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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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喋喋不休的說了半天,卻見醜娘隻是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眼睛沒有一點光彩, 知道自己的唇舌算是白費了,隻得悻悻然離開。
    臨走前看一眼地上的碎銀子,很是不舍, 然而即使知道她這會兒拿了銀子,醜娘也未必能察覺, 卻依舊還是不敢——到底是大戶人家當著官爺的麵給的,她哪敢現在就動什麽歪心思?
    小院終於恢複了黑暗和平靜, 醜娘爬起來,抱著雲寂回屋。
    她勉強合上支離破碎的門,輕輕搖晃著懷裏的孩子:“亮光蟲兒飛呀飛, 爹爹叫我捉烏龜;
    烏龜冇長腳, 爹爹叫我捉麻雀;
    麻雀冇長毛,爹爹叫我摘毛桃;
    毛桃冇開花, 爹爹叫我吃發粑……”
    眼淚一滴滴落在雲寂蒼白的小臉上, 冰冷苦澀。
    ******
    雲寂以為見到了那個人, 他會夜不能寐,然而他低估了嬰兒身體的本能,他甚至連多想的時間都沒有, 就那樣在醜娘的拍拍打打、搖搖晃晃中沉沉睡了過去, 連夢也沒做一個, 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醜娘沒去上工, 正低著頭收拾東西,雲寂很能理解——見過了那對夫妻的嘴臉,這裏是再也住不得了。
    接下來雲寂就看見了正無精打采趴在門口的大黑,很是高興它還活著,於是給了它一個燦爛的笑臉。
    難得被小主人待見一次的大黑很是興奮,一躍而起,搖著尾巴撲上來,伸長了腦袋就舔,被小主人嫌棄的推開後,又鍥而不舍的撲上去。
    醜娘顯然有些魂不守舍,竟然沒發現兒子的窘況,低頭用火鉗撥弄著爐火,大約是驚魂未定的緣故,手微微有些顫抖。
    指望不上娘親,雲寂隻好自力更生,撅起屁股爬到床內側,對鞭長莫及的大黑做了個得意的鬼臉,便不再理它,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他昨天心情激蕩,有很多事沒去想,現在卻不得不想。
    他確定自己沒有認錯,無論相貌身形、聲音語氣,還是氣息,都是那個人無疑,隻是比記憶中,要年輕許多。
    雲寂記得很清楚,前一世的那個人,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因病身故,他為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難不成是和自己投胎在了一個時間,一個地點?
    可是一個人投胎轉世之後,會相貌、聲音、氣質、習慣、喜好,都還和前世一樣嗎?
    雲寂搖搖頭,又或者,他這一次輪回,竟投胎到了幾十年前?他遇到的,是幾十年前的師傅?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以後會不會遇到這一世的自己?
    這一世的自己?
    這個荒唐的想法,讓雲寂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了昨天被他因情緒激蕩而忽略了的一句話。
    “那孩子的後腰上,有一個水滴狀的粉色胎記……”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水滴狀的粉色胎記。
    他有的啊!
    上輩子他有,這輩子……看醜娘的反應,大約也是有的。
    兩個人,在同樣的位置擁有同樣形狀胎記的幾率有多大?而這兩個人,和同樣一個人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幾率,又有多大?
    難道,他並不是投胎轉世,而是重新回到了小時候?
    可是,他分明叫雲寂,為什麽現在又起名雲起?
    為什麽他前世從來沒聽說過醜娘的事?
    雲寂腦海中一片混亂。
    那個人分明告訴他,他從小被遺棄在山莊門口,沒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
    可如今,他分明與醜娘相識,他分明專程來尋他……雖然不知為何最後放棄帶他回去,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毫無疑問的。
    那個人到底瞞了他多少事?
    ……
    雲寂一慣冷情,可是涉及到前世今生他最在意的兩個人,卻也忍不住多想,隻覺得腦海中各種念頭紛紛擾擾,完全抓不住要點。
    又微微皺眉,人生重來一次,那是不是意味著,前世遇到過的那些人,還會再出現在他麵前?
    細數起來,他的前世果然活的失敗,前十年麵對著無數張偽善的麵孔,後十年又因為一張鬼魅般的臉,令得人見人惡……人生重來,他竟想不出幾個願意再見一麵的人。
    胡思亂想中,忽然被一聲響動驚醒,雲寂微楞抬頭,卻發現是醜娘看見他醒來,驚得失落了手裏的火鉗。
    見雲寂扭頭看過來,醜娘低頭避過他的目光,彎腰撿起地上的火鉗,又開始翻弄爐火,隻是一雙手抖的厲害。
    雲寂微楞,醜娘在這種時候生爐火,雲寂原本並未多想,隻以為是反正這裏住不得了,先前攢下的木炭也帶不走,不如索性用了……但此刻,卻看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思來。
    他好奇的翻過身爬到床沿坐下,終於看清醜娘胡亂的用火鉗撥弄的東西,並不是爐火,而是放在爐火上灼燒著的一枚銅簪,如今已經燒的通體發紅。
    那是一枚最普通的發飾,不值錢,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簪頭是一朵比銅錢略小的梅花,形狀也極粗糙,隻有村裏最窮的婦人才會用這樣的發簪。
    雲寂愣了一下後,才想明白醜娘想做什麽,眨了眨眼,很乖巧的在床沿邊趴了下來,就像他剛醒來的時候一樣。
    他趴在床上,“專心致誌”的玩了一陣手指頭,見醜娘沒什麽動靜,便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醜娘正癡癡的看著他,臉色灰敗,比昨日見到那個人的時候還要難看。
    雲寂對醜娘露出一個安慰的笑臉,醜娘卻如同被人打了一棍般,搖搖欲墜。
    於是雲寂斂去笑容,將頭扭向另一側,不讓醜娘再看見他的臉。
    娘,我知道你要做什麽,沒關係,來吧,我不怕疼,我不怪你。
    雖然我知道,麵對著那個男人,做這些毫無意義,但如果能讓你稍稍心安,我願意的,娘。
    來吧,別怕,娘。
    來吧,沒關係的,娘……
    身後終於慢慢開始有了動靜,聲音小小的,窸窸窣窣,然後是一聲突如其來的“嗞!”
    那一聲,就像豬肉被扔進油鍋裏,一股燒焦的皮肉的焦胡味撲鼻而來。
    雲寂渾身一顫,沒有回頭,淚水毫無預兆的噴湧而出。
    他將臉狠狠埋進被褥裏,將淚水和哽咽一起捂住。
    娘,你不要這麽傻,娘。
    終於,腰上的衣襟被輕輕掀開,時間仿佛變得緩慢,袒露在外的肌膚也變得格外敏感,能感受到有灼熱的氣息在靠近,能感受到肌肉在發燙,汗毛在卷曲,能感受到緊緊攥著熾熱銅簪的那隻手,顫抖如風中的落葉。
    不要怕,娘。
    沒關係的,娘。
    雲寂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一下的到來。
    然而他等到的是“當!”的一聲,銅簪落地。
    醜娘崩潰的跪倒在地上,破碎的哭聲從緊緊捂住的雙唇裏擠出,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汨汨而下。
    雲寂坐起來,拉起醜娘的右手。
    血肉模糊的傷痕,橫貫在布滿了繭子的掌心,橫跨著幾根絲毫談不上細嫩的手指,銅簪簪身上的紋路在上麵隱約可見。
    我的傻娘啊!
    雲寂伸出嫩嫩的小手,抹去醜娘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他就不停的抹。
    娘,不要哭。
    我就在這裏,我不會被任何人搶走,就算被迫離開,我也發誓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娘,不要怕。
    我知道你怕他,不敢見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糾葛,那麽我們一起,走的遠遠的。
    世界那麽大,總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娘,不要哭,不要怕。
    我在。
    原本過慣了平靜生活的雲起和和尚們,第一次覺得這樣的日子彌足珍貴,果然人要到失去,才知道一直擁有的可貴。
    大和尚的火炕第二天晚上就能睡人了,雲起抱著鋪蓋,和莫急等一幹小和尚一起,早早的就在上麵占了位置,美其名曰“暖炕”。
    本以為會被自家師傅揪回去收拾一頓的小和尚們,發現向來精明的師傅竟然壓根沒注意到這事兒,頓時大喜,晚上一窩蜂的過來,將那一席大炕,擠得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其中又以大和尚身寬體胖,睡得最是委屈。
    一樣擠了一夜的小和尚們足足興奮了半日,還在嘰嘰喳喳的說誰的腳最臭,誰磨牙又放屁的時候,山上又來人了。
    人還是那些人,卻不再是被凍得全身僵硬,滿身傷痕,衣衫不整,隻能讓人輪流背上山的狼狽模樣了。
    兩個皇子和一個欽差的儀仗全部展開,將苦度寺還算寬敞的山門襯的狹窄寒酸,身穿朝服的劉欽劉鉞和烏大人端肅威嚴,妝容精致、身披紅色狐裘鬥篷的顧瑤琴眉目如畫、雍容華貴。
    一幹人再度邁入苦度寺,方丈領著大大小小的和尚們在殿前侯旨。
    在丫鬟簇擁下的顧瑤琴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那個膽大包天的雜役,甚至連救了雜役的胖和尚都沒見,不由有些失望。
    隻是這種場合,便是她再受皇帝太後的寵愛,也沒有她說話的份兒,而劉欽劉鉞仿佛沒發現一樣,她也隻好壓下了提醒眾人,還有人沒來接旨的心思。
    大潛崇佛,佛門子弟便是見駕,也隻用執佛禮,接旨自然也不必跪拜。
    方丈領著一群和尚安靜聽完聖旨,說了一句:“請稍後。”
    便轉身離開,三十多個和尚轉眼間走的一幹二淨,隻留下普泓一個,引他們去廂房暫時休息。
    所有人都知道這道聖旨恐怕來者不善,但卻沒人想到,皇上的動作會如此之大。
    苦度寺所在的山,名為東山,因是大潛東麵最高最大的山而得名。
    京城郊外,也有一座山,名為玉屏山,因山勢陡峭、樹木蔥鬱而得名。又因山中風景如畫、四季如春,處處都是溪流瀑布,又有奇石溫泉點綴,乃是京城一大盛景。
    今夏陛下令內務府在玉屏山大興土木,其院落畫廊、亭台樓閣,皆精致非凡。所有人都認為,這是陛下為自己修建的避暑山莊,可誰也沒想到,皇帝竟親自為別院題名為“苦渡寺”,且將玉屏山,更名為“小東山”。
    東山,苦度寺。
    小東山,苦渡寺。
    皇帝在聖旨上委婉的表示,想請度海大師入駐苦渡寺,主持大局,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是要將苦度寺一鍋端呢!
    廟給你們修好了,連山都為你們改了名字,又派了兩位皇子和一個欽差去請,麵子已經給足了你們了——來,還是不來?
    敬酒已經上了,吃,還是不吃?
    劉欽、劉鉞等人在廂房喝茶,他們已經做好了將茶水喝幹,甚至喝到明天的準備。
    苦渡寺的建成、東山的更名,在欽差離開京城的時候,都還隻是個決定,在三日前才成為事實。
    皇帝的意思,連劉欽、劉鉞都是第一次知道,更何況這些和尚?這種舉寺遷徙的大事,豈是“稍後”一下,就能決定好的?
    然而,真的是稍後。
    他們一杯茶還沒喝完,將他們帶著這裏,上完茶之後就不見人影的普泓和尚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一份名單。
    苦度寺一共三十二人,九個老和尚,十四個年輕和尚,八個小和尚,一個俗家弟子。
    前往京城入住苦渡寺的名字也勾出來了,老的一個沒去,小的一個沒留。
    普泓和尚的話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確:年輕的,能去的,咱們都去,至於老一輩,他們在這裏過了一輩子,別無所求,隻想老死於此。
    東山的苦度寺,以後不會再收弟子,隻求在他們老死之前,皇帝能從京城苦渡寺或別的地方,派人來打理寺院,以免荒廢了這千年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