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7章 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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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隨著黃色瑩玉也緩緩消散,雲澈身周的玄氣終於不再混亂,而是緩慢的流轉著。他的神情也明顯的鬆弛了下來。

    反倒是畫彩璃心魂激蕩,久久無法平息。

    玄者每一次的突破,都是玄氣的一次成長與新生。而大境界的突破,更是煥然質變。

    重傷狀態下突破,玄氣的失控與外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他失控的玄氣,卻分明爆發著五種不同的元素之力。

    就在她的眼前,就在這短短數尺之距,

    除卻隻存在於遙古記載的光明玄力,世有六種元素玄力——水、火、風、雷、土、黑暗。

    他竟兼修其五!?

    這完全有悖於姑姑、父神、神官教予她的玄道常識。

    即使是四大神官中最擅元素之力,有著特殊玄脈和神承的靈仙神官,也隻可同時駕馭三種元素之力。

    她很想發出聲音,詢問不知隱於何處的姑姑,但又怕驚擾到雲澈,隻能這麽呆呆的看著……不知不覺,竟又是這麽怔怔的看了他很久。

    雲澈身上的玄氣渦流已越來越緩,似乎已被完全控製了下來。

    而就在玄氣似乎完全歸於平息之時,異變陡生。

    周圍的霧海世界忽然氣流動蕩,畫彩璃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已風暴驟起,無數的氣流狂湧向雲澈的軀體。雲澈的外衣、長發都被帶起。這些氣流的起勢已是無比驚人,但隨後的每一息又在變得更加狂暴,整片空間的天地靈氣就如徹底瘋癲了一般湧向雲澈,連淵塵亦無

    法阻滯。

    就連相距遙遠的畫清影,都能感知到身周氣流的猛烈湧動。

    她目視雲澈,震驚之色從眼眸直入心魂。

    這般程度的氣機牽動,根本不該屬於神主境的突破。

    反倒像是……神滅境的突破!天地靈氣的奔湧依舊在持續,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畫彩璃的長發被帶起,遮麵的煙紗亦險險被拂落。她看向雲澈的目光更為驚異,如在注視一個從未曾在認知

    中存在過的怪物。

    她有一種朦朧的感覺,仿佛整個霧海,整個世界都在因眼前男子的突破而震蕩。

    這時,畫清影忽然轉過青眸……她刹那驚覺,自己的神識方才竟完全離開了畫彩璃,且足足七息之久。

    雲澈……

    在麟淵界以神君之力淩虐一眾神主;神主境的突破,引動著宛若半神突破的天地氣機。

    他身上的力量,分明超脫常世認知。

    此子,究竟是何許來曆?

    氣流的狂湧足足持續了百息之久,才終於緩緩停止。

    雲澈黑發垂落,麵色一片恬靜,如在愜意淺眠。

    就連原本刻於麵部的傷痕,也已淡去了許多。

    一切歸於平靜,唯有守護在側的少女心間依舊在起伏著太過異樣的波瀾。

    黎娑默然看著雲澈的作為,以及畫彩璃的反應,她忽然有些不明白雲澈在想什麽。

    他在成長至足夠強大前,本該極力隱藏身上的秘密。

    但此刻,他卻分明是在刻意彰顯,與他先前所為,以及魔後的告誡完全相逆。

    不過他如此做,應該有著他的理由。

    這時,畫彩璃忽然轉身看向了後方,目光逐漸變得凝重。

    五道氣息正快速的向這邊靠近著,其中四道,皆是與她修為相近的半步神滅境。

    而居中的氣息……那股清晰的壓迫感,分明是神滅境!

    如此驚人的隊伍,她在霧海的這片區域還是第一次遇到。

    隨著他們越來越近,聲音也隱隱傳了過來。

    “方才的動靜,的確是這個方向。”

    “如此濃重的血腥氣……看來不久前這裏有過一場惡戰。”

    很快,五個人影出現在了畫彩璃的視線之中。後方四人皆是一身灰衣,目綻精芒。半步神滅境的修為,在神國之下的任何地域,都是強者,甚至霸主級別的存在。但此時,這四人卻是呈拱月之姿,恭敬的跟

    隨於身前之人。

    霧海曆練,為方便隱匿,一般都會選擇暗色衣著。但此人卻是一身銀衣。其上玄光流移,絲毫不掩飾所刻印的防禦神紋,也無疑讓他的存在更為醒目。

    而他身上神滅境的氣息,讓他縱然身在霧海,亦有著傲然的資格。

    看著滿地的淵獸殘屍,五人都是目光凝重。但淵獸死亡後,殘息會隨著淵塵快速潰散,難以準確辨其亡前強度。幾人的目光也快速轉向畫彩璃與雲澈。

    一個半步神滅,且氣息虛浮,玄力應該剛剛有過很大的損耗。一個神主境二級巔峰,且玄氣正在重聚……明顯是處在突破之中。

    他們眸中的慎重瞬間消散。

    畫彩璃雪手一拂,一個小型結界已將雲澈所在區域籠罩。璃雲劍亦隨著她玉指的軌跡橫於身前,釋出無暇的劍芒。

    眸若天星,膚若雪凝,劍如瑩玉,縱有煙紗遮麵,她的風華依然怔然了他們的目光,重顫著他們的心弦。

    她不該存在於霧海,甚至……不配為此濁世所有。銀衣男子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麵露和善的微笑:“這位仙子不必緊張,我們隻是被異動所引,擔心有人遭劫,看看能否施予援手。看二位無恙,我等也便不

    再叨擾。”如此驚豔的女子,是他平生僅見。但此時身在霧海,又有著重要之事在身,可以說是最不宜節外生枝之時。但準備離開前,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不過能在霧海相

    遇,頗是有緣。在下範輕舟,不知仙子可否告知名諱?”

    報出己名時,他的臉色微呈一抹傲然之資。

    因為他相信用不了太久,他的名字便會天下皆知。

    畫彩璃沒有回答,唯有戒備。

    類似的場景,她在霧海已經曆太多。眼前之人,還算是最含蓄和溫文的那一類。

    心下遺憾,但“要事”在身,範輕舟也不勉強,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便不打擾仙子曆練。”

    “我們走吧。”

    很是貪慕的又看了畫彩璃一眼,範輕舟艱難的移開目光。他剛要轉過身,耳邊忽然一聲驚呼:“淵晶!”淵晶雖難尋,但身為半步神滅境的玄者,何至於如此驚聲。範輕舟剛要輕斥,但他話還未來得及出口,移轉中的目光便一下子定在那裏,瞳孔都有了一瞬間的劇

    震。

    就在畫彩璃左側不到二十丈之距,兩截斷裂的淵獸殘屍中間,一枚灰晶在流溢著獨屬淵晶的異芒。

    淵晶的異芒在昏暗的霧海本是足夠醒目,但畫彩璃的風華實在太過耀目奪心,讓他們直到此刻才遲遲察覺。

    而這抹直映瞳底的灰芒,足有半尺之巨!

    他們在霧海之中……不,他們這一生,都從未見過如此之巨的淵晶。

    “這至少得有……三四十斤吧?”一個灰衣人鼓動著喉嚨道。

    另一人道:“如此大的淵晶,其價值怕不是常規的斤兩所能衡量的。”

    範輕舟看了畫彩璃一眼,道:“終是他人之物。”“不,這是霧海,所以它是無主之物。”範輕舟右側之人低聲提醒道:“大哥,別忘了你此次的‘任務’。拿到這塊淵晶,你的‘任務’便可直接就此完成。對你而言,

    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刹那猶豫,範輕舟便踏前一步,他剛要開口……一道無形劍芒忽然劃破暗空。

    哧!

    淵晶被劍芒帶起,瞬間移至畫彩璃身後,落入結界之中。以畫彩璃的出身,縱是百斤淵晶,都不至於入她之目。但這些淵獸都是雲澈獵殺,淵晶也自當歸雲澈所有。她既承諾守於雲澈之側,便也不該讓屬於他的淵晶落

    於他人之手。

    範輕舟眯了眯眸,微笑已不似先前那般溫和無害:“這位仙子,你的年齡應該尚不足百甲子,卻已如此修為,氣質更是卓然出塵,想來出身定然不凡。”

    畫彩璃:“……”

    “那你也定該知道這霧海的生存法則。”

    他緩慢踱步,不緊不慢的靠近著,半眯的眼縫也逐漸透射出愈加危險的光芒:“這枚淵晶既落於霧海,那便是能者得之。弱者強取,隻會引禍於身。”

    “這麽簡單的道理,相信仙子不會不懂。”

    畫彩璃毫無懼色,緩緩開口:“淨土的準騎士,竟也會做出如此惡劣之行麽?”

    聲音清冷,字字如玉落寒泉,沁心悅魂。

    卻是讓範輕舟全身一僵,腳步一下子停滯在了那裏。

    畫彩璃繼續道:“欲為深淵騎士,需經九重試煉。其中之一,便是霧海試煉。”

    “欲為深淵騎士,當秉高潔之魂。若你是以此行徑通過霧海試煉,並最終成為深淵騎士。那麽,範輕舟這個名字,必將玷汙深淵騎士之名!”

    她的一生,九成九以上的時間都是在淨土之中。

    正在進行試煉的準騎士,會被打上特殊的淨土印記,她輕易便可識出。

    “……”範輕舟臉色頓時變得陰暗不定。

    他不知道眼前女子為何會知道他是正在承受試煉的準騎士,更無比後悔著方才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後方四人也全部愕然當場,久久沒有說話。

    “嗬嗬,仙子過慮了。”範輕舟變了語調:“我方才之言,是在告誡仙子盡快將這淵晶收起。畢竟這霧海之中,弱者懷璧是最大的罪厄。”

    “至於我,作為立誓成為深淵騎士之人,早已以維護深淵秩序,守護深淵萬靈為最高意誌,又豈會屑於對弱者強取豪奪。”

    一番豪言說完,他再不看那枚淵晶一眼,直接轉身,手臂一揮:“這裏已無需我們援手,走吧。”

    道道或貪婪或不甘的目光暗暗掃過淵晶,但範輕舟既然發話,他們無人敢說什麽,都隨著他快速離開。

    畫彩璃微舒一口氣,璃雲劍也暗下光芒,歸於平靜。

    這時,安靜中的雲澈忽然開口:“你快走。”

    畫彩璃愕然轉眸:“你完成突破了?”

    “還沒有。”雲澈依然閉目,聲音也不是來自唇間:“你最好趕緊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為什麽?”畫彩璃不解。雲澈身周的玄氣在不斷地聚合、膨脹,顯然到了突破的最後階段:“方才,你最理智的做法,是將淵晶交予他們,便可相安無事。他說的話本質上並沒有錯。這枚

    淵晶既被看到,那便隻能屬於強者。”

    “但你沒有,還戳破了他是淨土準騎士的身份,以及正在進行霧海試煉的事實。”“‘高潔之魂’是深淵騎士的標簽。而他方才的行為一旦傳出,必定成為阻礙他成為深淵騎士的汙點。而你,又知曉了他的名字。那麽他接下來最可能得做的,便是

    擇機殺你滅口!”

    畫彩璃張了張唇,輕聲道:“可……我和他之間,連衝突都算不上,不至於如此吧?”“很至於。”雲澈道:“你的出身定然高貴,無法理解‘深淵騎士’四個字對一個出身相對平凡的玄者意味著什麽,那很可能是傾盡一生所有努力的最高追求,是足以

    榮及全族和後世的身份和至高榮耀。而那範輕舟,他距離深淵騎士隻餘半步之遙,絕不可能允許任何意外出現……即使隻是微小的可能。”

    範輕舟轉身之時,那一抹深隱的殺意,閱曆淺薄的畫彩璃感知不到,但雲澈感知的清清楚楚。

    此次獨身曆練,畫彩璃早已親身經曆過各種的人心險惡。卻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雲澈所言。

    因為,那不是普通玄者,而是有資格接受試煉的準深淵騎士。

    而從準騎士到深淵騎士的九重試煉中,第一重便是心性的試煉。能進入到霧海試煉,意味著他已通過了心性的試煉,應該……再怎麽也不至於是大惡之人。“放心吧,那個人不會的。”畫彩璃用寬慰的語氣道:“深淵騎士都是特別正氣的人。他雖然隻是個準騎士,但有資格參加試煉,就說明他並不是一個本性很壞的

    人。”

    畫彩璃對於淵皇,有著極高的敬重。淨土的一切,她都有著遠深於他人的好感。

    雲澈暗中哧鼻……終究是被捧著長大的神女,對善惡的辨識淺薄到幼稚可笑。

    他放緩語氣道:“讓深淵騎士擁有‘正氣’的,不是他們的本性,而是‘深淵騎士’這個身份?”

    “……”畫彩璃眨了眨眸,用頗為怪異的眼光看著這個明明才半甲子,語氣卻格外老成的男子。“‘深淵騎士’四個字,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束縛。但對渴望成為深淵騎士的玄者而言,前者遠遠大於後者。所以他們無比甘願為了這個身份與榮耀,而讓自己契

    合‘高潔之魂’。”

    “但這種表象的變化,絕不代表本性也跟著變化。”他音調緩緩沉下:“眾目之下的深淵騎士,是剛正的維序者和威嚴的裁決者。但在無人注目的角落——比如這片會輕易掩蓋與吞噬一切的霧海,他們便根本無需

    秉持所謂的‘高潔之魂’,而是盡情展露本性!”

    “何況,他還不是深淵騎士,而是處在成為深淵騎士的最關鍵的節點。”

    “可是,”畫彩璃不服氣的爭辯:“我又不會做任何不利於他的事,真的會有人因為這樣就要滅口?而且他若真的要滅口的話,剛才就會出手了。”“你太高估人性的下限了。”雲澈用一種歎息,又微帶悲涼的語氣道:“他方才沒有出手,是因為有他人在側,若是出手,反而給那四人留下更大的把柄。他要滅

    口,隻能孤身。”

    “霧海之中最易隱匿,最難追襲。所以,他定會在最短時間內與那四人脫離,然後折返……最遲,也會在百息之內。”

    畫彩璃啟唇,但她話未出口,一聲低笑便從後方傳來:

    “既然都知道了,卻還等在原地待死?我一時都不知該說你們聰明,還是愚蠢。”

    畫彩璃驀地轉身,看到一個去而複返的身影正不緊不慢的從塵霧中走出。

    正是範輕舟。

    他的麵孔不複先前的溫和,聲音也帶著刺骨的森然。手中,一把紫色長劍纏繞著暴躁的雷光,以及再不掩飾的殺意。

    即將出口的爭辯之語全部潰散於唇間,雲澈所說的話,竟真真切切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美眸中三分驚訝,卻是七分的茫然。

    她不解……一個已經成就神滅境的強大玄者,竟真的隻是為了為了汙點的些許可能性,便要殺人滅口?

    對方,還是一個很可能即將歸屬淵皇麾下的準深淵騎士……每一個都如淨土氣息般剛正無垢的深淵騎士……作為在淨土的恩寵中長大,對淨土有著極深感情的畫彩璃,這一幕對她的衝擊,遠非雲澈所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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