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非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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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牛狂奔,我被癲得頭暈目眩,一時竟沒明白胡嘯的話。
    於是胡嘯又重複:“我胡嘯願追隨小師父前去西蠻王庭。”
    這下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不是我沒聽明白,而是我壓根不想聽明白。
    “胡嘯,”我琢磨著如何才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那廂拉車的老牛便極其開懷地哞了一個長音,我靈光一閃,便問:“這老牛怎的跑得這麽快?”
    “哦,我把它灌醉了。”胡嘯答得從善如流,答完繼續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執著地向我要一個允諾。
    “胡嘯,我要前去西蠻王庭,可不是像這神誌不清的老牛一樣,是因為一時興起,”我便也認真地回他,“我是要去查明多倫之戰的真相,我是要去複仇,我是要去毀了他們的叱奴軍的。”
    “我知道,”胡嘯還是盯著我,“我是中山國虎嘯將軍,我也有此誌向,我也該有此誌向。”
    居然拿國家大義來壓我!我就有些震驚,因我同胡嘯最初是不打不相識,後來便是不打不算相識。本是從小到大一起胡鬧慣了的,誰知如今他竟這麽一本正經起來?他這樣子,倒是叫我想起天牢裏,他也是帶了胡爺爺來看我,那時他也是這樣盯住我,執著地向我討一個“有什麽事一定要跟他說清楚”的君子之約。
    “可是胡嘯,你也是胡家子孫,”眼前的這個約定可並不君子,尤其是胡爺爺的厲聲嗬斥還曆曆在目,我自然不能答應,“你若同我一起去西蠻王庭赴險,胡爺爺怎麽辦?胡家又怎麽辦?”
    “還有胡萊,”我步步緊逼,“他應當早就跟林夕逃得沒影兒了,他在暗處,胡家在明處,他想做胡家掌門人不是一日兩日了,整個京都誰人不知?你真的要拋下正值危局的胡家,隨我去西蠻王庭冒險?!”
    “放棄吧虎嘯將軍!”清冷帶磁的聲音憑空出現!我同胡嘯俱被砸得眉頭一跳!“虎嘯將軍這般拖家帶口,怎麽能同將軍大人一起亡命天涯?”
    “昔言?!”我有些驚喜,“你果然沒死!”
    昔言落地的腳步明顯就不穩了一下,我看著他滿頭黑線的模樣,無端想起暗道裏我識破他身份時衝他破口大罵,那時他也是一個不穩,險些一跤滑倒在地!這模樣,哪還有初見時梨園台柱子的風采?我隻覺得真是好笑非常!於是當場就大笑出聲,土路之上,哈哈之聲不絕於耳,連老牛的蹄子都被感染得又快了幾分!
    可胡嘯卻不高興了。
    “昔言說的不無道理,”我隻當他是氣昔言的話,便安慰他,“你呀,就好好留在京都,既能護住胡家,又能幫我留意京都的動向,若是情形不對,到時你一封飛鴿傳書便能幫上我大忙!這豈不比你隨我去西蠻來得有用?”
    “是啊!”昔言一個飛身就輕巧地坐上了牛車,“虎嘯將軍還是聽師父的話罷,此去西蠻一路凶險,虎嘯將軍又一拳難敵眾險、啊!”
    是我一腳將他踹下了車。
    “別理他,他一貫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煙塵滾滾,我看著胡嘯就有些慌怕,“胡爺爺不放心你,他的嗬斥你一定也聽到了……”我的慌怕,是為昔言笑胡嘯斷手而慌,也為胡嘯因我斷手而怕,胡嘯的臉色十分不好,我亡羊補牢:“我知道你擔心,我也很歡喜你如此看重我們的情誼,但是我決不能讓你去冒險。”
    “我也會擔心你啊胡嘯……”胡嘯臉上更痛,隻瞅著自己的斷手一言不發,我看著他,有些說不出話,“我們這群一起長大的人,如今也就剩了小相國林言、林淵、林意和你我,而如今林淵林意又不知所蹤、生死未卜,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聽到小相國,胡嘯僵了一下,明顯是擔憂和掛念。就在我以為終於勸住了他時,他卻將垂下的眼瞼一掀!眨眼間又是滿目堅然!
    “皇帝陛下沒有來。”
    我正想著勸他之法,冷不防一懵,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轉了話頭。
    不過轉念一想,隻要胡嘯不再執著於與我同行,我順口轉了話頭豈不正好?而且,即便我的拒絕不管用,自然也有人能把他留在中山——
    “我知道,”於是我嗤道:“不是他派的人來了嗎?他知我沒死就派人來,左不過是要把我帶回去好生關著,然後孤注一擲地用小相國的火甲車跟西蠻來一場‘人肉戰’!我不會讓他那麽做的!他如此打算,還不是想讓我和家同小相國的林家一起,就此背上千古罵名!?他也正好一舉削權,徹底收拾了一文一武兩個心腹大患!”
    可我料錯了,聽及小相國和林家危險,胡嘯眼中的堅定竟還是沒有動搖!大感玄幻之餘,我又聽他道——
    “人不是皇帝派來的,是非紅自己來的,也是他自己要來的。”
    我一噎,餘下的慷慨激昂盡數卡在嗓子眼兒,上下都不得。
    “是……非紅救了我?”明知道答案,卻還是想再聽一遍。我如今貪圖非紅的溫暖,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是。”果然。
    “他要做甚?”我殘存的理智終於掙紮著蘇醒。
    胡嘯也麵無表情,這正是他對誰有很大成見的標誌臉,“阻止小師父前去西蠻。”
    我閉了閉眼,又暗道一句果然。
    何必呢……
    時至如今,我去不去得成西蠻王庭,對於非紅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總歸,我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那個多倫之戰救我一命的少年;總歸,我已經知道了他就是父親曾經予以重用的刀筆人;總歸,我也已經知道了他現在為封疆效力,而從前,又同昔言這樣的細作是親密的友人。
    已曆經這樣一番背叛,他還有什麽值得再對我隱瞞呢?難道真如邊境之戰時昔言的有意挑撥——父親之死、多倫之叛,統統都是非紅甘做了手中刀,由著封疆那廝提了、來向忠臣良將下手?!
    可,若真是那樣,非紅他又何必救我,一次又一次?從一開始就讓我死在父親的屍身旁,豈不幹淨利落?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何必何必,似乎我同非紅這五年來的攜手相助、風雨同舟都隻剩了“何必”二字。我必須走,我無法麵對他,除非我找到他“必須”做下這一切的緣由。
    “我聽小師父的,”胡嘯看住我,一字一頓,“我留在中山,留在京都,我來幫你看住非紅,他不是皇帝陛下,他不用非得坐鎮宮城,他可以隨處亂闖,惹人生厭!”
    頭一次聽胡嘯如此,我竟一時弄不清他是討厭封疆還是討厭非紅,我大為驚奇,因胡嘯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如此指桑罵槐、九曲十八彎,實在不是他虎嘯將軍的風格。
    而且,這也是我頭一次見胡嘯在聽聞小相國有危險之後,也毫不動搖。
    “非紅在暗道爆炸時救了我,這我知道了,”心下明了,於是我問:“但是,他還另外做了什麽?你還沒有告訴我。”
    ------題外話------
    小徒弟:胡嘯願追隨師父前去西蠻!
    和師父:這個,我需要小相國老板的同意書。
    小徒弟:胡嘯願追隨師父前去西蠻!
    小相國:你再說一遍,你願幹什麽?
    小徒弟:沒沒,我願追隨老板,一生一世!
    和師父:收徒弟收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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