值中午,大街上行人人來人往,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一陣陣的香氣撲麵而來,便是秦揚這種不太在意吃食的人也為之動容。
    二人直奔城北的一家客棧落腳,先把行李和兵器放好,隨後出來找尋吃飯的地方。兩個人也不願意多折騰,就找了附近的一家麵館。
    令他們兩人想不到的是,這麵館生意出奇的好,小麵館裏麵隻有六張桌子,全都滿了。等了好一會才輪到他二人有座。
    兩人點好麵,正要動筷子,卻聽到鄰桌的人談論起來。
    “你們聽說沒有?崇德縣好像出了件大事。押送軍糧的車被當地的知縣老爺給扣了。”
    “那軍糧不是給北邊大營裏當兵的吃的?地方縣衙敢幹這種事?”
    “誰知道?反正消息都傳出來了。不尋常,不尋常……我聽說這事——”
    那說話的人壓低了嗓音,可秦揚聽力超人,這般伎倆自然對他無用。
    “——好像和那千機神教有關。”
    聽到這個詞,周圍的人臉色全都變了,全都訕訕地停下話頭,誰也不敢接話,全都悶頭吃麵。
    挑起話茬的人見狀也尷尬不已,隻好陪著笑了笑,也開始吃麵。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千機,秦揚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當初在晉國的時候,那些過來刺殺公主的殺手,就是所謂“千機門”派來的。
    這二者有沒有關聯?
    秦揚給張起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隨後走向鄰桌,也壓低聲音。
    “朋友,剛才你說的千機神教是怎麽一回事?”
    萬萬沒想到,在聽到張起如是說,對方非常警覺,矢口否認。
    “我何時說了?你聽錯了,不要血口噴人!”
    張起也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激烈。既然詢問無果,那就隻好回來。
    崇德縣,千機神教……
    秦揚心中盤算,急匆匆地將麵條扒拉進嘴裏,也吃不出幾分滋味。
    秦揚來荊陽城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之前在晉國,他曾經答應柳婆婆李氏尋找其失散於楚地荊陽地區的姐姐鄭婆婆。
    雖然柳婆婆此時遠在千裏之外,做不做全憑良心,可既然答應了人家,那必須盡力而為。
    不過等事到臨頭,才知道偌大的荊陽地區,想要找個人,如同老虎吞天——根本就是無從下手。
    “大人,方才您一直不肯告訴我,如何去找那鄭婆婆。現在我們如何是好?”
    秦揚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我有個好辦法,最是直接高效。”
    “如何做?”
    “我們直接去找荊陽知府衙門。”
    張起不由啞然,最後忍不住問道:“您打算用什麽身份去?”
    秦揚有些心虛:“自然不能是楚國的身份。”
    話說到這份上,張起就聽明白了。秦揚心高氣傲,向來不想借助外力,尤其是用身份壓人。但是何昊他們不方便和地方官員走動,自己又沒有這層關係,可既然答應了別人,就隻能硬著頭皮擺譜了。
    張起突然笑了起來:“大人,你能這麽想,我高興得很。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誰。你的位置是你自己拚來的,有什麽用不得?”
    秦揚哎了一聲,搖了搖頭。若在別的國家還好,但他本是楚國人,在自己的故國用新的身份壓別人,這讓他心中難以釋懷。
    張起又說:“這個方法其實是極好的。我們直接去找到知府衙門,整個荊陽地區的所有人都有造冊記錄,讓他們幫忙事半功倍。您既然與別人做了承諾,此事就避不可避。您常常跟我說,做事應該不問對錯,隻看結果。我們隻要把事情做好,又何必糾結?”
    秦揚點了點頭,也不再矯情。吃過飯,二人向路人打聽了府台衙門所在的方向,片刻也不敢耽誤。
    到了地方,四名手持長槍、身披全副甲胄的士兵矗立在門口。想不到特殊時期,就連府台衙門也都是軍隊保護。
    畢竟前方打仗,後方需要督辦糧草、救治傷員。謝煜說得沒錯,打仗比拚的是國家實力。
    毫無意外,二人被攔下來。
    “站住!府台衙門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遠離!”
    秦揚拿出準備好的官印還有之前秦皇頒布聖旨的文書。
    “勞煩各位通傳,秦國丞相兼護送使秦揚,特來拜訪荊陽知府。”
    幾名士兵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為什麽秦國的人來拜見楚國的官員。可誰都知道這名聲不小,況且秦國是強國,涉及外交,誰也不敢做主。
    隨後,領頭的士兵簡單地說了一句:“稍等,我進去通傳一聲。”
    說罷,轉身就走。
    旁邊一名士兵盯著秦揚端詳,隨後滿臉疑惑地問:“秦揚?可是跟右路軍的秦揚同名同姓?”
    秦揚有些尷尬,終究是被人認出來了。
    “那正是我。”
    剩下的三名士兵聽到此言一陣交頭接耳,看來名聲太大也不是什麽好事。
    過了好一陣,通傳的士兵趕了回來,急匆匆地說:“請隨我進來。”
    秦揚、張起二人隨即跟了上去。對於這種官場,張起內心是有些抵觸的。剛才等候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旁邊有意無意地踢著石獅子。秦揚也知道他為何不情願,但此時也別無他法,既然來了就盡快把事情做好。
    荊陽城知府名叫李連鶴,在自己任職已經近二十年,經曆過兩次大戰,對管轄地區的一草一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二人左拐右拐進了衙門議事正廳,剛邁過門檻,便看見一五十來歲、一身正四品官袍的人,想必此人就是李連鶴。
    而此時李大人對麵站著一年輕人,這人臉色並不好看,似乎秦揚進來之前正在發火。
    等看清年輕人的麵容,秦揚微微失神。又見麵了!
    這年輕人非是旁人,正是在右路軍中和秦揚有過一麵之緣的年輕人。
    二人未曾打招呼,也未曾通報姓名。但是秦揚對對方的身份猜得已經八九不離十。
    二人再次見麵,依舊互相行禮。隻不過這一次,都應該自報家門。
    “秦國丞相,秦揚。”
    “楚國景王之子,糧草督辦使,趙鴻。”
    果不其然。景王就是當今楚皇的三弟,而眼前這位就是之前孫老頭兒嘴裏的小王爺,虎霄營實際的主人。
    對方顯然也並不意外。第一個照麵,二人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可身份擺在這裏,誰都知道秦揚是驤騎營出身,和虎霄營有過節,難免有些敏感。
    不過秦揚來這裏並不是見小王爺的。他一側身,看向李連鶴。
    “李大人,我此次前來,乃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