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末世的絕境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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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末路!
“東西都在後麵的各個車裏,如需大量物資可以用直升機裝箱吊運過來。這位先生可以看看需要些什麽?另外您可以兌換的物資列表都在附件中詳細標明,請您過目。”劉偉帶著一副商務禮貌微笑著對石廠長說道。
“這個這個”石廠長看著這張目錄表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隻感到背上冷汗直流。要說一點不換,那肯定是不行的,人家這麽大老遠的耗費那麽多燃油跑過來絕對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打發走的。何況這滿目的物資他哪個不想要?哪個不缺?活到今天的幸存者什麽不缺?但是自己拿什麽來換?以前的錢是不少,但是人家肯定不要。
“難道貴處什麽都沒有麽?不要害怕,咱們沒有惡意,不行咱們走就是了。但是這位先生,咱們不會來第二次的,您也許聽說過外麵的情況,整個西北地區目前隻有我們一家敢在這茫茫屍海往來,失去這次機會,可沒有下次了。”劉偉語重心長地對麵前這個年齡可以當他爹的漢子說道。
“這位先生可能需要時間考慮,這樣吧,您是與我一起到辦公室中喝杯茶呢還是回去和您的人商量一下?”劉偉看麵前這個漢子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便先說話了,並且用手指了指那輛房車。
“這個這個我能不能回去和我們的人商量一下?您能給我們點時間嗎?”石廠長一邊發著抖一邊說道。
“現在是下午4點多,我們等您到明天天亮,如果明天天亮時分還沒有答複的話,咱們自會離去。還有,能告知貴姓麽?”劉偉很紳士地欠了欠身笑道。
“哦,哦,哦,失禮失禮!忘了自我介紹了,鄙人姓石,石頭的石,單名一個原字,石原!”石廠長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紹,趕緊誠惶誠恐地點頭哈腰道。
“無妨,明天早晨見——這是見麵禮。”劉偉衝石原微笑著點了點頭,從兜裏摸出一個東西塞到石原手中,然後轉身拉開福特車駕駛室門衝石原揮了揮手鑽了進去。福特車發動,在眾裝甲車之間穿行而過,接著一輛輛戰車後隊變前隊近乎悄聲無息地向山下開去。
待得車隊消失在山凹中後,石原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冷汗直流,活了這麽大第一次碰見這種人,估計除了第一次看見喪屍被嚇成這樣後這就是第二次了吧?這究竟是群什麽人?
“廠廠長!”格爾桑和一個漢子雙腿發軟地把石原攙扶起來,扶著他在大門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向辦公室走去。格爾桑身後跟著十幾個領頭模樣的男人女人,一個個年紀都不小了,看到他們心中無比堅強、無比高大的石廠長被嚇成這樣,其餘圍觀的也禁不住感到後背發涼、雙腿發軟。而那些密密麻麻跟在後麵的幸存者更是一聲不敢吭,這些人說的什麽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聽見了這些兵明天早上還要來,他們本能地想到自己還能活多久?
破舊的辦公室中寒氣襲人,窗戶玻璃上結滿了冰花;石原癱軟在一張破得掉毛的沙發上喘著粗氣,白色的哈氣隨著他的喘息陣陣冒出。格爾桑小心翼翼地給他端來一杯水——冷水,僅有的燃料和柴火要用來做飯,石原不顧年老胃不好帶頭喝涼水。
“廠長!他們要幹什麽?”一個年紀更大的、得有六十歲了的漢子看廠長猛地灌了一口冷水壓了壓驚後抖抖索索地問道。
“他們他們的,胃痙攣,今天太緊張了!冷水一刺激就犯病。”石原一句話沒說完就捂著肚子滿臉痛苦的神色,“格爾桑!抽屜裏有顛茄片,給我拿過來。”
“廠長,就剩一頓了!”格爾桑跑到那張破舊的桌子後麵拉開一個抽屜慌亂地從一堆東西裏翻出一個塑料瓶,這是廠長的必備藥品“胃得寧顛茄片”。可是這個瓶子裏隻剩下三粒膠囊了,石原搖了搖頭,倒出這三粒膠囊仰頭吞了下去。
“糊塗了!糊塗了!緊張的時候不能喝涼水,可這腦袋怎麽就記不住呢?”石原拍了拍禿頂的腦袋捂著胃咬著牙說道。習慣性胃痙攣的人絕對不能在緊張的時候喝涼水,但是石原緊張得忘了,隻是本能地拿起水想給自己壓壓驚。
“他們想和咱們做生意,我沒有表態,他們說給咱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早上他們過來等咱答複。”石原拿著那摞裝訂好的a4紙扔到沙發前的破舊茶幾上讓大家過目,然後把手伸到衣兜裏摸索著,“還有這個——”
“呀!紅蘭州!”當石原把兜裏的東西拿出來時,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甚至還有人流出了口水。這是一盒蘭州卷煙廠出品的“蘭州”煙,紅色煙盒的,屍亂前的價格不過兩三塊左右,屬於低檔香煙;但現在是末世,別說低檔香煙,就是幹牛糞也未必有得抽,幹牛糞要用來燒火做飯。
石原哆嗦著手剝開封裝條打開煙盒,兩排幹淨淨的過濾嘴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石原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來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又擠下一撮煙絲放嘴裏嚐了嚐失聲喊道“煙!還真是煙!”
“這煙不會是假的吧?裏麵是不是有毒?廠長扔了吧!”另一個老漢趕緊說道。
“有什麽毒?人家用得著麽?你當咱們是誰?還用毒殺咱們?”老平瞪了一眼那個比他少小幾歲的老漢說道。人家又是槍又是炮的跑這麽老遠還給你客客氣氣地說話,就為了給你一包煙然後毒死你?太高看自己了吧?
“老石啊,我覺得他們是真想做生意的,我想不出咱們這小地兒有什麽人家可以惦記的。看人家這清單目錄打印得都很正規、標準;真想打劫的話人家用得著這麽費盡心麽?”一個戴眼鏡、年紀大點的老人看完了那摞紙後說道。
“老田!不可能的!這世道怎麽會有人做生意?中央的廣播都說了,現在大量屍群已經從內地遷移到這裏了,咱這兒山高水深的現在喪屍不多,可是下麵的高原可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喪屍!沒有人能在那種地方來往!”老平晃著手大叫不可能。
“老田!你說說你的道理。”石原感到這會兒胃部沒那麽疼了,揮揮手示意副廠長老田繼續說。
“老平,你咋知道不可能?中央啥事兒都知道麽?大事還管不過來呢這點小事他們會知道?什麽世道都不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什麽時候都有商人。曆朝曆代亂世烽煙四起的時候少過倒買倒賣的商人麽?沒有,從來沒有,那麽這世道照樣會有。”老田舉起那摞紙晃了晃說道,“既然他們過來了,咱不妨換點東西,咱現在啥都缺,尤其是燃料,幹牛糞才儲備了多少?夠過冬麽?幹草也不敢動,不然牲口吃啥?還有咱的鹽也快沒了,兩千多號人沒鹽吃可是要出大事的,還有”
“老田,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咱拿啥換?咱有啥?”石原感覺胃疼消失了,這才把手從肚子上拿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人家是啥都不缺,自己卻是啥都缺。
“兩樣東西,牲口肉,婆娘。”老田晃了晃那摞紙,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說道,“你們怕死我老田不怕,你們不抽我抽——娘類,一年多都沒聞過煙味了,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抽不到了呢。”
“你說什麽?老田!你怎麽能這麽想?那些逃難的閨女婆娘們跟咱們在一起活了多久了?她們都是咱們的親人、晚輩!你就忍心把她們送出去讓那些大兵們折騰麽?你怎麽能這麽想?”老平大喝一聲,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對著老田怒目而視。
“喊什麽喊?老平!你養牲口是一把好手,怎麽考慮事情還這麽衝動?都花甲耳順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後生似的!”老田當仁不讓,伸手指著暴跳如雷的老平喝道,“你怎麽就知道人家大兵換姑娘回去就是折騰的?人家要是需要姑娘折騰的話用得著拿東西來換?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吧?你知道那些物資多值錢不?你拿這盒煙去附近的小基地去換一個大姑娘回來試試?想換啥樣的換啥樣的!人家要是人品不端正的話直接開坦克殺進來就跟當年小鬼子似的,女的當慰安婦、男的綁上練槍練刺刀、小孩吃掉,用得著這麽跟你客氣?你誰啊?——我認為這些人不錯,不信明天深入聊聊。”
“你你,你老田把亂世的人想的太簡單了!屍亂前的人還那麽狡詐陰險,這亂世沒有法律管著他們有槍有人的會那麽好嗎?你還說我跟個後生似的,你才跟個小孩似的屁也不懂!”老平幾乎是跳著腳地衝老田喊道。一想到那些被他當做小輩、晚輩來看的年輕婆娘、大姑娘、小閨女的被那群“牲口”折磨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坐下,坐下,別吵了!”石原把氣得青筋暴露的老平摁回沙發上說道,“老田,你怎麽這麽認為?再說了,他們需要女人麽?這世道女人可是累贅啊?你怎麽知道他們需要女人?”
“哼,瞧你們嚇得——嗯,這煙不錯,雖然不是正宗的紅蘭州,但絕對是真煙絲!”老田摸出一個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打火機點燃那根蘭州煙美美地品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一股淡淡的青煙睜開了眼睛,“老石,這份材料的附件上有說明,我給你念下——”
“我部隊常年招收各路人才,各基地可將貴處下列冗餘人員用以交換物資
一、各個兵種現役、退役士兵、士官、軍官;各武警部隊警士、警士長,年齡限製為5歲以下,特殊兵種年齡可以放寬;
二、各種技術維修行業專業人才,如鉗工、鈑金工、木工、汽車維修工、焊工、電工等;
三、年齡15至0歲之間的婦女,要求體型勻稱、相貌端正、品德優良、善於持家;如有未破身女子則加價接收。
四、各種體育運動人士,如武術教練、獵手、運動員等。
以上人員均要求品性端正,心態健康,身體健康且無頑固性疾病,能吃苦耐勞、懂得服從,且無孩子老人牽掛。男子可攜帶家屬一名,女子要求單身人士。本要求絕無更改之可能,請各位勿要在此要求上商談。”
“他們怎麽能把人當商品買賣呢?這是販賣人口!這是要坐牢的!他們已經犯法了!這種行為應當受到嚴懲!”一個聲音嘶啞的老頭瞪著眼睛站了起來,似乎聽見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激動萬分!
“怎麽不能?建國前賣兒賣女的還少嗎?什麽法律?你要是不服氣你去法院告他們去!你去公安局報案去,去讓警察抓他們去!去啊?”老田看著這個還要幼稚的老頭有些惱怒地吼道。那老頭聽到這裏一下子泄了氣,萎靡不振地坐在沙發上一邊聞著煙味盯著那盒煙一邊發愣。
“唉——這世道!”老頭長歎一聲,猛地拿起那盒煙抽出一根來給老田要打火機,“有毒就有毒吧,死了拉倒,活著還不夠累得慌!”
“老田,你認為他們要這麽多婆娘幹啥子用?”石原感到自己嘴裏的唾液分泌突然間旺盛了起來,那煙味在不斷刺激著他的鼻粘膜,抽了一輩子煙了,怎麽可能戒得掉?石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拿一根,又不敢。
“給,就像他說的,死了拉倒!”老田抽出一根扔給石原然後把打火機遞了過去,“他們好像要娶媳婦。還記得老一輩說的麽?建國以前都興給戰士們配婚,他們好像也在搞那一套。說句實在話,這個隊伍領頭的不簡單,很有老一輩軍人的風範,你看他們帶出來的兵,那氣質、那殺氣,幾十年沒見過這麽殺氣騰騰的兵了。”
“給我說話的那小子肯定不是領頭的,領頭的另有其人,估計咱們見不到領頭的。”石原看著手中的煙,狠了狠心,終於把過濾嘴放到了嘴裏,“老田,老平,明天你倆陪我去,好好商量一下,他們好像不著急。”
“對嘍!雖然現在外麵喪屍少,但是難保明年喪屍還這麽少,到時候咱拿啥去打啊?就憑咱這幾條獵槍?看看,都抵抗軍了,都不是解放軍了,這說明啥?說明人類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了——唉,要不是咱有這山上幾千畝草場,咱早就餓死了;可這年月能過多久呢?”老田搶過打火機給石原點上,然後又抽了一根煙說道,“你們不吸是吧?不吸我們仨分了啊!別後悔!”
“抽抽抽!死就死吧,活著還不夠累得慌呢!”幾個老頭老太太一個個伸出迸裂、枯燥的手去煙盒裏搶煙。
“石頭大兄弟啊,俺婆娘的說句話啊;基地裏的婆娘、閨女太多了,一個個的什麽都不會幹,連繡花做女紅都不會,咱這老一輩的心軟,舍不得罵她們、打她們——唉,都是好人家的閨女,一個比一個懂事兒;可是這世道哪有不會幹活就能吃飯的哪?掃掃垃圾、拔拔草、喂喂牲口,這事兒是個人都會幹;俺也覺得把她們送人吧,緩解下基地的壓力。”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抽了一口煙,沒有牙了的嘴含混不清地說道。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隻顧著抽煙,一時間辦公室裏煙霧繚繞的。老人們雖然舍不得這些閨女們,但是末世就是這麽殘酷,當一切資源緊張的時候,人,不過是個物品罷了。石原心裏明白,如果那些兵們真的不錯的話,把閨女們送出去也許是給了她們一條活路。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誰知道他們究竟是牲口還是昔日的軍人呢?
格爾桑靠在牆上拿著一根煙不舍得點,這可能是這輩子最後一根煙了,十幾個老頭老太一分,一盒煙就沒了,長輩們商量事兒他一直在用心聽著,他們都在想著如何能讓基地裏的這些人活下去,老人們說的都是一輩子積累下來的經驗。這末世環境艱苦,這些老人們估計撐不了幾年了,這副擔子遲早要落在他們這幾個工廠裏老人身上,雖然他格爾桑隻有5歲。
天亮了,石原掀開破爛的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真冷,要不是在這高原上待了大半輩子根本撐不到現在,他的宿舍早就讓給了那些幾乎是光著身子逃過來的大姑娘小閨女們,這間辦公室就是他的宿舍。石原看了看玻璃上的冰花、和水泥地板上結的一層霜,歎了一口氣,揉著自己被凍得發麻的小腿,撐不了幾年了,這還沒到臘月呢,這身子骨已經不行了,老伴兒啊,可能過不了幾天我這個老不死的就要去找你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麽?
“老石,走吧;人家已經在外麵等著了。”門外傳來老田沙啞的聲音,聽這疲倦的聲音他昨晚也是和自己一樣一夜沒睡好;石原一聽人家已經在外麵等著了,趕緊從臉盆裏掬了一捧水洗了洗眼角,然後裹上破舊的軍大衣打開門。
隻見門外的空地上圍滿了幸存者,黑壓壓的,一張張擔心的麵龐看得石原揪心,這些幸存者他一直當孩子、孫子來看,可是如今要把她們送人了,自己怎麽會不心疼?可是,日子還要過啊。
“走吧。”石原本來想嗬斥那些等在外麵的男男女女幾句,讓他們都散去,但是想了想於心不忍,隻能裹緊棉襖對站在門口的老田和老平說道,“他們在外麵等多久了?這怪不好意思的。”
“沒多久,剛來十幾分鍾。那後生還不錯,也不著急。他今天還帶了個小閨女過來,好像是他婆娘,那姑娘白淨淨的,就跟屍亂前城裏姑娘似的,眼睛挺明亮,不像經常受欺負的樣子。也許——他們的日子比咱要好吧。”老田轉身走下台階。
空地上圍著的男男女女自動給三位老人讓開一條道路,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帶著尊崇和擔心,老人的智慧是人類的財富;末世的殘酷更是給這些男男女女們上了一課,告訴他們什麽是尊敬老人。
沒有老人的指點,年輕人要走很多彎路,在這末世一個彎路走不好可能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每一個幸存者在這一年中都學會了什麽是尊老愛幼;每一個老人也學會了什麽是愛護晚輩,因為他們彼此的命運息息相關。道德,和亂世在一定程度上息息相關。
基地那鏽跡斑斑的大門打開了,三位老人點頭哈腰地走出大門。門外的隊伍沒有昨天那麽龐大的陣勢,那些坦克、大炮、吉普車都沒了,隻有那輛看著有些奇怪的重型廂式卡車還有10輛輪式步兵戰車還在。那輛福特房車依然停在昨天的位置,那個穿著呢子軍大衣、叫劉偉的年輕人仍然背著手站在那裏衝他們微笑,隻是他昨天他身邊的那個男兵換成了一個女兵。
三位老人打量了一下那個明顯是南國女子的小姑娘,小姑娘嬌小玲瓏、容貌秀麗,同樣一身陸軍冬季常服打扮,呢子軍大衣裹著她嬌小的身軀,大衣腰帶緊緊地束著纖細的腰身、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女式冬季皮鞋;女孩挽著發髻的頭上戴著的不是大簷帽,而是一頂陸軍冬季棉帽。
女孩手中戴著一雙黑色的女式皮手套,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乖巧伶俐地站在那個比她高一頭的劉偉右後方;女孩的皮膚很好、細嫩、光潔,這是阿圖幹基地裏所有女人、女孩都無法比擬的,這說明他們的生活條件真的很好。而且,有女人、還是年輕女孩的隊伍,就是壞也壞不到哪去吧?石原和老田、老平不由地得出這個結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首長久等了。”石原趕緊跑兩步伸出手要和劉偉握手。
“無妨,剛來不久。”劉偉很有禮貌地摘下白手套和石原、老田、老平一一握手,“二位老先生好。”
老田和老平忙不迭地賠笑點頭問好,老田感覺到了劉偉的手,皮膚光潤、細膩、纖滑,一點也不像經常握槍的人,但是從他手中勁爆的肌肉來看,他應該是個經常開槍幹活的人,可是為什麽沒有老繭呢?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老田老平一生閱人無數,可今天卻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
“三位老先生不知道用過早餐了嗎?”劉偉微笑著問道。
“嗬嗬,每天能吃兩頓飯就不錯了;哪來的早餐。按理說該我們招待首長的,隻是——嘿嘿!咱們什麽時候談事兒?”石原有些不好意思地賠笑道。
“不急,既然三位沒有用過早餐,請和劉偉共進早餐吧——三位老先生請。”劉偉側開身子,很有風度地對著三位老人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劉偉身邊的那位女孩緊走兩步,“嘩啦”一聲拉開了福特車的車門。
“這”石原和老田、老平麵麵相覷,他們看見了車內那張商務桌以及桌子上擺著的餐具;車廂就四五平米的樣子,一眼就看完了,裏麵除了沙發和桌子外什麽都沒有。
“那就叨擾了!”老田看石原猶豫不決的樣子捅了捅他後腰,示意別那麽沒出息,真想要你老命一槍崩了不得了?老田衝劉偉拱拱手,拽了石原和老平一下。
“哦,請!首長也請!”石原這才挪動腳步和劉偉客氣著,然後在劉偉的攙扶下踏上福特車。
“嘩啦!”車門關閉,基地裏的格爾桑和幸存者們看見昨天那個一身呢子大衣的男兵從駕駛室裏出來拉上了車門,然後呈跨立姿勢守在車門外目視前方紋絲不動。這一年多以來格爾桑見過的殘兵不少,沒一個能像這樣仍然那麽規整的,這可是零下二十多度啊,這小夥子年紀也不大吧?就這麽站在寒風中一動不動,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江南人吧?這麽冷真難為他了。
開著暖風的福特商務房車車廂裏溫暖如春,寬大的車廂、豪華的裝修、高檔的真皮沙發、有機玻璃的商務辦公桌、洗手池,一切應有盡有;特製的車窗能讓車外的光線照得車內亮閃閃的,但是外麵卻看不到裏麵分毫;車廂尾部還有冰箱、微波爐、食品保溫櫃等等,主位旁邊是一個可伸縮的辦公桌,好像是秘書坐的吧,一樣也是真皮坐墊和背靠。
石原三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豪華的車子,更別提坐過了,三位老人站在車裏不知道如何是好,看著那高檔的真皮沙發既想坐上去感受感受和家裏那破沙發有啥不一樣,但又不敢,害怕自己這成年累輩子沒洗過的衣服給人家弄髒了他可賠不起。老田穩重,老老實實地站在後麵一動不動,老平雖然也不敢動,但是兩個眼珠不停地轉悠,像個孩子似的好奇。
“三位先生請坐。不要客氣,你們是長輩,也是客戶,客戶上就是上帝,客戶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還請各位不要客氣。”劉偉很有紳士風度地請石原、老田、老平入座。
三位老人哆哆嗦嗦地按照劉偉的示意落座在那個精致無比的商務桌兩側,他們隻敢小心翼翼地坐個邊,生怕自己的衣服把人家那麽幹淨的座椅搞髒了。
那個秘書模樣的女孩跟在劉偉身後,細心地幫他脫下呢子軍大衣和大簷帽輕巧地掛在旁邊的衣架上,然後來到三位老人身邊要替他們脫下老舊的軍大衣。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老田慌忙自己脫下軍大衣,一手攔著女孩一手把大衣塞在屁股底下,嘴裏麵一連說出四個“不用”,他可不敢把自己的髒衣服和人家那一看就是好料子的大衣掛一起。石原和老平趕忙學著老田的樣子把軍大衣塞在屁股底下,唯恐塞得慢。
“小九,上早餐吧。”劉偉看著三位老人窘急了的樣子表示出理解的微笑,然後輕抬右手示意那個叫小九的女孩端來早餐。
小九輕輕地點了點頭,打開保溫櫃,從裏麵端出三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然後從石原開始一一端去、再是老田、老平,最後端了一碗放在劉偉麵前。接著又端來四小碟鹹菜絲、四小碟袋裝鹵蛋,輕輕地放在四人麵前。然後繞過會議桌,輕輕地撐開折疊桌椅坐下打開一台純白色的“蘋果”超薄筆記本電腦。
“三位老先生,請用早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劉偉示意三位老人吃飯,自己先拿起碗中的湯勺開始喝湯。
看到主人已經動筷子了,三位老人再也受不了碗中湯麵的濃香,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麵條了,何況這麽香的湯麵。碗中竟然還有三片西紅柿和一抹紫菜,甚至還有香菇、黃花菜,老平死死地盯著碗裏的那些青菜恨不得下手抓一把塞嘴裏!
對於靠放牧活下來的人來說,末世缺少的不是耐放的糧食、不是肉、而是蔬菜,盡管他們的蔬菜是罐頭蔬菜,但那畢竟是菜啊!老田老實不客氣,帶頭吃了起來,石原和老平一看有人帶頭了,強忍著甩開膀子大吃的欲望哆嗦著筷子往嘴裏扒拉麵條,盡可能減小自己吃飯的聲音。
“閨女你不吃麽?”老平看見小九端坐在電腦前玉指飛動地敲打著鍵盤,他感到不好意思。
“您吃吧,我吃過了。”小九衝老平嫣然一笑,波瀾不驚地低下頭繼續敲打著鍵盤。老平還想再說什麽,石原和老田在桌子底下同時踢了他一腳,叫他趕緊吃飯,別顯得那麽沒出息。
老平一瞬間挨了兩腳,漲紅了臉趕緊埋頭吃飯。老田和石原偷偷地對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剛才在小九端飯的時候,他們看見了小九那纖纖素手的虎口處有一圈淡黃的繭子,那是經常玩槍的人應有的特征,但是小九卻沒有持槍人應該有的勁爆體質,這和劉偉截然相反的特點讓石原和老田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桌子上的空盤子被撤下杯香濃的咖啡被端了上來,三位老人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咖啡想喝又不敢喝,炯的老臉一個個紅撲撲的。這不是石原他們沒出息,屍亂前他們哪個不是工廠的領導?雖然是這窮鄉僻壤的但也不至於連咖啡都沒喝過,隻是享受過的人哪能那麽容易忘記那醉人的時光?尤其是重新被打回貧窮的生活後再碰到昔日的物事,那種誘惑絕對不是那麽容易擺脫的。
這次劉偉沒有請他們喝,他倒要看看這三位老人究竟有多大的定力;一個基地的文化和這個基地的領導層息息相關,一群蠻橫無知者組成的領導層必然會有一個蠻橫無知的基地文化,也必然有一群蠻橫無知的基地成員,有禮有節的人無法在那裏生存下去。這三位老人的作風就代表著阿圖幹基地裏人員的素質和精神風貌。
不過劉偉心裏已經初步認可了這個基地,因為這個基地的領導層是一群老人,而不是一群三四十歲的青壯年,這就說明這個基地內部成員之間很有規矩,起碼懂得尊重老人;而一個懂得尊重老人的基地也不會壞到哪去。不懂得尊重老人的基地,長久不了;當管事的這群年輕人成為老人時,那麽下一代年輕人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對待老去的他們,這和一個家庭一樣,一切都是傳承。
看到劉偉遲遲不動杯子,三位老人也不敢動杯子;石原和老田、老平的視線互相碰了碰,互相都明白怎麽回事,既然喝不著,那就不喝了,活了這麽多年了這點定力還沒吧。一旦斷絕了那個念頭,三位老人登時恢複了平靜,不再像剛才那樣顯得很沒出息了,仿佛麵前的咖啡隻是一杯水一般。
“三位老先生想必已經細細地商量過了吧?不知道這會兒是否能給劉偉一個答複?”劉偉依然是那麽禮貌地問道。
“哦,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您的商品裏確實有我們需要的,所以我們決定和你們做這筆生意。”石原欠了欠身同樣很有禮貌地說道。
“這樣啊,小夥子,我覺得啊,你們的要求有些高——”石原話音剛落,老平就開口了,隻是這個官腔讓劉偉感到很不舒服。
石原和老田又是同時出腿踢中老平,與此同時他們看到劉偉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寒意,石原和老田的心不由得揪緊了。同時心中大罵老平老糊塗你還以為你是以前的廠領導啊?誰想和你做生意都得看你臉色?打什麽官腔呢?現在不是人家求得咱,而是咱求得人家,這可是獨此一家別無分店;人家給你臉你還蹬著爬?
老平疼得臉都紅了,悄悄地彎下腰使勁地揉搓著脛骨,那兩隻腳都踢到他脛骨上,而且這次比剛才那次更狠;老平意識到自己可能什麽地方說錯了,雖然他還沒意識到究竟是哪說錯了,他覺得談生意就得這樣談,但是石原和老田一起踢他這說明他確實錯了,沒錯也是錯。
“石老先生能否給劉偉說一下貴方願意用什麽交換呢?還有要換回點什麽呢?”劉偉沒有搭理老平,心中看著老平呲牙裂嘴還不敢吭聲的樣子暗自好笑,這老爺子沒肺沒肺的倒也可愛。
“哦,哦,這個您請看!”老田趕忙從兜裏麵掏出四張折疊好了的信紙恭恭敬敬地遞給每人一張。
“劉先生,這個是阿圖幹基地可以的,請您過目。”石原客氣地請劉偉看那張紙。
劉偉雙手接過紙,輕輕地打開,隻見信紙上寫著一手流利的行書,不用說這出自某位老人的手筆,年青一代已經很少有人能寫得出這筆行書了。
隻見紙上寫道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阿圖幹人類幸存者基地交換意見書——
阿圖幹基地可向“獨立第八師”如下交換物品和人員
一、高山牧場特產奶牛、牛肉、馬肉、羊肉、高原雪雞肉等肉類;
二、廢舊高射炮、防空炮、四聯裝防空機槍各四座;
三、我基地男女比例為:8,故無法男子。但我基地可精挑細選女子若幹名;保證為單身女子,且可以保證一定的處女率。
意見說明我基地屬祁連山麓高山牧場之一,在屍亂前即是像周邊各地市大量供應肉類的基地。屍亂後雖然減產,但仍然有著充足的供應能力,可以和貴方建立長久友好的合作關係。
另附要求一點請貴方善待從我基地出去的女子,尊重其人格,尊重其尊嚴。此要求為硬性要求,斷無討論之餘地。
——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阿圖幹人類幸存者基地石原田藝飛平國昌
劉偉看著這張紙沉思良久,三位老人的苦心躍然紙上,尤其是最後那點硬性要求讓劉偉心中感動不已。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見有幸存者基地的領導層對基地幸存者如此愛護,這種愛護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是領導對下屬的愛護、是一種真心誠意的愛護。
這條硬性要求雖然蒼白無力,但是那份堅持、那份決絕顯露無疑,如果獨立八師不善待從阿圖幹基地出來的女子,那麽三位老人寧可不和獨立八師往來也絕對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讓那些被他們視若親生的女子受到不公正待遇。
但是他們仍然願意用基地裏的女子做交換,這點和完全出自於感性的要求截然不同,這是完全出自理性的思考——末世的女人,更多的是累贅而不是幫助,男人不需要女人仍然可以活下去,而女人離開男人則根本活不下去;阿圖幹基地能養活這麽多女人這麽久他們已經盡心盡力了。這點完全可以理解,這和他們對這些女人視若親生完全不衝突,人,終究是需要現實的考量才能活下去。
“三位老先生讓劉偉深感佩服,請受劉偉一禮。”劉偉站起身來衝三位老人立正敬禮。小九雖然不知道劉偉為什麽要敬禮,但仍然跟著起立、立正、敬禮。
“不敢當、不敢當、不敢當!”三位老人趕緊站起身來拱手回禮。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這等反應。他們當然知道那條所謂的“硬性要求”是多麽的蒼白無力,但是那條必須要寫;他們甚至已經做好了和劉偉翻臉的準備,他們以為劉偉會不屑地指著他們說別給臉不要臉,給你們客氣下你們還當真了,還給老子來“硬性要求”。
但是事實出乎他們的預料,人家竟然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三位老人的心中放下了那塊石頭——這些人,不壞,閨女們到了他們那裏可能會有一個更好的歸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