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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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雲起站在他家“院子”門口, 稍有點暈。
    “棲雲居。”
    和他的名字倒挺配。
    不過這到底是個院子啊,還是個園子?
    雲起歎了口氣, 對跟了他一路的青一到六, 以及車夫揮手,道:“行了, 我到地方了,你們回吧!”
    他覺得自己還是拐個彎兒, 直接去苦渡寺找個小院兒住得了, 這麽大的地方, 打理起來豈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幾個青對望一眼, 青一肅然道:“我們是公子的人,公子讓我們去哪裏?”
    “嗯?”
    雲起眯起眼,看了青一一眼, 沒再多說什麽, “哦”了一聲,向園子走去。
    青一忙搶在前麵,道:“小的給公子引路。”
    園子很精致, 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美輪美奐, 假山奇石、瀑布流泉,妙趣天然, 可稱得上步步成景, 顯然耗費了極大的心血, 卻不知原主是誰——他代替胖和尚入京是臨時決定, 這園子自然不可能是為他修的,當然也不是給胖和尚的,因為和尚要住廟裏。
    分明是第一次上小東山,景致也是從未見過,但雲起卻越走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看著橫在溪流之上,任由溪水在身上淺淺蕩漾,幻化出奇異波紋的青石,雲起微微皺眉:這種分明是精心點綴,卻偏要弄出野趣橫生意味來的……風格,好生熟悉。
    或許,這些設計園林的,都喜歡這種調調?他逛的園子少,還真不太懂這個。
    雲起伸個懶腰,懶得再逛了,直接讓青一帶他去了正院。
    正院門口烏壓壓站了一堆人,等眼巴巴的等著。
    雲起皺眉,他並不反感使喚下人這種事,我掏錢,你幹活,很公平,但問題是,管理下人這種事,很麻煩。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快步上前,手裏捧著一個小盒子:“公子,這是這園子的房契,以及我們的賣身契,是皇上賜給公子的。”
    雲起“嗯”了一聲,接過盒子,問道:“你們從哪兒來?”
    管事稍稍遲疑了下,道:“稟公子,我們都是官奴。”
    官奴,無疑是大潛身份最低的一群人,別人賣身為奴,還有贖身或被主人家賜還自由身的可能,但官奴,卻全然沒有指望,一生戰戰兢兢,隻求活命。
    調教好的官奴,往往老老實實、任勞任怨,也不敢賣弄口舌,在市場上是極受歡迎的。
    雲起看向青一等人,道:“你們也是官奴?”
    青一等齊聲道:“是。”
    是個屁!
    雲起很沒有高人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將手裏的盒子扔給青一,道:“你收著吧!”
    他和老天爺單方麵較勁這麽多年,一雙眼睛堪稱火眼金睛。
    這幾個青還有那個車夫,雖然看起來或清秀文弱,或老實平庸,實則每個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且都見過血,而且是不少血——與他們比起來,皇長子身邊那幾個沙場練出的百戰之士都不夠看。
    是皇帝派來保護兼監視他的?
    反正暫時看不出有什麽惡意就是了。
    他先前派二青去傳話,其實也帶了幾分試探的意思,結果這麽荒誕的命令都被二青一絲不苟的執行了,說實話,還是覺得挺順心的。
    最起碼,這些人在翻臉之前,應該挺好使的。
    “東西交給你了,這園子和人,你看著安排吧!”
    幾個青似乎也沒有想要完美無缺扮演“官奴”身份的意思,被“委以重任”,青一全然沒有誠惶誠恐的意思,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是”,低頭退下。
    平白得了偌大一個園子和滿園子的人,雲起完全沒有天上掉餡餅的感覺,當然更不會受寵若驚——皇帝賜的東西,也就是擺在那兒給你看看的,切莫當真。花了用了賣錢了,都是大罪,他什麽時候不高興了,說收回就收回了,有沒有地契都一個樣兒。
    對雲起而言,這些禦賜的排場,就和當官的官服是一回事兒。
    大和尚沒來,他身份不夠、資曆不夠、道行不夠,怎麽辦?排場湊唄!
    雲起沒進園子,轉身向苦渡寺走去,趁著和尚們忙著招待香客,還沒來得及分派住處,他先仗著自個兒輩分大,搶個心儀的小院子再說。
    至於這裏,擺著看得了。
    園子後麵和苦渡寺相同,和來時便不是一條路,要穿過一片開的極美的梅林,走在林間小道上,雪風清冽,花香沁人,令人身心俱暢。
    一枝紅梅斜斜探入小道,攔在幾人眼前,紅花白雪,相映成趣。
    雲起心中微動,伸手在枝條上一拉一放,頓時積雪飛濺,幾片花瓣徐徐飄落。
    雲起看著地上的雪痕落花,低聲道:“明日,西行,三十裏……他明日到京?”
    ……
    精致素雅的妝台上,放著一張雪白的素箋,小小的碳條在紙上飛快塗抹,隨著線條越來越多,男子的影像在紙上漸漸清晰,修長挺拔的身形,垂墜如瀑的長發……
    “好漂亮……”
    略帶癡迷的聲音讓顧瑤琴手一滑,在紙上留下一道粗粗的碳痕,顧瑤琴混不在意,轉頭看向自家的丫頭流年,道:“你說什麽?”
    流年道:“小姐畫的好美……小姐,你畫的是哪家公子,為什麽隻畫一個背影呢?奴婢真想看看他的模樣。”
    顧瑤琴目光落在畫紙上,頓時愣住,好一陣心煩意亂,將炭筆一丟,道:“本就是不存在的人,畫什麽臉?”
    又問:“這套衣服,能做嗎?”
    流年連連點頭,道:“小姐放心,奴婢別的不行,但論女紅,但凡您能畫出來的,我就能做出來!”
    顧瑤琴道:“那就去做吧!”
    “按誰的尺寸?”
    “雲起。”
    流年應了,道:“小姐您對他可真好。”
    顧瑤琴淡淡道:“他救過我的命呢!”
    流年道:“那也是小姐心好,才時時惦記他的救命之恩!”
    顧瑤琴不置可否,流年又道:“小姐,這幅畫……我可不可以拿去看看?”
    顧瑤琴道:“給你了,以後別再讓它出現在我麵前。”
    流年應了,歡天喜地拿了畫紙,退了出去。
    顧瑤琴嗤笑一聲,一個背影便歡喜成這樣,若她真看到了那張臉,不知道還喜不喜歡的起來?
    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那個人的形象,竟在她腦海裏刻的如此之深,她不過是想將當初她為他設計的服飾畫上一套出來,竟畫著畫著,便成了那個人的背影。
    她那麽討厭、那麽恨他,可是,又那麽……想念他,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雲寂。
    萬丈紅塵,無盡榮寵,待回頭再看,竟發現唯有在他身邊時,才能得片刻心安。
    顧瑤琴閉了閉眼,強行將自己的思緒拉回。
    前世為了討好那個人,她特意為他設計了許多套方便活動,又大氣雍容的服飾,如今倒正好給了那個叫雲起的少年。
    她會設計服飾,會製作美食,會詩詞歌賦,會養顏化妝,有超出這個時代的見識,有和各種難纏客戶打交道的經驗……這個世上,無論男女,隻要她肯用心,沒有討好不了的人。
    一個涉世不深的少年,無論來頭有多大,她也有信心拿下。
    原本是想等他先吃點小苦頭,再拿這些東西來哄他開心,慢慢靠近,但她現在卻懷疑,有沒有繼續在他身上耗費心血的必要。
    這少年,比他想象的還要蠢。
    根本不用她多事,自己就將所有人都得罪了。
    全京城分量最重的那些個權貴,在凍了半日之後被他拒之門外,既受罪又丟臉,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虧,一個個恨的牙癢癢的。
    雖也有沒去的,可算上姻親故舊等錯綜複雜的關係,整個大潛,從皇帝到大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被他得罪了個幹淨。
    還要不要理他呢?
    罷了,不過是幾套衣服、幾句暖心的話罷了,不值當什麽,就當她發善心好了。反正有所謂的“救命之恩”在,那些人也遷怒不到她一個小姑娘頭上,說不得還會讚她有情有義呢。
    俗話說莫欺少年窮,便當做是一顆閑棋好了,在他被所有人踐踏的時候,遞出些善意,便是得不到回報,也沒有損失什麽。
    這次的事,旁的人或者還會觀望,但大皇子性情暴虐,又睚眥必報,應該很快就會去找他的麻煩,然後便輪到其他人落井下石了……不妨等他嚐盡了世態炎涼,她再出現。
    也不知道大皇子會如何行事?
    聽說這位大皇子,可最是好色不過,不拘是男是女,隻要看上眼,必要千方百計弄到手,且從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他若見了那少年,也不知道……
    顧瑤琴端起茶盞,小小的喝了一口:也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那個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的少年,還不會依舊幹淨的,就像剛剛從雪山上流下的一汪清泉?
    唇邊剛逸出一絲冷笑,便見丫頭尺素急匆匆進門,道:“小姐,長公主派人來了。”
    又低聲道:“是秦嬤嬤。”
    顧瑤琴“啊”的一聲起身,道:“快先請去花廳喝茶,我這就過去。”
    秦嬤嬤是長公主身邊最得意的人,等閑差事不會勞煩到她,到顧家來還是頭一次……公主這是找她什麽要緊事嗎?
    正要起身換衣服,門外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七小姐恕罪,公主殿下還在等著,奴婢不敢耽誤,便鬥膽擅自過來了。”
    顧瑤琴連道不敢,忙將人請進來,秦嬤嬤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公主殿下讓我來問七小姐一句,那香皂,到底是用什麽做的?”
    顧瑤琴一愣,當初的香皂方子,是長公主自己不要的,她供貨,長公主出鋪子出人,拿三分紅利——怎麽這會兒又問起來,還問的這麽急?
    微笑道:“也就是些花瓣、香粉、珍……”
    她臉色忽然一白,聲音卻沒有停頓,隻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珠之類的,我也記不太清了,嬤嬤要是不急,我這就去拿方子,抄一份給嬤嬤。”
    秦嬤嬤道:“不必了。”
    屈膝行了一禮,告辭離開。
    顧瑤琴含笑將秦嬤嬤送到門口,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腳下便是一軟,尺素忙扶住,道:“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顧瑤琴臉色慘白,咬牙將她推開,急聲道:“快,快去香皂作坊,讓他們將所有原料都處理掉,一點痕跡都不能留!快!”
    尺素道:“小姐,到底出……”
    顧瑤琴怒道:“我叫你快去!”
    尺素忙應了一聲,提起裙子就向外跑。
    顧瑤琴道:“跟她們說,都不許進來!”
    自己扶著牆,搖搖晃晃走到椅子旁坐下,手腳都在抑製不住的發抖: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不會,不會!一定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香皂鋪子也算是長公主的產業,她來問一聲也是應該的,跟那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站起來,抖著手摸出一個匣子,將裏麵的幾張紙扔進火盆。
    看著它們一點點化成灰燼,顧瑤琴的心情漸漸平複了些。
    沒關係,沒關係,就算真和那件事有關又怎麽樣?
    方子隻王媽媽一個人見過,原說的就是她家祖傳秘方,自己不過是掏銀子罷了。她雖得了方子,可具體到底用的是什麽,她怎麽知道?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總不能親自去盯著那些人幹活吧?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才是裏麵最冤枉的一個呢!
    她定了定神,到書桌邊坐下,取出紙筆,開始寫字。
    忽然門被猛地推開,顧瑤琴剛要發怒,便見流年慌慌張張衝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
    顧瑤琴手一抖,幾滴墨汁滴在紙上,寫了大半的方子立時就廢了,顧瑤琴煩躁的將筆一扔,怒道:“又怎麽了?”
    流年道:“剛剛、剛剛門上的小廝過來傳話,長公主的人去了香皂作坊,將那裏麵的人都抓了,東西也都封了。”
    來了!顧瑤琴閉了閉眼:到底還是來了!
    她深吸口氣,笑笑道:“不要慌,香皂作坊裏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我這就去找公主問問,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快服侍我換衣服。”
    顧瑤琴鎮定如常,流年稍稍好了些,一麵去顧瑤琴拿衣服,一麵道:“可是尺素她……”
    顧瑤琴猛地站了起來:“尺素怎麽了?”
    流年道:“聽門上的小廝說,長公主的人悄悄守在我們門外,尺素一出門,就給他們抓了,也不知道是……小姐?小姐!”
    顧瑤琴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這會兒終於想明白,為什麽那邊都已經拿了人,這邊秦嬤嬤還要多此一舉的來問她一句……
    “來人!快來人啊!七小姐暈倒了!來人啊!”
    流年的叫喊聲仿佛從天邊傳來,顧瑤琴恨不得跳起來捂住她的嘴,或幹脆掐死這個蠢貨,卻偏偏連眼睛都睜不開,意識就那樣沉入深淵。
    雲起!雲起!你……你……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