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四五十歲，霍燕從來就沒這麽無語過。
    最讓她氣不打一處來的是，這個混賬玩意偏偏是自己生出來的親骨肉。
    當年不會抱錯了吧？
    看著眉眼和自己最起碼有著八分相似的兒子，霍燕也隻能忍氣吞聲，聲音裏帶了幾分難以置信。
    “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啊，後天還有一個，那個是我隔壁學校財大的同學，也是櫻櫻的學姐，她家長我也見過了......”
    顧允一股腦把真實情況說了出來，也不管霍燕能不能接受了，反正這個麵遲早要見，跑也跑不掉。
    “不是，你帶那麽多人見家長，你以為是和別人女孩子過家家嗎？”
    霍燕拳頭捏緊了。
    縱觀一個孩子成長的從小到大，無論是家庭還是社會，都缺失了一個叫做責任心培養的教育。
    此時的霍燕回首往事，她因為虛度年華沒有教育好顧允而悔恨，也因為碌碌無為讓顧允這麽花心而羞恥。
    這個死孩子，到底把見家長當做是什麽事情啊？
    “沒有，媽，我都是認真的。”
    “認真的？那你和她們都結婚嗎？”
    霍燕立馬反問道。
    “我才二十歲啊......起碼到了適婚年齡再考慮吧。”
    顧允趕緊打太極，把話題扯到一邊。
    二十二歲才是國家男子的適婚年齡，從法律的層麵上考慮，顧允確實太小了。
    “我睡覺了，跟你說話容易得結節。”
    霍燕關掉了電視，把遙控器一甩，她最喜歡的綜藝這下也不看了，氣呼呼地回到臥室休息。
    ......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一大早，顧允給華詩圓打了個電話過去。
    “今天一起吃飯？阿姨已經來了？”
    華詩圓在鄉鎮鍛煉過，形成的生物鍾相當穩定，即使是星期六也沒賴床。
    “對。”
    “行啊，那要不這樣吧，你帶阿姨來家裏，我直接給阿姨做一頓飯好不好？正好我買了很多時令蔬菜和水果，一個人吃不完的。”
    少女的聲音帶了幾分雀躍。
    “那我問問她吧。”
    掛掉電話，顧允來到客廳，發現霍燕蹲在電視附近，研究著賀璿新買的掃地機器人。
    “這玩意好用嗎？”
    自從1997年掃地機器人誕生，人類就在省心省力的懶人機器發明上，一騎絕塵地衝刺下去了。
    2002年，隨機式清掃時代；
    2004年隨機式清掃時代，燈塔定位；
    2008年規劃式清掃攝像頭定位；
    直到2010年的規劃式清掃激光掃描定位，掃地機器人才真正被很多人接受，口碑也漸漸回暖。
    “挺好用的，買之前都是保潔上門打掃，現在有的保潔也在隨身帶著機器人掃地了。”
    顧允又加了一句，“回頭我在拚樂園上下單一個寄回去，以後你們也可以少做點家務。”
    “還是自己打掃的幹淨點。”
    霍燕倒也沒拒絕，但如果顧允不主動買，她是不會自己掏錢買這種東西的。
    上一輩的人在接受新鮮事物上，總有點保守。
    “等下我們去她家裏吃，就不在外麵下館子了，行不行？”
    閑聊過後，顧允探了探媽媽的口風，後者沒什麽意見。
    ......
    顧允開著車，直接衝向了東湖天越小區。
    車庫卷簾門打開的一瞬間，霍燕望著極盡奢華的東湖別墅群，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麽。
    “這套房子也是你給女朋友買的？”
    “對，媽咱們小點聲說，不用那麽驚訝的。”
    顧允停好車，回頭說道。
    不遠處的別墅大門徐徐打開，華詩圓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
    陽光打在她的短發間，發梢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搭配一件溫爾雅的及膝長裙，整個人顯得柔美又秀氣。
    “阿姨好，我叫華詩圓，您叫我圓圓就好了。”
    華詩圓把顧允和霍燕迎進門，桌上早就擺好了切成塊去掉皮的新鮮水果，長輩用不慣投影，她還特意把電視機打開，放著時下最流行的綜藝。
    “哎，圓圓，你也愛看爸爸去哪兒？”
    霍燕一打眼，就喜歡上了這個笑起來甜甜的，聲音又好聽的女孩子。
    華詩圓的形象氣質本來就是討長輩喜歡的類型，再加上浸淫體製內有了一段時間，自己又是副科級領導幹部，對如何和年紀大的同事溝通，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論。
    “對呀，阿姨，我覺得好的教育一定離不開陪伴，觀察父母和孩子之間的互動，還挺有意思的。”
    華詩圓把水果推到霍燕那一邊，抓起一件圍裙圍在身上，“阿姨，你們先吃點水果，我去做飯，很快就好。”
    “呀，圓圓，讓顧允跟你一起做，你一個人忙這多不好啊......”
    霍燕看著溫柔體貼又懂事的華詩圓，心裏甜滋滋的，回過頭瞪了一眼顧允。
    這孩子怎麽還不主動去幫忙？還坐著吃東西？以為是你家嗎？
    “沒事沒事阿姨，我一個人就夠啦，他幫不上什麽忙的，你們隨便坐嘛。”
    華詩圓笑著擺擺手，轉身走向廚房，留下一個賢惠的背影。
    廚房裏傳來冬冬咣咣的切菜聲，霍燕也沒老老實實坐在原地，她站起身來，繞著整個別墅轉了一大圈，五室二廳的布局，一樓二樓轉了個遍。
    “這房子得多少錢啊？”
    霍燕大概估計了一下平米數，走到顧允身邊小聲問道。
    “我買的時候和老板有點交情，記得當時的總價是四百多萬吧，不過現在估計要翻一番了。”
    自古以來，豪宅都是不愁賣的。
    尤其是在經濟上揚的時節，豪宅往往都是有價無市。
    “......你還挺會投資。”
    霍燕本想埋怨顧允亂花錢，但一想他買完沒多久就將近升值了一倍，不說話了。
    又坐了幾分鍾，顧允把電視換成了自己想看的節目，霍燕百無聊賴，幹脆卷起袖子，也跟著去了廚房。
    她本來想幫幫忙的，不過還沒等她插手，就發現雖然是個年輕女孩，但華詩圓的廚藝顯然不亞於她，切菜的刀功也十分流暢，這一看就是做菜的行家啊。
    霍燕也沒閑著，在一邊打打下手，順便和華詩圓聊了起來。
    “圓圓，你是他學姐吧，畢業以後在做什麽工作啊？”
    “阿姨，我是去年國考考進政府辦的應屆生，今年剛剛轉正，現在在高新區團委工作。”
    “團委是個好地方啊，你家裏就你一個孩子嗎？”
    “對的阿姨，我是獨生女。”
    ......
    兩人聊得也不複雜，華詩圓一邊忙著做美食，一邊回答霍燕雞毛蒜皮的小問題。
    中年婦女就是會拉家常，華詩圓經曆的多了，不但來者不拒，甚至還能把話題延展到霍燕身上，哄得她皺紋都舒展開了不少。
    今天除去早早做好的炒菜和主食之外，華詩圓還準備了一道燉菜，芸豆燉蹄花。
    切好的豬蹄，把它放在鍋裏用冷水燉煮，加一點料酒，撇去浮沫，這個時候的豬蹄吃起來就隻有肉的香氣，不帶一絲腥味。
    豬蹄煮到沒有浮沫後，兩塊老薑拍一拍下到鍋裏，再下入一些芸豆，加鹽，燜上五十分鍾。
    除去這道菜，其他的已經可以開吃了，華詩圓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間到，這才找出一個漂亮的青瓷大碗，把豬蹄盛進去，再撒上一些碧綠的蔥花作為點綴。
    “開飯啦”
    華詩圓端了一道菜，霍燕端出來兩道菜，再把電飯鍋支到身邊，今天的宴席就齊活了。
    飄起來的白霧帶著香氣鑽進了鼻腔深處，霍燕淺淺夾了一快子，豬蹄軟糯勁道，芸豆入口即化。
    好吃。
    頂級水準。
    顧允以後有口福了。
    三道菜輪著番嚐了一個遍，霍燕馬上被華詩圓的廚藝征服了。
    一邊吃，她一邊看，再一邊感歎。
    自己這個傻兒子，到底是怎麽找到華詩圓這樣的女孩子的？
    從一見麵開始到私下裏聊天，無論是她的談吐、衣著、行為，全程大方得體，一向挑剔的霍燕都不得不承認，大出三歲的華詩圓，簡直是理想的兒媳婦模板。
    做夢也夢不到這樣的啊？
    溫柔賢惠又勤快，形象氣質也拔尖兒。
    霍燕吃飽喝足，望著在廚房裏洗洗刷刷的華詩圓，越看越喜歡。
    怎麽辦？
    她突然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現在有點理解顧允的決定了。
    鍾樂怡確實不錯，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還是稍顯幼稚。
    和華詩圓比起來，後者簡直像是六芒星拉滿的超級戰士，任何一個方麵都是長輩喜歡的類型，令人絕望。
    長輩的眼光其實是相當毒辣的，愛不愛一個人，在每一個細節中都能體現出來。
    華詩圓望向顧允的目光愛意滿滿，眼中根本沒有其他東西，就像盛滿了整個世界。
    她會不經意間給顧允夾菜、理衣服，偌大的別墅幹幹淨淨，就連角落裏都沒有什麽灰塵。
    “阿姨，來喝點我自己榨的西瓜汁，飯後來一杯最好了。”
    收拾完碗快，華詩圓又端了兩杯西瓜汁過來，遞給霍燕一杯，重新把電視調回霍燕喜歡的節目，三個人靠在沙發上，像極了一家三口。
    所以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你們還記得成長過程中，父母在背後給過哪些默默的支持嗎？
    “這個節目啊，每次看都有感動的地方。”
    霍燕喝了一口西瓜汁，開口說道。
    “這段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
    華詩圓自然接過了話題，“親戚們都說，小時候我一直很幸運，每年都能吃到含有錢幣的餃子，還以為一直是真幸運，但長大後才知道，是爸媽故意設計的。”
    “哈哈哈哈哈哈，圓圓，你爸媽一定很疼你。”
    霍燕眯著眼睛樂了起來，這個舉動不光是顧允，就連她小時候都享受過這份優待。
    成長中的很多事情，讓我們以為是幸運之神降臨。
    事後往往才發現，這個幸運之神是我們的父母，或許更多時候，我們永遠也不會發現。
    我們大多會認為，有些收獲是自己努力的結果，但往往看不到的是，父母的暗中保護才讓我們幸運地避開了風險。
    “對啊，我小時候每次考不好，別人家的孩子回去都會被說，但我爸爸從來不舍得說我一句。”
    每個人小時候都有很多講不完的故事，回憶起來，華詩圓不禁浮起了一絲笑意。
    “圓圓，要是到了自己的寶寶上學的年紀，學習不好你會怪他嗎？”
    霍燕好奇地問道。
    “不會啊，我覺得我會和我爸媽一樣，明白快樂生活和孩子遠期收益本身的重要性。”
    “畢竟在適合自己的區間，努力才有意義。”
    華詩圓溫婉如玉，偶爾端起西瓜汁小小抿上一口，目光迎向霍燕，大大方方地回答。
    這種像是親媽和女兒聊天的氛圍，讓霍燕感到無比享受。
    華詩圓的回答，和霍燕培養孩子的價值觀不謀而合。
    事實上，見識豐富的父母，大多不會死命逼孩子學習。
    因為他們會明白，智力水平，對於學習的強絕作用。
    會理解社會階層、社會調節機製的形成與發展。
    會知道自身的智力水平和能力，如果不能適應“高收入高競爭烈度“的工作，那生活隻有擺爛和抑鬱兩條出路。
    會知道你985畢業，他211畢業，實際預期收入不過一年差幾萬，在階層固化的現實下，根本不值得搭上全部青春的寶貴時光。
    會明白生活和教育本身所蘊含的發展心理學道理，以及對孩子人生的遠期收益。
    會明白人生不是就活到18歲或者35歲，卡一下就結束了，後麵還有漫長的充滿複雜挑戰的人生。
    會明白大學，真的隻是個大學而已。
    人生如果是一條鄉間小路，那麽同樣的起點，自行車追汽車，半斤八兩。
    但很明顯，人生這條康莊大道並不是這樣。
    即便你的自行車，起步速度能追上高鐵，整個人死死勾在火車上，想要和別人步伐同頻。
    也隻能掛在外麵風吹日曬，甚至粉身碎骨。
    “圓圓，你性格真好，以後你的寶寶肯定特別優秀。”
    霍燕和華詩圓越聊越投機，忍不住開口誇了一句。
    說什麽話題，華詩圓都能接得很舒服，說到寶寶，她的側臉明顯紅了一下，有意或是無意地抬起頭，目光朝向一旁翹著二郎腿玩手機的顧允。
    她沒有說話，但似乎什麽都說了。
    霍燕握住華詩圓的手，又補充了一句：“圓圓，阿姨特別喜歡你，等會兒我們加個微信，以後這小子有什麽惹你不開心的地方，你就跟我說。”
    “謝謝阿姨，雖然小顧對我很好，從來也不惹我生氣，但為了節日方便給阿姨拜年，還是加一個吧。”
    華詩圓眨了眨眼睛，明媚的笑容浮現在嘴角。
    這波贏麻了。
    未來婆婆上門，主打一個溫柔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