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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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瑜重新坐在如意廚房的後院,坐在石凳上發著呆。
這一片後院依舊是一副綠油油的空蕩蕩,連帶著讓莫瑜都覺得心底像是少了些什麽。她雙手支撐著下巴,喃喃自語:“愛情,為什麽會讓人們變得瘋狂。愛情,難道不該是美好的嗎。”
卻在此時,付琛已經從大堂走到莫瑜身邊來,坐下:“愛情自然是美好的,可世間並沒有純粹的愛情,除了愛情,往往還夾雜著欲望。若是我喜歡你,我便一定要讓你永遠都在我身邊,讓你永遠隻能看到我一人。”付琛看著莫瑜,緩緩說著。
莫瑜被付琛的眼神嚇了一跳:“你剛才的眼神好變態!”
付琛笑了起來:“每一個墜入愛河的人,都是變態的。”
莫瑜想了想:“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此時已是午休時間,付琛幹脆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去睡美容覺。倒是莫瑜像是想起了什麽,幹脆也上了樓去,一路摸到了長亭的房內去。
長亭今日倒是空閑,竟是在屋內看書,且桌子上還點著一盞沉香,嫋嫋的煙帶著清幽的香,將整個房間都染上了獨特的味道。
莫瑜走到長亭身邊,認真道:“長亭,你能再帶我去看看雪貞姑娘的往生鏡嗎?”
長亭放下書本,彎眼笑道:“阿瑜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莫瑜看著長亭總是笑眯眯的模樣,心情下意識地便放鬆了不少。她說道:“我隻是對扶桑的未來感到好奇。”
長亭道:“太好奇,可不是什麽好事。”
莫瑜道:“我知道。可我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長亭身邊坐下,微微鼓著嘴,“今日我送扶桑離開了。”
長亭柔聲道:“客人總是要離開如意廚房的。”
莫瑜歎口氣:“可你知道嗎。在她離開的那個瞬間,我竟然從她身上看到了當初那位名為陳絕的客人的影子……”
長亭無奈道:“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沒辦法拒絕你。”又寵溺地笑了起來,“隻要阿瑜開心就好。”
莫瑜被長亭突如其來的撩撥給羞紅了臉,她不由微低下頭去,不想讓長亭看到自己臉上漲紅得像個小蘋果。幹咳兩聲,才道:“那那那我們走吧,去雪貞那再借往生鏡用一用。”
長亭站起身來,輕輕牽著莫瑜的手,便引著她朝著三樓而去。
通往三樓的樓梯依舊透明泛清波,每走一步總會泛出無邊漣漪。長亭和莫瑜沿著台階拾級而上,不稍多時便到了三樓的藏寶閣。
雪貞依舊穿著紅衣,並且這一次看到長亭時,依舊相當激動,陰冷著臉就飄到了長亭麵前來,冷笑著道:“長亭如此繁忙,怎麽有空到我這來?”
長亭十分好脾氣:“雪貞姑娘近來可好?許久未曾見你,我倒是十分想念……”
雪貞捂嘴輕笑,眼神卻依舊冷冽:“難道你也會想念我?”
長亭道:“十分想念……你的往生鏡。”
雪貞怒色:“我真是一點都不想見到你!”
長亭依舊好脾氣:“那就請雪貞講往生鏡借我一用,我馬上就離開你的視線。”
雪貞怒氣衝衝得將自己梳妝台上的往生鏡扔給了長亭,這才冷著臉走了。長亭和莫瑜相互對望一眼,這才一起握著往生鏡走了。隻是莫瑜一直在忍著笑意,心道長亭其實也是個蠻有趣的人呀!
抱著往生鏡回到房間後,莫瑜坐在桌前,便看著往生鏡的鏡麵漸漸蕩出了一圈圈的漣漪,於是很快的,便見這鏡麵內,緩緩映出一道瘦削的背影……
*
扶桑就此邊做了世間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凡人。沒有術法,沒有修為,也沒有壽命。隻有三個月的為人期在等著她。
因為沒有術法,她隻好一步步走向青虛山。哪怕青虛山距離如意廚房很遠很遠,哪怕她也許要走上一個月的時間,可她也心甘情願。倒是幸好半途中遇到了一隻好心的烏鴉,說是願意搭她一段路程,這才讓扶桑終於能提前到達青虛山的山腳下。
隻是……畫麵外的莫瑜在看到那隻烏鴉時,卻愣了愣,隨即側頭看向長亭,卻發現長亭正望著自己淡淡的笑。莫瑜心底一暖,不由輕輕叫了聲:“長亭。”
長亭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莫瑜繼續看向往生鏡。
莫瑜連連點頭,便看著前方再也不說話。
畫麵繼續。
青虛山底的景致依舊美不勝收,青天綠水,神仙仙境。扶桑站在山腳,臉上滿是期待的光芒。 隻是她卻忘了一件要事。青虛山地勢陡峭,本就是紫微大帝的道場,所以山勢自是一等險要,一般的小凡人更是別想輕易上山去。
扶桑如今不過是個肉體凡胎,這等高山不過才爬了幾個時辰,便已是氣喘籲籲,渾身香汗。莫瑜光是看著,都覺得累人。
可大抵是扶桑的執念太深,以至於這麽高的山脈,她竟能眼也不眨得繼續向上走,仿若並沒有察覺到累意。也不管天上有沒有下雨,有沒有打雷,更不管越往上走,就越逼人的冷氣。
天空亮了又黑了幾個回合,數不清楚究竟是過了幾天,等扶桑走到紫微殿的時候,渾身狼狽,形容枯槁,落魄得不成樣。
她臉色慘白,嘴唇亦是幹裂得出了血,她想進入紫薇殿去,可才剛走到門口,就被紫薇殿的書童給攔了下來。這兩位書童一位穿著紅衣,一位穿著綠衣,她知道,其實這兩個書童並不是真正的書童,而是紫薇殿大院中央的那一株石榴樹變化的。紅色的書童乃是紅色石榴花,綠色的書童乃是綠色的石榴葉子,他們在紫薇殿看了很多很年的家門,盡職盡責。
扶桑啞聲求著他們,她說她也是紫薇殿的一員,她隻是換了一副模樣……可那兩個小廝總是鐵石心腸,任由扶桑怎麽求情,都不願讓扶桑入門來。直到此時,雪蓮突然就從書房的方向一直走到了這邊來。
青虛山的天氣精華十分適合修煉,所以此時的雪蓮已經愈加美豔脫俗,出現的瞬間就將整個紫薇殿都點綴上了一層靡靡色。而此時的扶桑卻是如此狼狽,這不禁讓扶桑下意識得後退一步,竟是有些不敢看她。
雪蓮早已聽到了扶桑的話,此時亦是上上下下得打量著扶桑,直到半晌,方才嬌笑道:“原來你就是當初的那株雪蓮花。當初你執意要和那北鬥星君走,倒是有些傷了主人的心。怎麽如今……你又要回來了?”
扶桑抿著嘴,並不說話。隻是看著雪蓮時的目光,已經夾帶上了一層好不掩飾的冷漠。
雪蓮卻也不以為意,臉上笑意更甜得走到扶桑身邊,說道:“你不在的時候,可真是太好了……從此主人身邊便隻有一個我,如今他便隻有和我相依為命了。我倒要謝謝你,竟將這麽好的機會直接讓給了我。我定不會辜負姐姐的一片心意的。”
扶桑臉色愈加難看起來,可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倔強又漠然地看著她。
雪蓮將扶桑引入了書房內去,便麵帶笑意地走到了紫微的身邊去,替紫微磨墨。
扶桑站在書房門口,一瞬間仿若失去了勇氣。她明明就看到自己的主人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卻失去了觸碰的勇氣。她傻傻得站在門口,看著主人漂亮的眉眼,看著他一頭長發被玉簪所固,再看她看眼中的疏離和冷漠,這一切都讓扶桑想要逃離這裏。
紫微亦看向她,聲音冷冷清清:“既然來了,為何不入內?”
扶桑這才小心翼翼走入門內去,低著頭:“我回來了。”
紫微注視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扶桑感到有道炙熱的目光在打量自己,這讓她愈加無地自容,不由低聲道:“帝君……”
紫微突然道:“你是誰?”
扶桑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帝君,我,我是——”
紫微竟是笑了起來:“若何,是你嗎?”
扶桑一愣。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早已不是扶桑的容貌,而是紫微大帝下凡時的妻子的樣子!看著紫微臉上的笑意,扶桑突然便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太值得了,所有的苦所有的難,全都融化在了紫微的這個笑容裏。
扶桑急忙走到紫微書桌前,雙眸含著水:“帝君,我……”
可豈料下一刻,紫微的麵容已恢複了寡淡。他看著她,說道:“當年你為我所死,這麽多年我一直在花費心血想要救回你的性命。我既已救回了你的性命,你我之間的緣分也該盡了。”這一瞬間,紫微又恢複了他高高在上的模樣,正是四方大帝該有的威儀和清冷,“姑且下山去罷。此生好生過活,本君亦會吩咐北鬥星君,給你安排一段好人生。”
扶桑急了,她費勁千辛萬苦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難道隻是為了換帝君的一句‘緣分已盡’嗎?扶桑連忙道:“帝君,不,我不走,我不會走的……”
帝君卻不在看她,又低下頭來審批手中奏折:“你走罷,這裏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扶桑還想再說什麽,可一直在帝君身旁的雪蓮已走到了扶桑麵前來,一邊對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嘴邊卻柔聲道:“還請姑娘離開罷。”
可扶桑卻不甘心。她急忙繞過紫微,雙目泛紅急聲道:“主人,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是扶桑,你為什麽要趕我走?你是不是還在生扶桑的氣呢?你若生氣,扶桑,扶桑跪下來求您如何?”
紫微就是她的主人,她對他行跪拜禮數,本就是應該的,可此時眼看扶桑要跪下時,紫微卻突然眼神一冷,直接對著扶桑的膝蓋甩了一道術法,生生阻止了扶桑的動作。
扶桑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去,卻發現紫微依舊冷著臉批閱著奏折,仿若方才的術法,不過是扶桑的幻覺。可扶桑知道,是主人不想讓她跪下。主人還是講些情麵的!
想及此,扶桑愈加開心起來,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對紫微哽咽道:“帝君讓扶桑走,可扶桑偏是不願離開。”微微停頓,又顫聲道,“三個月,給我三個月時間好不好,隻要三月一到,我馬上離開……”
紫微許久都沒有說話,隻自顧安靜地握著狼毫筆寫著什麽。直到許久,才見紫微抬頭起來看向他,目中是扶桑完全讀不懂的情緒。他輕聲說:“你定要強求,我便答應了你。”
主人答應了,他答應了!扶桑終於放下了心思,臉上第一次露出歡心的笑意來。
*
變作若何模樣的扶桑,似乎當真在紫微眼中變得不一樣了。
早晨時分,紫微會讓扶桑跟著自己去青虛山的山頂采摘花露。扶桑自己本就已不會泡茶,於是也不知采怎樣的花露泡茶才好喝,便總會鬧出許多的烏龍來。可紫微卻也會不厭其煩得教她,脾氣好得就像是換了個人。
扶桑不懂主人怎會突然就像是換了個人,明明一天前他還會對自己惡語相向,冷眼以待。可不過幾日時間,主人卻突然對她改了態度,竟對她變得如此溫柔。
扶桑不懂是哪裏變了,可她寧願相信這一切隻是一場夢,也不願意讓夢醒來。
而到了中午,紫微有時就會帶著扶桑去仙山采蜂蜜,又或者是去靈山抓土雞;到了夜晚,紫微也會帶扶桑去看晚霞,火燒一般的晚霞宛若綢緞,迷離了扶桑的雙眼,讓她根本區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扶桑飄在雲頭,看著主人俊朗世無雙的麵容,她不由握緊紫微的手,顫聲懇求:“帝君,你突然對我好,是不是說明,你終於有些喜歡我了?”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就像古老的木門摩擦聲。
紫微的眼底深邃無波,讓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不等紫微說話,扶桑突然又笑了起來,模樣天真又脆弱:“沒關係,沒關係的。帝君,我隻要能這樣一直呆在你身邊,就可以了……”
紫微眼中的色彩終究還是低了下去,直到半晌,他才淡淡道:“晚霞快散了。”
扶桑也重新看向前方,色彩瑰麗的晚霞此時已快被深邃的黑夜所吞噬,就連空中吹來的風,都已經夾帶上了寒意。扶桑低聲道:“對啊,快散了……”
紫微道:“再漂亮的晚霞,也總會有消失的一刻。”
扶桑微微恍神:“可是晚霞這麽漂亮呢……就算消失了,也不會遺憾的,對嗎?”
紫微轉過身去:“回去罷。”
時間荏苒。轉眼已經是第三月末。這三月之間,紫微帝君和扶桑總是會在一起,有時是陪他釣魚,有時則是和他一起下棋;偶爾北鬥星君也會上門來,但扶桑自知有愧於北鬥星君,所以每次北鬥星君來時,扶桑總會尋個理由避開,不願和北鬥星君見麵。
如今已是月底,這三月來,每過一日扶桑便會在心中劃掉一日。如今轉眼隻剩五日,卻讓扶桑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恐慌。大抵是因眼前這份美好讓人沉淪,扶桑突然便生出了無限的驚駭,她恍然發現,她根本就無法從容得麵對離別。她早已將主人刻在了骨髓裏,融在了血液裏,哪裏有那麽容易麵對分離啊……
越想越害怕,扶桑突得便生出了強烈的不舍和衝動,讓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想及此,扶桑幹脆從床上起身,便一溜煙跑出了房間去,直接去了紫微帝君的寢宮。
紫微的寢宮很大, 正是在紫薇殿後院的正中朝南方。扶桑一溜煙跑到了寢宮門口,正待敲門進入時,卻突然又停了下來。背後吹來一陣不知從哪刮來的風,將扶桑整個人都吹得十分清醒。
是啊。就算她將即將到來的離別和主人說了,那又能如何呢。這一切因果都是她跪在如意廚房的後院親自求來的,是她親手促成的這個結果。可如今她卻對自己即將要承擔的後果感到害怕,甚至還想要逃避,身而為人最基本的尊嚴,都快被她舍棄了。
扶桑突然便醍醐灌頂,不由自嘲得笑了起來。哈,若是讓主人知道這一切,怕是主人連看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罷!
走廊下,扶桑站在紫微寢宮門前,閉上眼深呼吸,這才終於輕輕敲響了帝君寢宮的門。
可敲了兩下,卻根本無人開門。扶桑不知從哪冒出了一股勇氣來,竟是直接推開了帝君寢宮的門,直接走了進去……
寢宮內彌漫著一股十分好聞的冷香,正是帝君身上特有的氣息。月亮入洗,扶桑緩緩走到寢宮內去,卻發現此時寢宮床上,紫微帝君分明就躺在床上睡著覺。隻是睡著覺的紫薇帝君的身上,還有一股醇香的酒味。
原來主人是喝醉了,扶桑放下了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