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為她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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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你讓我緩緩,等等我好嗎?」
    這是仙桃的回答。
    宇文清已經足夠滿意。
    ——
    青執深夜入宮麵見江瑾賢匯報情況,卻被杜啟告知江瑾賢不在乾清宮,而去了坤寧宮。
    青執後知後覺地想,坤寧宮曾是他母後的宮殿,如今他成了這個皇宮,乃至這整個天寧國的主人。這塵封多年的坤寧宮,也是時候重見天日了。
    既然江瑾賢去了坤寧宮,青執有些猶豫該不該跟過去找他。恰好這個時候,杜月娘從乾清宮偏殿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白執。
    「弟弟,別去了。反正你要跟主子說的都是那麽些事情。」白執走到青執身邊,「剛剛主子說了,要讓我們兩兄弟詔複家,要給我們顧家重建府邸。」
    青執頓了頓,下意識的問到:「隻有我們倆,其他人呢?」
    「當初跟我們一塊獲罪的家族中人的後代,按照正常情況都在那次事件中被處斬了。可能會有遺孤,主子會想辦法尋訪,但時隔多年,無異於·大海撈針。若直截了當的放出消息,恐怕會多很多想光享福的有心之徒,而不是真正的遺孤。」
    「那涼月呢?公子可有讓她詔複家?」
    尹家全家覆滅,隻剩涼月這一條血脈,可到底是個女兒身,在世俗之人眼裏,如何當得起家主之責?
    況且,除非有男子肯為她入贅尹家,否則未來她生下的孩子,到底不是尹家人。
    「家自然是複的。」白執附到青執耳畔,「這是她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事情,主子豈會不知。」
    「那公子到底是什麽安排?」
    「主子打算撤銷原先的皇宮禁軍安排,重整項思羽的羽林軍。他打算總設宮廷戍衛軍,分南北衙軍,與十二衛所所領府兵對稱,保衛宮廷,屯駐北門。」
    「至於他對於我們的安排,他打算讓你接任上將軍一職,總管宮廷戍衛軍。」
    所謂上將軍,是八大柱國之下最高等級的將軍之位,宮廷戍衛軍的上將軍,也就是俗稱的禁軍統領。
    這個職位重中之重,江瑾賢定然是要用自己人,在八大柱國暫時必須保留的情況下,將上將軍之位封給青執,並不奇怪。
    「至於對我的安排,主子是打算讓杜啟接任京畿大都督的,讓他統率京畿三軍。京畿的守軍既然給了他管,主子自然不可能讓我屈居他之下,做三軍之內哪一軍的小將軍。」
    青執聽到這裏,已經瞪大了眼睛:「公子竟然不打算留你在帝京!」
    是忌憚嗎?
    青執想不明白,原先在大宛的時候,他是公子的暗衛統領,居於暗處,而自己的哥哥白執才是丞相府裏光明正大的侍衛長,可以在陽光下行動。怎麽公子登基,反倒掉了個個頭呢?
    白執搖了搖頭:「不是。是主子有另外的重要任務交代我去做,若是在天寧領了官職,反倒行動不便。具體什麽任務,眼下我不方便說。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任務無論是你我兄弟倆哪個去做都是一樣的。」
    「隻是我想到我現在身無牽掛,去做這些事正是合適。而涼月與你自小就有婚約,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心意一直未變,如今大仇得報,她也放下一切顧慮。」
    「主子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留你在帝京任職,希望能玉成美事。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希望看到弟弟幸福,家庭和和美美的,自然就主動挺身而出了。」
    青執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白執是在為他考慮,涼月對他的心意雖然不常流露,但大家都是知道的。
    事情變得棘手起來,青執的心亂成一條麻。他如果能留在帝京,他是樂意的,但是原因卻不是他
    們願意為他犧牲的他們以為的原因那樣。
    青執想盡快擺脫這個話題,便趕緊道:「也罷,既然是公子的安排,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你說了這麽多,涼月那邊到底是什麽安排?」
    白執笑了笑,權當青執是在關心涼月,便道:「主子並不打算撤銷雲雙閣,打算讓涼月繼續接管雲雙閣。隻是,雲雙閣的存在到底不便讓世人知道,所以涼月的詔複家可能最多隻有個複家的名頭,給他們尹家一個名分,不可能像我們顧家一樣重新光耀門楣了。」
    白執歎了一口氣,主子並不是不關心涼月,也深知涼月的才能。白執最開始也以為主子會給涼月封個女將軍什麽的,但主子的安排一定有主子的道理。
    「其實也不算是委屈了涼月,涼月並不在乎那些世俗的名頭。」
    ——
    江瑾賢並沒有讓任何人跟著他。
    他獨自一人走在通往坤寧宮的宮道上,遠遠望去,即將成為一代帝王的他的身影竟然在這座宮城裏是這麽的渺小。
    明明已經開春了,可還是那樣的冷,甚至元宵節當夜還又下了大雪。
    他披了一件狐裘大氅,寒風吹過,他不由裹緊了大氅。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樣慢,那樣的看起來珍惜。
    坤寧宮三個大字出現在江瑾賢的麵前。月光慘白慘白的,隻是讓他看清楚這三個大字而已。
    他連燈都沒有打,就走過來了。
    憑著記憶。
    江瑾賢在宮門口站了一會兒,坤寧宮三個字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原來是眼睛忽然氤氳了水霧。
    他癡癡地笑了笑,這才算是他自離開天寧後第一次回到母後的宮殿。那一次被項思羽抓過來所看的,都是假的,他執著地認為都是幻象。
    推開坤寧宮的大門,江瑾賢踏步走了進去。
    「母後……瑾兒回來了。」江瑾賢輕輕地說著,聲音穿過已經積了灰塵的重重珠簾,猶似春水落湖,片刻後匿藏於天地間。
    江瑾賢撫摸著經過的每一樣東西,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宮殿,在他腦海中卻有了色彩。
    有菱花窗上貼著新裁的花樣剪紙,細碎的陽光灑在桌案的迎春花上。
    父皇的手節骨分明、煞是好看,他將帶著雨露的三月桃花簪進了母後的發裏,和煦的陽光照在他父皇母後的身上。
    父皇扭過頭來,含著笑意的眸子裏滿滿是幸福:「瑾兒,你看你母後,簪這個花好不好看?」
    皇後寢殿的左窗外種了不少槐樹,四月裏,碧綠的槐葉中藏著許多槐花,花開時節,空氣中也連帶著幾分清甜味道。微風一吹,漫天飛舞,時而落在外麵的小湖麵上,伴著飛蕩的柳枝,漾起一圈圈漣漪。
    槐樹下的石桌上,棋盤中黑白棋子交錯,縱橫廝殺,頃刻之間已分出勝負。
    母後麵頰微紅,托腮凝眸:「你瞧瞧你這棋路,你的心性還是那樣。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沒人勸著你,等你駕崩,那些朝臣記恨你,史書上肯定把你記成暴君!」
    「那你是什麽?暴君的寵後?」
    母後的臉被父皇的話噎的更紅了。
    父皇笑了,笑得一臉無所謂:「好了,我們白頭到老,你陪在我身邊一輩子,有什麽可擔心的。你和我隻有組合在一起,才能是天作之合。再說,我們不是有皇子嗎?皇子會給我的功績正名的。」
    母後搖了搖頭:「你啊你啊,怎麽能光靠人勸呢,你得改!」
    「不改。我就喜歡你管著我。」
    日光透過槐葉照射在下方,將三人斑駁的影子拉的細碎,父皇母後四目相對,會意一笑。
    他在雨中奔跑,身
    後替他打傘的嬤嬤跟不上他,早已遠遠地被落在他身後。
    他聽說病中的父皇今日醒了,打開殿門願意見朝臣了,便趕緊跑來見他。
    積水早已將他精致的錦緞鞋麵浸濕,當他跑到乾清宮門前時,已經幾乎成了個水人。
    「哎呦!皇子殿下!」父皇身邊的親信宦官吳大監從沒見過這麽狼狽的江瑾賢,「您怎麽跑這兒來了?也不讓嬤嬤打把傘,怎麽成這樣了?」
    「快快來偏殿換身衣服,別著涼了!」
    「不要,父皇不見我,我不進去。」他倔強地說道。
    吳大監搖了搖頭,隻能讓小太監去給江瑾賢打傘。
    「吳大監——外麵是誰——?」父皇蒼涼且威嚴的聲音傳來,他心下一驚,父皇正值壯年,這一病,竟然讓他虛弱至此!
    吳大監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答道:「回稟陛下,是皇子殿下。」
    「哦——」
    殿內傳來動作的聲音,他仰著頭看著殿內,隻見殿門打開了,他的父皇出現在他的麵前,雙目血紅地看著他,像一匹發瘋的惡狼。
    就像在看一個仇人。
    記憶潮起潮落,江瑾賢閉上眼睛,一切歸於寂靜。
    「母後,兒子回來了。」
    這一次,江瑾賢的聲音不再縹緲,而格外堅定清晰。
    「坤寧宮不該被封著,無論如何,您的貢獻絕不該被掩埋於曆史的泥沙下,被時間消磨!」
    「是父皇做錯了,他太自私了。他以為固執地封著坤寧宮,封著他的心,將本該屬於我們母子的一切通通奪走,以為這些能夠成為你離開他的補償。」
    「他錯了!大錯特錯!」
    「我現在是這整個天寧國的主人,就讓我來為你正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