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給林夕請的大夫？！”
    胡萊直把我吼得氣血上湧。
    “不然呢？難道我還能為你請大夫？”
    我無奈地揉著太陽穴；即便隻是胡氏旁支，胡萊這廝也沒少繼承胡家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毛病，聽聽這一聲吼，簡直能和胡嘯相媲美了！
    “我那是看你麵色不好才忙去請的大夫！”胡萊語氣有些委屈，“你不是說林夕全首全尾地擋在我們前麵才好嗎？怎麽又對他動手了！”
    “無恥小人，我若不瘋，他便蹬鼻子上臉，”我問胡萊，“他那副樣子，若是換做你，隻怕不隻會動手，而且還會收不住。”
    胡萊聳聳肩，“說的也是。”
    “人呢？你都通知到了麽？”
    我想抓緊時間部署下麵的事，“阿蠻怎麽說？”
    “一口答應！”胡萊冷笑，“我看她也並不怎麽待見林夕！”
    “沒人待見林夕，”我擺著手補充，“畢竟，連他自己的老爹老相國都不待見他！”
    “哈！”胡萊拍手叫好，“說的正是！”
    “那宗元蛟和宗元鵬怎麽說？”
    “也是一口答應！”
    “嗯，那就好，”我略感安心，“我還怕宗元蛟不想扯進這些事情裏呢！”
    “是麽？”胡萊似乎對我的擔憂有些詫異，“我怎麽看著他巴不得被扯進這些事情裏？”
    “嗯？”我也詫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哦，”胡萊摸摸鼻子，“我就是看他對你挺言聽計從的……”
    “切！你這兩日也還對我言聽計從呢！”我懟他，“可你自己說，你是巴不得被扯進這些事情裏嗎？”
    “我當然求之不得！”胡萊一臉的認真。
    我捶了捶自己的額頭，我怎麽忘了，胡萊這廝為了救林淵，原本就是巴不得自己能扯進這些事情！而且不光扯他自己，還要扯上我！
    “那你就說，你是甘心對我言聽計從嗎？對我和玉？”
    “噫~~~~”胡萊嫌棄地瞥瞥我，“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一攤手，“宗元蛟肯定也不是！他那是想讓我為他出力，所以才先賣個人情給我——”
    我拉長了聲音，胡萊終於露出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人家堂堂西蠻王——我還奇怪來著——怎麽會對你言聽計從！”
    雖然的確是這個道理，但胡萊這種說法，還是讓人想揍他。
    於是，我便又懷念起那時候說揍他就揍他的非紅。
    “我說怎麽到處都不見你，”有什麽反著旅社的燈光漸行漸近，“原來你和你的信使在這裏說我的壞話，嗯？”
    原來是宗元蛟額上戴的白玉。
    哎，都說背後莫道人短長，果不其然，看看宗元蛟這一副要算賬的架勢——我一時隻覺得更脫力了。
    “你怎麽了玉奴兒？”他突然變了語氣，“怎麽臉色如此難看？”
    看來讓他忘記尋我算賬有望？
    “沒事，”我故作虛弱地笑笑，“就是做了些虧心事，所以引得身體也有些虧……”
    胡萊在一旁狂翻白眼，“你可得了！明明動手的是你，你倒裝上身虧體虛了！”
    “噯呀——”我抬高了聲音，“我有些暈！都是方才被林夕那廝給氣的，這才說了方才那些胡話！”
    我迎上宗元蛟探究的藍眸，“所以王上千萬別當真啊！”
    胡萊應是看不下去，推門就要進房間去，“二位聊，我去看看林夕！”
    “孤王不會當真的，”宗元蛟大方一笑，“自你偷了邊境布防圖潛逃，這五年以來，在你聽不見的地方我也都在罵你來著。哦對了！還有阿鵬，他罵得更叫一個難聽！”
    “……”
    好吧，原來他那神色不是大方一笑，而是“大大方方的壞笑”……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與他廢話，“你若解氣了，我就去找胡萊了，我還有話要問他。”
    “不就是想繼續問問鎮長韋期怎麽回答嗎？”他一語中的，“你放心，他會參與我們的營救行動的。”
    “那李蠻兒呢？”
    “果然敏銳啊玉奴兒，”宗元蛟得意地與我賣關子，“你猜對了，韋期說他會同我們一起去救林淵他們，但條件就是——李蠻兒不能加入。”
    “不加入也好，”我考慮著，“那女孩太瘋狂，一說是救昔言，隻怕她會衝動行事，到時候弄巧成拙，一舉害死我們所有人！再有，她不加入，韋期便也不會時時替她操心，阿蠻也不會因為韋期而被她絆住手腳……這樣好，我需要韋期和阿蠻全程都仔細看著！”
    “看著？看什麽？”宗元蛟一頭霧水。
    “自然是要韋期看著小林家機巧真傳之高超；”我有些開心，“至於阿蠻，我一定要讓她看看——她爹的好兄弟究竟有多凶殘！”
    “你這是打算讓她討厭自己的家族啊！”宗元蛟眼中是明顯的讚賞，“你就不怕你們中山國的先皇給你托夢？”
    “托就托嘛，”宗元蛟也信神鬼之說？我頗感驚奇，“我正好向他問問有沒有見到我爹，我爹還有沒有罵他‘烏龜王八蛋’？”
    “非禮勿聽、非禮勿聽……”
    “你是誰？”
    我問這個突然推門出來的小老頭。若是平常，我斷不會如此無禮，隻是，他恰趕在我正高興的時候潑了盆涼水，這感覺就仿佛林小子每每在我練武的時候杵在旁邊勸我背書——神煩！
    “和玉！”胡萊看上去很想自我了斷，“這是大夫！”
    “……哦，”我尬笑兩聲，“我暈花粉，大夫別跟我一般見識啊！這個、這個人怎麽樣了？明天一早能否下榻走動？”
    “不能。”
    我又想口吐芬芳了。
    “不會吧……我隻是插了插他的肋骨……”
    但我克製住了自己。
    “這位姑娘，我不管您是何人，也不管您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在鎮長大人眼皮子底下私自關押他人甚至用刑，但是這個人是我醫治的，在我看來，他的傷雖不致命，但若走動強行走動，那勢必會惡化，到那時候，性命能否保得住可就不一定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了！”
    宗元蛟居然搶了話，甚至當著老大夫的麵出言不遜道：“反正他本來就是該死之人！”
    老大夫一噎，在宗元蛟那雙丹鳳藍眸的注視下，他於瞬間就泄了氣，“小老兒不過平頭百姓一個，你們要我做的也都做了，就此放小老兒去吧！”
    一個懸壺濟世的老人家，在我麵前竟被嚇得如此無助，我頭一次深刻地感覺到，原來我們這些名門貴胄，其實一點都不高貴——
    不管是門內想造反的，還是門外求和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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