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心下釋然，麵上卻是頗為焦急地衝著六人吼道：“你們幾個現在還不走，難道真要等到他等下再發瘋的時候送你們回老家？”
    “這……”
    這可急壞了剛剛大出血以求破財消災的六人，尤其是紫衣男子，再一次一把揪住了林蕭領口便要口吐芬芳。
    “難道你忘了他法號叫什麽了？”
    “嗚嗚嗚……”
    就在此時，伴隨著一陣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嗚咽，剛才還拿頭撞柱子的和尚竟雙手捂臉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鬆手！”
    思量再三，林蕭最終還是決定用這種口吻和語氣來跟這和尚交流。
    不管怎麽說，要破他心境應該算是辦到了，那按照定下的規則現在這和尚該聽命於自己才對，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對方會不會賴賬，要是賴賬那還真有些麻煩。
    要知道在這賭場上那可是人生百態盡顯，平素裏的翩翩君子因為輸紅了眼而化身惡魔撒潑耍賴的比比皆是，林蕭可不指望這和尚就是個得道高僧，會言出必行！
    是以，用這種口吻交流，既委婉地提醒對方賭約一事，又留有轉圜餘地不至於讓雙方太過尷尬。
    那和尚聞言，果真止住了哭聲，在起身的一瞬間已經恢複了先前波瀾不驚的那份閑適坦然，雙手搓著佛珠念了聲佛號道：“公子聰慧過人，老僧輸了！按照約定，老僧須為公子辦三件事，眼下兩件已經辦完，尚餘一件，公子但有吩咐，便是那修羅煉獄也願走一遭！”
    林蕭頓時一愣！
    按照規則，在第一柱香燃盡前要破了這老僧心境，他不是應該從此聽命於自己嗎？為什麽現在變了，變成了替自己辦三件事？那不是在第二柱香燃盡前破他心境的賭注嘛！
    而且還有更離奇的，這三件事中有兩件已經辦完了？問題是林蕭自己壓根都不知道對方到底為自己做了什麽事啊！
    林蕭剛準備好好掰扯掰扯，誰知那和尚從僧袍中掏出了一件物事遞了過來：“老僧法號瘋僧，三十年來困住老僧者正是此物，今日蒙公子點化，老僧已心無掛礙！此物便贈予公子，他日公子要老僧履約時，隻需按譜奏響，老僧便會趕來，公子好生保重！”
    說完壓根不給林蕭開口的機會，大步流星出門離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隻遠遠地傳來一陣似誦經又似歎息的聲音——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去休去休……”
    聽著這透著一絲悲涼的聲音，再低頭看看瘋僧留下的物事，林蕭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是一支長不過五寸的羌笛，以上好的冰玉製成，通體晶瑩剔透，入手一片冰涼，一端綴著一束紫色的千千結，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
    這香味林蕭熟悉，正是先前在用和尚的湯缽喝湯時聞到的那股幽香！
    和羌笛一道的還有一份手劄，林蕭粗略看了看，知道這應該是一份古曲樂譜，心中更是無語。
    “看來先前的推測沒有錯，這羌笛的主人應該就是那瘋僧念念不忘的‘傾城’了！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放下糾纏了數十年的情障而大徹大悟，竟將此物也給了我，就衝著這份魄力，這瘋僧也絕對算得上一個人物！”
    “不過說到賭品，這瘋僧就不怎麽樣了，什麽三件事已經做了兩件，擺明了是耍賴！而且剩下的一件還要我按照這樂譜吹揍才會出手，這不是誠心為難人嘛！這麽一算下來，我竟是白忙活了一場！”
    當然，直到後來去了羌地見到了這羌笛真正的主人，林蕭才知道他現在的猜測錯得多麽離譜，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眼見林蕭歎了口氣，剛要準備將羌笛收起來，不曾想剛被瘋僧擊暈過去的胡女其木格在這個時候悠悠醒轉，睜開眼便是一聲驚呼：“咦？公子，這——這東西怎麽在你這裏？”
    看著胡女其木格臉上那古怪的神情，林蕭心頭一動問道：“你認識這玩意兒？”
    “那個——不認識，剛才看錯了！”胡女其木格目光閃爍中又矢口否認，直接岔開了話題：“對了公子，他們人呢？剛才那一局你贏了還是輸了？”
    “都走了！”林蕭隨口應了一句，心中卻暗暗思忖著，越想越覺得這事透露著怪異。
    按照瘋僧方才所說，這羌笛應該是他隨身攜帶了三十年，而眼前這胡女其木格年不過二八，按理說不應該見過才對！
    雖然她否認了，可是林蕭卻從那飄忽的眼神還有閃爍其詞的話語中知道她在撒謊！
    也就是說，這胡女其木格可能並非見過這羌笛，但是一定認識！
    “羌笛……胡女……瘋僧……傾城，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對此，林蕭也隻能一笑了之。
    江湖路自有江湖道，這賭道自然也免不了恩怨仇殺，他並不想與這揚州六大家的人結怨，可奈何這紫衣男子執意如此，那也隻好順其自然了。
    他也並不怎麽擔心這紫衣男子會果真拿自己怎麽樣，畢竟現在有湯府玉焰令在手，那可是能夠讓整個湯府替自己做一件事的好東西，區區一個湯府執事想要找事那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是那銀票……”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銀什麽票，保命要緊！”
    ……
    說話間的功夫，六個人已經飛奔出了早已經被砸得千瘡百孔的西廂房，到那廳堂門口二話不說扔給了兩個黑塔漢子一張銀票，頭也不回地去了。
    倒是那紫衣男子，雖然腳下動作不慢，卻在出門的時候回頭瞪著林蕭惡狠狠地道：“這筆賬老子記下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你等著！”
    “對對對，走，快走！”
    六人瞬間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誰都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倒是那兀自抱頭痛哭的和尚，讓林蕭好一陣無語：這是什麽意思？要賴賬嗎？要賴賬也不用哭啊！
    “喂，差不多就行了，人都走了，局也散了，再哭就沒意思了啊！”
    口中說著狠話，可看向和尚的目光中卻流淌著恐懼，這讓林蕭對於正在拿頭撞柱子的和尚身份更加好奇。
    這幫人，好像很害怕這和尚發瘋？
    身著大紅綢緞衫的劉府執事突然爆喝一聲，紫衣男子一愣之下鬆開了手，咬牙切齒盯著林蕭看了片刻，最終還是掏出了五張一千兩的銀票狠狠地拍在了林蕭手中。
    “一共五千兩老子給了，趕緊讓他停下來，否則老子會讓你後悔為什麽活著！”
    剛才紅衣男子隻提醒一句這和尚法號叫什麽，紫衣男子就老實了，難道這和尚法號很有殺傷力？
    收了錢後，心存疑惑的林蕭看似好整以暇地靠牆站在那裏作壁上觀，實則暗暗揣度這和尚的身份。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