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針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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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森迷茫地看著羅拉。
“……你愛玩這個就隨你的便吧。”羅拉懶得多計較, “記得每天到我的新家接我上學。”
哈森回答得非常響亮:“好的, 克拉克小姐!”
羅拉砰地關上了門。
她端著盒子回到了她的男孩子身邊, 他安靜地坐在桌前, 碗中的燕麥已經空了。
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算看著他吃東西也會覺得他可愛。
更何況她的男孩子本來很英俊!
——雖然在過去的時候, 羅拉幾乎都沒怎麽認識到這一點。
現在, 那枚能讓他恢複神智的藥劑就在她的手中,她轉頭再看她的男孩子的時候, 好像才忽然之間驚覺他其實一個人,一個完整的、接近成年的, 幾乎可以被稱為“男人”的少年了。
他的黑發被羅拉很認真地打理過, 沒做造型, 但是清洗幹淨和梳理好之後,他漆黑的頭發蓬鬆又妥帖, 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他的臉也是很英俊的。
額頭飽滿圓潤, 下巴是很硬朗的那種弧度, 因為臉頰比較豐滿,他看起來既有攻擊性,又有些可愛。
他的眉骨和鼻骨很高, 眼睛不大, 但形狀淩厲,這讓他的眼神帶有一種冷酷和暴戾的意味。
——當然啦, 在理智全無的時候, 他的眼神和麵孔都完全放鬆了。
他看著羅拉的眼神總是溫順而柔軟, 就像一條溫柔的小狗狗。
——如果他不這樣看她,也許她也不會那麽愛他。
是這樣的嗎?羅拉也不知道。
她感到空前的猶豫和迷茫,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男孩子平靜地看著她,金燦燦的陽光下,他的藍眼睛也像是被鍍了一層金光。
而羅拉覺得這樣很美好。
她親昵地親了親他的臉頰,然後拆開大盒子,把裏頭的一些文件取出了,又從大盒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
她從中拿出了一隻針劑。
銀白色的針尖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像一個小星星。
羅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你好像從被我撿到起就一直在打針。你真是夠倒黴的。”
她說的是傑森剛被她撿回來的時候,他的身體看起來沒什麽大毛病,實際上到處都是問題——每一塊骨頭都有問題。
她隻好打斷他的骨頭,重新擺好位置,固定起來,然後再給他一針,看他能不能活下來。
他又瘦又小、渾身是血地倒在她身下發抖的場景才過去了多久?
羅拉悲傷地摸了摸他的男孩子的臉,又摸摸他的肩膀,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她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深吸了一口氣。
“……我會想念你的。”她說,“這種藥起效很快……大概幾分鍾就能搞定吧。”
“到時候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出現在距離哥譚那麽遠的紐約很奇怪?”
“有時候我真的會覺得我和你說的話你都聽得懂,你也知道你在做什麽,知道我在做什麽。”
“隻是真正的你被困在這個軀體裏,沒辦法說話,也沒辦法做什麽別的動作。”
“……我對你可夠好了。”
“我是對你最好的人你知道嗎?我打賭布魯斯根本想不到為你做這些事情的,他這個人,”羅拉撇了撇嘴,露出一個有點喜愛但是又很不屑的表情,“他做人很爛。”
“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對別人好。不過他倒是很吃撒嬌這一套,說點好話,他還是會哄人的。”
“但就算是他做錯了,他也要你去哄他,然後他才能別別扭扭地對你好……他果然還是個爛人!”
“可是我們還是很喜歡他。”
“……我問過他怎麽看待你的了。”羅拉低聲說,她聽到耳邊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但不為所動,“他說……你的死都是他的錯。他覺得很痛苦。”
“但他這個人,你知道的,他隻會一錯再錯。”
“都是因為我太可愛了,”羅拉總結道,“就算是對他這種爛人,我也能這麽寬容。”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把頭靠在了她的男孩子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耳邊。
那麽勃發而有力的生機。
他曾經因為她瀕死,也曾經因為她重活。
“他有了一個新助手,叫提姆,我跟你說過吧?他和你一點也不像,提寶有點像是更可愛更美好版本的布魯斯他自己,他是個服從性很高又很聰明的助手。”
“聽起來哪點都比你強嘛,傑森。”
“我也挺喜歡他的,”羅拉吃吃地笑起來,“他好乖,我跟他說到你的時候,他還難過得哭鼻子了……哭了以後還會叫姐姐,求我不要把他哭了這件事告訴別人。”
“我還沒見過迪克呢,那個黃金男孩。”羅拉說,“你家裏的所有人都最喜歡他。布魯斯是,阿弗是,提姆是,連媒體都覺得他比你有教養,因為你是布魯斯從犯罪巷裏撿回來的。”
羅拉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還是要承認:
“這也沒辦法……他的性格確實比你討人喜歡呀。我可聽說你在學校裏和人打架的事情了,還有你出任務的時候也不聽布魯斯的話……換我是布魯斯,我也更喜歡迪克。”
“大人都喜歡聽話的小孩子。”羅拉說,“如果大人是好人,你就算蠢一點都沒關係,但是要乖,要可愛。”
“你越是大聲反駁,越是會讓他們生氣。”
“我沒有爸爸媽媽都知道這個道理。”
“尤其是布魯斯這種人,你要傻乎乎的,溫順點,軟弱點,每天因為不會寫作業去跟他哭鼻子,他就會寵你了。”
“……但你如果是這樣的人就根本不會遇到布魯斯了,對嗎?”
“而且就算他這樣對你,你還是會回去找他的。”羅拉說。
她忽然哭了起來,大滴大滴的淚水浸到了她的男孩子的襯衫裏,她哭起來是很全心全意的,不會出聲,也不會說話,哭了一會兒之後,她就把臉擦了,又摸了摸她的男孩子胸前濕掉的那一小塊。
“你就不能不去嗎?”她說,“和我在一起也沒什麽不好的。”
“我是對你最好的人了。”
“我肯定是對你最好的人。”
“……你還是會去的,”羅拉黯然地說,“我倒也不奇怪,你知道嗎,我一直懷疑萊克斯·盧瑟是我的爸爸,但是我覺得他是那種會讓我去送死的爸爸,所以我一直避免和他見麵。”
她停了停,又說:“但是我沒有和阿爾忒彌斯說我知道她在為盧瑟工作。”
“……有時候,我覺得我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
“不管他名聲有多爛,人又有多壞,對我有多不好……其實也沒有那麽不好。至少他很舍得給我花錢。錢對他來說好像不那麽重要,但是他也不會輕易給什麽人花錢,所以他這麽對我,就讓我覺得他心裏還是有點愛我的。”
“但是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
“他也許不是我的爸爸,但他肯定知道誰是我的爸爸。”
羅拉緊緊地貼在她的男孩子胸前,她說了很多,斷斷續續的,總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她的男孩子安靜地聽著——
哎呀,羅拉自嘲地想,就像他能不聽她說話似的。
但隔了一會兒以後,她忽地歎了口氣,說:“命運對你是很不公平的,但是好像對我也沒有公平到哪裏去。你的家庭很糟,收養你的父親很糟,但我連我爸爸媽媽是誰都不知道。”
“就算我對你那麽好,最後你還是要走的。”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不舍。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羅拉就已經難過了好多次了,可事情真的要發生了,之前難過的那麽多次一點也沒有讓她覺得更好受。
她還是頭一次擁有什麽……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呢。
——但這次她擁有的是一個人。
而一個人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屬於另一個人的。
“這種感覺就像失戀一樣。”羅拉對她的男孩子說,“而且是最慘的那種失戀:我全情投入,你卻無動於衷。”
她將針頭紮進了傑森的皮膚,然後將藥劑注入他的血管。
羅拉曾經懷疑過洛,但那隻針劑在奧斯本的身體內部表現良好,而在她看來,這兩隻針劑是完全一樣的,都含有同一種她無法解析的東西:魔法。
但願它能讓他恢複健康。
如果不能——
哎呀,事情總是不可能完全稱心如意的,如果不能,他依然是她的男孩子。
那不也挺好的嗎?
就像她剛將他從垃圾場撿回來的那次一樣,讓命運決定他的未來吧。
針管已經被羅拉推到了底部,她拔出針頭,將它放進那個小盒子,又將她所有的證件物歸原處。她合上大盒子的蓋子,將它抱在懷裏,然後走到了門口。
玄關處掛著一麵鏡子,羅拉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又轉過頭,看了看她的男孩子。
他端坐在原位,正輕微地發著抖。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又反過手來,關上了門。
門鎖發出極其輕微的“哢嚓”聲。
這聲音驚動了傑森,他勉強偏過頭,看了大門一眼。
哈森坐在駕駛座上等著羅拉下樓,但等了好久都沒等到。這輛大紅色的豪車停在皇後區還是很惹眼的,已經有不少人在朝他探頭探腦了,哈森不太擅長應對這種情況。
他開始猶豫要不要下車看看了。
但幾乎就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之後,那個熟悉的影子就出現在他的麵前。
是羅拉。
她穿了一條金棕色的及膝裙,配紅色的小高跟鞋,耳垂上裝飾了一對很小的黑鑽耳釘,她的紅發被盤成了魚骨辮,它們被鬆鬆地挽在她的左肩上,在她的紅發之下,一枚藍寶石若隱若現。
她走過來,眼簾微微垂著,顯得憂心忡忡,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