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身著職業裝束的圓臉女孩抬頭掃了一眼顧允，重新低頭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開玩笑，我不找工作，打算報名年底的國考，我想聽聽你們的麵試課。”
    光穀國際廣場a座，華圖江城分校。
    按照既定軌跡，高誌鵬大一就進了學生會，大三更是接過劉行主席的一把手位子，臨近畢業依靠黨員+學生會主席的雙料優勢保研，最後通過選調生考試進入市政府。
    “你好，我來應聘麵試講師。”
    顧允推開大門，對前台微笑道。
    重逢與上一世無異的高誌鵬，顧允心中燃起了火焰。
    顧允笑了笑，站起身來，熟悉的發言感漸漸回到身上。
    “那我簡單說兩句吧。”
    “首先要考慮到考官的身份，考官都是各個機關的公務員，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自己的態度。公務員應急應變的時候需要什麽？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在這說一些沒有意義的套路話。”
    顧允清了清嗓子，回想起自己剛剛工作時的場景。
    “其次要學會向上管理，當你搞不定的時候你就找領導，而不是一遇到什麽事情就他媽上套路：向能力不行的小張小李道歉協調，當孫子，最後還是和稀泥。隻要能不惜一切代價解決問題，你把這些傻逼同事罵得狗血淋頭，也一樣能讓領導滿意。”
    “最後記住形式大於內容，考官都是組織部人社局的，他們懂個屁業務？他們在工作中就是麵試題裏的傻逼小張小李，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最帥的定製西裝，嘴上引經據典，全程對答如流有邏輯，分不高才怪了！”
    講師皺緊了眉頭，這小子和自己講的東西南轅北轍，偏偏說得還理直氣壯，哪來的自信？
    身旁短發少女眼中充滿了好奇，這個答題角度她還從未聽過，到底誰說的才是正確答案呢？
    顧允一口氣說完，沒有看講師黑成豬肝的臉色，台下已經討論聲四起，一個洪亮的聲音出現了。
    “說得好！”後排一個中年男子突然站起身來鼓掌，表情很是激動。
    台上講師看到角落裏的中年男子，瞳孔一縮，欲言又止。
    “我也當過領導，聽起來，這位小哥說的確實有道理。換位思考，全是套路的答案能贏一次考試，但要想保持高分，還真得與時俱進才行。”
    中年男子走上台前，拍了拍講師的肩膀。
    “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們教研組、乃至整個培訓方式可能真的需要一場變革。”
    “兄弟，認識一下，鄙人華圖江城分校負責人秦浩森，裏麵聊？”
    顧允心頭一震，這個男人他非常熟悉，之後的十幾年，秦浩森出走華圖，帶著一批元老班子創立粉筆教育，最終和華圖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實現財富自由。
    沒想到現在的他偏安一隅，在江城當校長。
    ......
    秦浩森泡好一壺正山小種，推到顧允麵前。
    “沒想到兄弟看著年輕，對體製內彎彎繞理解卻這麽透徹，不知兄弟在哪高就？”
    “哎，本來來應聘個市場兼職，結果前台說不招人了，把我拉到教室裏，剛隨便說說，見笑了秦哥。”
    這個時候再裝逼就有點不識抬舉了，顧允摸出一根中華遞了過去。
    “老弟這水平和理解，做市場能賺幾個錢？不如哥推薦你去教研組！”秦浩森開始試探。
    “不不不，秦哥，我還有其他事情，搞搞推廣，兼職就挺好。”
    顧允話說得很籠統，但是秦浩森已經腦補出了結果。這年頭在培訓機構偷偷做輔導老師的年輕公務員不在少數，毫無疑問顧允屬於這一類，能吃苦，腦子活絡肯賺錢。
    “這樣吧，正好南湖校區地麵班一直沒有合適的麵試講師，老弟幫幫忙？”
    秦浩森快刀斬亂麻。
    “不了不了，哥，我真幹不了講師。”
    顧允客氣地推辭道，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是不是看不起我們華圖講師？是比不了你們專業人才的水平，但是收入高啊！”
    秦浩森硬拉著顧允坐下，拿出計算器給他算薪資構成，華圖在目前的市場上一家獨大，課時費+基本工資+學員上岸獎金，價格不菲。
    ......
    半推半就接受了秦浩森的offer，第一桶金的困擾迎刃而解。
    回學校的538公交車上，一隻手拍了拍顧允。
    “你講得真好，我今天對麵試又有了新理解。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是在教室裏身邊的短發女孩，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溫溫柔柔，1米65左右的身高，戴著眼鏡。
    成熟女人和大學生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們會更在意你在社會價值體係中的身份。
    “紅山區組織部，我去年參與過麵試招考。所以可看不慣老師信口開河。”
    顧允自己信口開河起來。
    “你好厲害啊，能不能教我麵試？我麵對考官一說話就緊張......”女孩眨了眨眼睛，望向顧允。
    “你麵對男朋友會緊張嗎？把考官當男朋友就行。”
    女孩雙頰微紅，似乎聽懂了顧允調侃中的弦外之音。
    顧允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又補了一句。
    “教學可以，以後把我當考官就行。來，加個微信。”
    顧允十年機關沉浮，也親自當過考官負責麵試，聽到這些過時的理論和套路，不禁默默搖頭。
    “？？？”
    “這位新進來的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別人都在認真學習，台下搖頭的顧允顯得有點突出。
    “這邊先登個記，然後去樓上教學區。”前台妹妹無奈起身，劃水告一段落。
    教室前排坐滿了人，講師在台上指點江山，顧允找到位置坐下。
    “所以在公務員麵試裏，我們一定要講究套路，麵對應急變通類題，用這種方法就能夠通殺......”
    台下鴉雀無聲，隻有凝重的備考氛圍感，身邊的短發女同學咬住嘴唇記得很認真，筆和紙反複摩擦，沙沙作響。
    這個時期還沒有那麽多公考培訓機構，華圖在行業內可謂一家獨大，任何一個講師多少都有些獨門教學方式，學員們一律奉為圭臬，奮筆疾書。
    顧允當然不會打道回府，選擇另辟蹊徑。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現在隻招收負責市場的實習生，講師和助教全都招滿了。”
    “應急應變類題應該用什麽套路解答？”
    集中班最珍貴的就屬提問環節，專業人士現場解答才能更好找到不足，一旁的短發女生放下手中的筆，和在場的同學一起轉過頭望向顧允。
    還沒到軍訓的日子，郵件回複很快，第二天顧允就收到了麵試邀請。
    為了掩飾自己大一新生的身份，顧允特意買了一身正裝，用發泥把頭發打理成三七分，換上一雙棕色皮鞋，再搭配一副圓框眼鏡。
    與自己書山題海中拚殺出來的水準不可同日而語，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沒有人在乎過程。
    ......
    攬鏡自照，還真有三分斯文禽獸的模樣。
    報考公務員的人並沒有後世那麽瘋狂，華圖教育的地麵班也沒有遍布全國，隻是象征性地在全國的幾個大城市設立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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