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頭來，緊盯著顧允的嘴唇，輕聲問：“你舌頭傷得厲害嗎？要不要去看看？”
    “沒事，流點血而已，問題不大。”
    顧允抽過紙巾，擦了擦舌尖上的血絲，“說白了也是我咎由自取，你消氣了就好，別放在心上了。”
    溫桔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惱火，就是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顧允。
    “她是不是，從來不會像我這樣發脾氣咬你？”
    顧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怎麽可能，你是我見過最接近天使的女孩子，脾氣又好，人又漂亮，她脾氣可遠遠不如你。”
    “是嗎？”
    溫桔對著虛空低沉地問了一句，然後坐起身來，“我去給你倒杯水。”
    她拉開門，不忘回頭關心地看了一眼，閃身出去，重重地甩上了門，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嘴裏疼得發苦，顧允接過溫桔遞來的大水杯，漱了半天口，才算是緩解了舌頭尖的那股勁兒。
    “沒脾氣，是不是就活該，被人用小伎倆步步緊逼呢？”
    溫桔回到床上躺好，少女的手指滑到了自己的脖頸，她微微歪頭，白皙的指尖在拉長的發尾側輕輕彈動。
    “也可能不是故意的吧。”
    “扯澹。”溫桔口氣微慍，眯眼道。
    “你少裝傻，她那點小算盤我離了大半個江城都能聽見響兒，你會不知道？你不知道還把吻痕蓋住幹嘛？大大方方來找我啊？”
    “確實是我不對，一直以來你們互相陰陽怪氣不止一次了，我不想你因為看到這些事情再生氣，真的吵起來，對誰都不好。”
    溫桔的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清脆悅耳，光聽說話不進屋看，恐怕誰都會以為這是個女生在衝著男友撒嬌，而不是剛剛吵過一架紅著眼生氣。
    顧允心裏一陣癢癢，但沒有再度把她擁入懷中，隻是陪笑著說道。
    “到底對誰不好呢？真的吵一架，或許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溫桔的臉色微妙地好轉了一些，她撥了一下頭發，讓一片青絲披散到抱枕後麵，舒展了渾圓的腿，架在窗邊，冷笑道。
    “意思是這麽說來，你千方百計在中間輾轉騰挪，瞞了又瞞，還是為了我們著想了？”
    顧允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她露在被子外，冰冰涼涼的小巧腳掌：“當然，我這麽愛你，怎麽舍得讓你生氣啊。”
    “你愛我？你愛我什麽呢？”
    溫桔呆呆地望向窗外，被華詩圓直接抵到中門對狙的少女，似乎失去了原有的一部分安全感。
    這一刻的她，和其他患得患失的女孩一樣，第一次問出這個經典問題。
    “你要說漂亮嗎？我覺得華詩圓姐姐不比我差多少，而且你還有個老家的女同學，抖樂上見過的，是全體網友公認的大美女。”
    “以前我從來不會想這些，不知道為什麽，我剛剛思考了很久。”
    “顧允，我對你而言，真的很特別嗎？”
    顧允沉默數秒，他摟住溫桔，抱著她躺在那兒，心裏莫名覺得有些難過。
    “......你當然很特別。”
    “有些話我從來沒說出口，其實你是我這一世，唯一一個一見鍾情的女孩。”
    “我愛你，毫無保留地愛你。”
    顧允和溫桔的感情，不像和其他人那樣兜兜轉轉，繞著彎子確定關係。
    從相識到最後，到所謂的靈肉合一，水到渠成，他心裏始終很清楚，自己是真的第一眼就愛上了溫桔。
    如果說鍾樂怡是上一世求而不得的遺憾，華詩圓是這一世的日久生情，那麽溫桔，無疑就是人間可遇不可求的那一款。
    他的理想型，一見誤終身的那種。
    喜歡和愛的界限，原來其實非常清楚。
    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想要發泄欲望，和想要陪伴，想要珍惜，想要共度日日夜夜，根本是不一樣的。
    看到一向無比自信，從未懷疑過自己魅力的溫桔問出那樣的問題，顧允別提多難受了。
    “那你能當著華詩圓的麵，說一句你愛我嗎？”
    顧允愣住了。
    在這晚風習習的臥室邊，曾經在夢鄉中構思過無數婚後生活的姑娘，情意綿綿地說出這樣一句話，才讓他清晰地意識到，溫桔產生的自我懷疑中，最重要的一塊缺口，恐怕就是這一句話。
    沒有央求，沒有卑微地等待施舍，就像是戀人在好聲好氣商量著，想要個不算太貴的小禮物，甚至，還帶著那麽點撒嬌的口氣。
    很多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要想化解溫桔的困惑，不讓華詩圓難受一下，肯定是無法解決的。
    你說你愛我，我不想問是不是最愛的那一個。
    但證明起來很簡單，華詩圓能讓你帶著清晰的吻痕上門，那一報還一報，讓她聽一聽你顧允有多愛我，應該不算欺負人吧？
    可這就讓顧允的處境變得很尷尬。
    他靜靜地思考了幾分鍾。
    溫桔沒有催促，就那麽安靜地側著頭，柔情無限地注視著他，等待著，不急不躁。
    “大晚上的，怎麽......怎麽當著她的麵說？”
    顧允吞了口唾沫，有些艱澀地說。
    “那，你打算怎麽說呢？”
    “要不打電話說吧，畢竟她也沒跑到咱們家裏，對吧，也別那麽過分......”
    “行啊，那你打吧。”
    從生氣那一刻起，溫桔總算是恢複了正常的語氣，展顏一笑。
    顧允拿起手機，眉心緊鎖，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個電話到底打不打？
    不打，溫桔表麵不說，心裏勢必會有裂痕，一時半會是別想哄好了。
    打通了，難道真的和華詩圓直接來上一句，自己很愛另外一個女孩？
    兩世為人，顧允從未遇見過如此複雜的抉擇。
    相比直截了當的修羅場，這種鈍刀子殺人，女孩子之間互相微妙感應的電波更讓他頭皮發麻。
    低頭一刀，抬頭也是一刀。
    算了，世間安得雙全法，這個不氣那個氣！
    圓圓，你今晚不在身邊，實在是對不住了。
    顧允咬了咬牙，從床頭櫃子上拿過手機，指尖飛舞，幹脆撥通了華詩圓的微信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