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張嘴正想問他，可另一個男聲突然砸過來——
    “滾！！！”
    氣勢十足的一個字，喝得已經瘋狂的昔言都立時住了腳！
    嗯？難道還有另一個人在？
    我的頭更暈了。
    因為這聲音我聽著也很熟悉，然而，我將前來救人的和我們要救的都過了一遍，這男聲既不是胡萊和宗元兄弟倆，也不是林小子，而韋期已經睡在了後頭，昔言又就在我麵前，那麽這個人，究竟是誰？！
    ……並且，要我們撇下你的可不是我，而是破曉時分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男子，看上去似乎同宗元蛟他們熟識，他說他有人手可以幫忙營救林淵三人，但條件是讓我們撇下你……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阿蠻的字條——“破曉時分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男子”、“同宗元蛟熟識”、“有人手可以幫忙”……
    難道，他就是阿蠻字條上說的那個人！？
    “少在這裏惺惺作態！”此人複又開口，聲音冷淡而疏離，“你嘴上說信他，可結果不還是追殺他以作報複麽？”
    昔言的臉不自然地抽搐著，腳下卻後退兩步，瘋狂的臉上竟浮現出慚愧的神色！？
    我非常震驚！
    “你是誰！？”我一手按住了長刀。
    “……”
    “林夕的走狗麽？”
    我拔刀出鞘，刀上映出我一隻獨眼的滑稽模樣。
    “……將軍，你還在流血……”
    山風呼嘯，將他的關切之語擊碎了又糅合，直直灌入我耳中！我絲毫感覺不到自己在流血，在聽到這聲音的一刹那，我便隻能感到自己在流淚！
    這聲音我當然熟悉！從他是少年的時候我就熟悉！更不必說後來他伴著我一同經曆生死，在我們一同支撐起和府的那些日子，他於最糟糕的變聲期還這樣日日喚我“將軍”！
    喚我“將軍”，這是非紅獨特的鼓勵我的方式——無論彼時我是死裏逃生的和玉，還是放馬奴玉奴；也不管我是庶民和玉，還是侍衛長玉奴，隻要我需要，他都會在我身邊喚我“將軍”，直至我重振旗鼓，在四麵楚歌中殺出一條血路！
    哈哈……原來阿蠻說的那個人，竟然是非紅啊！
    我早該猜到的，臨行動前將我丟下，這種事也隻有非紅愛幹！
    “真是的……”我喘著氣，脫力般將刀往地上一插，“原來是你這混蛋……”
    “居然、居然害我提心吊膽了這麽久……”
    我用長刀撐住自己，想起了最近一次發現他蹤跡的時候，“抱歉了非紅，我帶著李蠻兒大鬧上花台開幕，想來是亂了你暗殺的林夕的計劃了……”
    “……但是林淵和林小子還在他手中，林夕這樣的陰狠，我實在不敢拿他們的性命冒險……”
    我想起快半月不見的林淵和林意，最後一別之時，林淵還說她很忙，還有要事等著她去做，而林小子也正壞心眼兒地將我賣給韋期，壞笑著看我不得不答應給韋期賠償……他們姐弟是好人，是我為數不多的好友；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他們不該再繼續受苦了。
    我看著非紅灰色的眼睛，他蒙著麵，想來是不希望被此行的人認出或記住容貌，但對我來說，他的聲音和眼眸便足以讓我認出他了，此刻，我隻希望我在上花台的行動不會幹擾他太多；雖然我猜不出他究竟在謀劃什麽，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的確在做什麽重要的事，至少，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而且、而且上花台時你也聽到了吧！”我試圖對他解釋，“林夕他自己說——‘誰知除掉了和卓又冒出來個和玉’，所以我想，他一定知道多倫之戰的詳情！”
    看他不說話，我有些著急，一著急就打了個趔趄，“嗬……我現在真是越來越不濟了……”
    “將軍！”他終於搭我的腔了，“將軍別說了！”
    “怎麽，我都道歉了，你還衝我甩臉子？”我想生氣，卻氣不起來，“非紅啊非紅，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我知道，將軍怨著非紅，怨就怨罷，隻是何必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他聲音盡是恨鐵不成鋼，“將軍就好生待在杜柳旅社，等著我將他們救出來，再一舉殺了林夕，不好麽？”
    “不好！！！”
    一別多日，我甚想他，所以先前怎麽也氣不起來，可他如今這句話，倒無端勾得我心頭火起！
    “你我朝夕相處多少年，你難道不知我和玉是怎樣的人麽！？”急火攻心，我連傷口都不覺得疼了，“為重啟和氏一族，我提出要去西蠻王庭偷盜軍事機密，提出了我就敢做！為調查真相，我決定赴西蠻王庭和親，決定了我就敢行！天牢越獄、夜燒皇宮那算什麽！隻要是我決心要做的，我就一定要做到！”
    他眸色漸濃，我知道他有話要說，索性就趕在他前頭，“查清真相、為父親報仇、為和氏伸冤，那都是我的事！而且我也已經在努力做成！對你來說，你若看重看重我們之間的情分，那就陪在我身邊；你若不想和我一起發瘋，那就去追尋你的錦繡前程！如今封疆重用你，讓你做了常勝將軍，你大可好生地保家衛國！又何必如此瞻前顧後，做出這許多優柔寡斷的不成器模樣？！”
    “將軍以為，我在自己的前程和將軍之間糾結取舍！？”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聲音裏的受傷讓人無法忽略，我被他吼得一怔，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話裏竟還有這樣的意思！原來，我心底一直是在怪非紅麽——怪他選了自己的前程；怪他在前程和我之間選了前者？！
    可是就算他這樣選了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這樣選擇，又有什麽不對！我又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他？！
    “沒有！”我無法承認，我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承認，“我才沒有這麽想！我隻是看不慣你一個男人，行事起來居然如此拖泥帶水！”
    “將軍！”他終於衝上前來，卻單膝跪下向我行起武將大禮，“將軍信我！我從不需在前程和將軍之間取舍！將軍就是非紅的前程！”
    將軍就是非紅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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