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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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開了悠悠、支走了林浩樹,又特意避開花少,文素汐把赤語單獨約到了花園餐廳。晴天、微風、樹蔭,文素汐愜意地眯起眼睛享受片刻安寧。對麵的赤語有些局促,擔心文素汐追根究底、再提靈異視頻事件。
事實證明,不祥的預感往往會成真。文素汐盯著赤語,伸出手掌。“手機拿來。”
“你要做什麽?”
文素汐不由分說,拿過手機打開聯絡簿。“老板例行檢查藝人的手機,很正常的,放輕鬆。”快速翻看了一遍,卻隻有自己、花少和大樹、悠悠的電話。
不待文素汐追問,赤語趕緊坦白從寬:“手機丟了,這是新換的。”
“丟了?什麽時候?就算丟了手機,家裏人的電話都不存進去嗎?”文素汐微微笑了笑,繼續發動攻勢。
“生活裏沒什麽人是需要我主動聯係的,如果有事,他們會主動聯絡我。所以我也沒必要存號碼。”赤語欠身拿回手機,“而且為什麽要問這些,即便是你的藝人,我還是可以保有隱私的吧?”
“當然!你是富二代嘛!家族大企業嘛!當然要神秘一些。”
文素汐不再糾纏,一手托腮,仔仔細細地打量赤語。赤語被看得心裏發毛,忙拿起杯子喝水,回避著她的眼神。
“你不覺得在你身上發生的許多事,都像那個視頻一樣,有些太剛剛好了嗎?”
“你多慮了。”
“你上一次吃飯是什麽時候?上一次去廁所是什麽時候?”
赤語不知是有些慌張還是有些尷尬,麵對文素汐如此直白的刺探,不自然的反問:“問這個幹嗎?”
“關心你啊,怕你身體出問題。”文素汐說著看了看表,故作驚訝道:“哎呀這都中午了啊,你不餓嗎?”隻見文素汐抬起手臂,“服務員!點菜!”
沒一會兒,桌子上擺滿了牛排、羊排、香腸、竟然還有德國脆皮豬肘……赤語偷瞄了眼文素汐,看來她今天是有備而來,不肯善罷甘休了。
果然,文素汐笑得如春風拂麵一般,似乎毫無算計:“吃吧!”
赤語深吸一口氣,調動起了自己的最佳演技,裝作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啊!突然想起來,每個月的十五號我吃素。呀,今天就是十五號吧?”話音未落,服務員走過來放下一盤蔬菜沙拉……文素汐抬了抬下巴頦,“素。”
“我說的素……是那種……人工製造的食物。嗯,在我看來,萬物有靈……蔬菜,也有生命,今天不能吃。”
文素汐若有所思,也不急著反駁,順著赤語的思路繼續往下說:“人工製造的食物,哈?比如,汽油?”繼而盯緊躲避自己目光的赤語,窮追不舍,“說!你是不是人工智能的——機器人?”赤語一臉黑人問號“什麽?”,然而文素汐的表情認真極了,看來真不是開玩笑。赤語不由得笑場,“不是!”
文素汐說著我才不信,探身過來去拉赤語的臉皮。嗯,手感是對的。嗯,竟然也有毛孔……旁邊的客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文素汐毫不在意。“我記得我看過一個電視劇,有那種出租男朋友機器人的公司,說不定如今科學技術已經發達到這個地步了!”赤語揉了揉自己被捏到變形的臉,笑道:“那是電視劇。文製片,請你現實一點。”
文素汐靠向椅背,抱著胳膊:“好!就算你不是什麽機器,會不會是什麽……鬼魂之類的?”赤語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文素汐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嚴肅點!別弄得好像現在是我有問題一樣,明明是你十分可疑!你如果是個正常人,為什麽行為舉止都這麽奇怪呢。那個視頻真的隻是湊巧?”
赤語聞言收起笑容,認真回道:“嗯。不用再費神懷疑我了,如果我真的有什麽超能力,還會讓你身陷事業危機,讓你遇到車禍、受傷住院嗎?”盡管不能坦誠一切,這幾句話確實是赤語的真心。這樣在文素汐麵前講了出來,赤語猛然發覺自己原來如此無力,都是因為自己,姞婉……素汐才會生生世世輪回受苦。
文素汐看著陷入感傷的赤語,也是一怔。“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赤語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並不太合格的微笑。“你的生日快到了,想怎麽過呢?”
這個人真是……如果真的是機器人也一定是個短路的!每次轉換話題都生硬得讓人尷尬。文素汐沒好氣地回:“這麽好的天兒,能不能聊點開心的事。”
赤語迷惑道:“過生日不應該是開心的嗎?”
“女人的心思你不明白,我們的內心永遠是小公主,是拒絕變老的,懂?聊點別的!”
赤語終於學乖了,“你想聊什麽?”
“比如……花少之前提過你們會離開,為什麽,要去哪兒?”文素汐故作輕鬆地開口,問出了一直梗在心裏的問題。
赤語避開她的目光,“這麽好的天氣,能不能聊點開心的事。”
文素汐心道果然花少說的是真的,心裏好像墜了什麽什麽似的一點點沉下去。她不甘心,仿佛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再也沒辦法開誠布公的談起這個問題。
“赤語,其實我一直想問你……”
“我說怎麽你們倆同時不見了,鬧了半天躲到這兒二人世界來了!”花少突然出現,打斷了文素汐,又悄悄向赤語遞了眼神,“怎麽樣,兄弟我就是你的及時雨哇!”
阿西吧,好不容易營造出的真心話時間,又被這個二百五給攪和了,文素汐咬著後槽牙,佯裝出一個自以為可愛,實則見者喪膽的微笑:“赤語沒告訴你……我們出來吃飯嗎?”
花少一來,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麽真心話時間,文素汐索性抓起手機,告辭了。赤語也站起身,試圖跟文素汐共進退。文素汐擺手攔下他:“我是要去澄清您老人家超能力的事,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好嘛。走了,拜拜!”
赤語見文素汐一陣風似的,說走就走,猶自愣怔在原地,一時收不回思緒。花少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喂,赤語在家嗎?”赤語回過神來,想要去追文素汐,卻被花少一把抓住。“你是不是該跟文素汐保持些距離了?保護歸保護,情感上你總該有點自控力吧。”花少說完,見赤語還在發怔,歎了口氣。“你明白我在說什麽。等你們倆天仙一配,再來個雙雙把家還,不過隻能是各回各家……你和她誰都不會好過。”
赤語垂下眼睛,沒有出聲。
送走記者,文素汐深深歎了口氣,引起軒然大波的“超能”事件總算在一片“偽科學”和“炒作論”的聲討中,暫時平息了。身邊的悠悠也學著她的樣子,更誇張地歎了口氣“唉——”文素汐挑眉,這丫頭大概又有什麽高見要發表。
“姐,剛剛是多好的宣傳點啊!記者都問到了,粉絲們也都希望看到朵拉和赤語cp,您就借勢推一把不就成了?幹嘛非強調她們是很普通的同事關係,搞得好像劇組裏麵關係多緊張一樣。”
文素汐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一定要澄清朵拉和赤語的關係,圈內為了宣傳炒緋聞不算什麽新鮮事,自己過手的項目裏也有類似的案例。可知道歸知道,理解歸理解,她就是看見赤語跟朵拉曖昧就像打翻了醋壇,酸不可聞。這是嫉妒,這是吃醋,她心裏明明都知道,可嘴上不能認輸:“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就是論事我有說錯什麽嗎?”
悠悠悄悄翻了個白眼,對這番義正言辭的政治正確論調一個字都不相信。
“本來就是為了澄清,也沒想要借機炒作,非要把兩個不相關的人湊在一起才有意義?不如把注意力放在片子上,真正用內容打動觀眾。”文素汐還在兀自正經的繼續解釋。
悠悠“得”了一聲,瞄了眼假道學文素汐,小聲嘟囔:“知道了……可我覺得您好像是針對赤語和朵拉,有點丈母娘看不上女婿的意思。”
文素汐被這話噎得一口氣沒上來,猛拍桌子。悠悠見勢頭不對轉頭就跑,“姐我給你買水去啊!”文素汐蹙眉,看向一旁的顯示器——赤語和朵拉的海報精修照片剛剛出爐,俊男美女,確是賞心悅目的一對。
高檔日式餐廳包間內,蔡舒萌與唐懋相對而坐,廚師正在二人麵前的桌上展示片壽司的刀工。這是繼上次車內頗具威脅性的試探後,唐懋第一次主動邀約。蔡舒萌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這就是一次溝通感情的普通約會,唐懋對她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唐懋出招了,她便等著接招好了,這份不動聲色的抗壓能力,怕是文素汐遠遠不能及的。
唐懋衝蔡舒萌溫和一笑,對廚師道“我自己來吧”,紳士的挽起袖口,接過廚師遞來的刀,輕輕的片著手下的魚生,力道均勻,動作沉練,比之料理師傅少了一番炫技的行雲流水,卻多了一份優雅。蔡舒萌輕輕挑眉觀察著唐懋,故意不開口製造沉默的壓力。在談判的時候,往往誰先開口誰就輸在了氣勢上,這可是老師傅唐懋的真傳。唐懋夾了一片沾過醬汁的生魚片放到蔡舒萌的淺碟裏,隨意道:“其實那天文素汐家失竊,是我幹的。”好像討論天氣、娛樂八卦一樣自然,不動聲色。蔡舒萌略微放大的瞳孔透露著些微詫異,不得不在心裏暗歎一聲薑還是老的辣,淡淡的回了一聲“哦?”同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唐懋看著她笑了笑:“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
蔡舒萌回以微笑:“我以為唐總不喜歡一驚一乍的女人。”
唐懋笑出了聲,連連說著“你啊,你啊”然後自顧自的撿起一塊北極貝放入口中,細嚼慢咽的吞下,用餐巾擦了擦嘴才繼續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嘛?”
蔡舒萌果然順從的問了為什麽。唐懋盯著蔡舒萌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為了一塊硬盤。”
即便蔡舒萌刻意壓抑情緒,在聽到“硬盤”二字的時候,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微微的慌張。唐懋如此直言不諱的挑明了來意,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自然知道唐懋在文素汐家找到的硬盤是個贗品,那麽唐懋毫不避諱的把事件的來龍去脈跟自己攤牌又是為了什麽呢?一個念頭閃過,蔡舒萌陡然有些慌亂:“那你為什麽要拿……她的硬盤?”
“我說是她的硬盤了嗎?——我是要拿我的硬盤。”唐懋十指交叉閑閑的搭在胸前,一雙鷹眼看得蔡舒萌冷汗直冒。
看蔡舒萌沒怎麽動筷子,唐懋明知故問:“怎麽了?看你沒什麽胃口,有心事?”
蔡舒萌努力擠出微笑:“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其實我很少吃晚餐的,怕吃多了身材走樣,未來還得嫁人呢。
唐懋也笑了起來,忽然溫柔道:“不怕,吃吧,我娶。”
見蔡舒萌不可置信的愣住,唐懋十分真摯地望著蔡舒萌的雙眼,而後握住了蔡舒萌扶著茶杯的手,緩言柔聲道:“上次我們聊完之後,我想了很久……曾經我確實做錯過一些事,愛錯過一些人,但是現在,我想跟過去的我做一個了斷。我希望未來——在家裏、在公司、在我身後支持我的那個人,是你。”
蔡舒萌一時無法言語,與其說是感動不如說是疑惑。這的確是她曾經期待的一幕,這個沉穩如山的男人能像曾經對文素汐一般,為她撐開一片屋簷,遮風、擋雨,能為她籌謀思量成為她退而可居的港灣。也許她自己都不曾理清他對唐懋的情感,是出於對於昔日對手的嫉妒,攀比,不服輸,為了證明自己也不差,所以你能得到的我也不能少;還是出於本能刀尖上舔血的冒險天性,對皇冠王權的征服欲望。唐懋從不曾如對文素汐一般善待過自己,甚至從不吝惜他的“輕薄”“苛待”“棄之如敝屐”,可越是這樣她血液裏流淌不息的好勝心越是旺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然而眼下她沒有絲毫感動,她還不夠清楚這個男人的本性嗎?他曾經視若明珠捧在手心的女人,也能在利益麵前隨意舍棄,何況是自己呢?這場求婚不過是博弈的開始,因為她手裏握著的可是何其珍貴的籌碼。
蔡舒萌努力睜大眼睛,讓自己看起來熱淚盈眶:“為什麽這麽突然?”
唐懋冷笑一聲,也不再裝腔作勢,坦言道:“我說過,我們都是生意人——何必浪費時間在對談過程裏,直接結婚,不就名正言順的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女人了嗎?”
蔡舒萌不可置信地緊盯著唐懋,唐懋直視蔡舒萌,絲毫沒有猶豫,此刻她才定了定心,大致猜到了唐懋的用意,嗬,今天可真是鴻門佳宴,但至少她也得到她想要的了,遂不再虛情假意,伸出一隻手:“成交。”
“超能力事件”歪打正著地給文素汐的新片造了勢,尤其將赤語推到風口浪尖,成為娛樂圈一個人設先紅於作品的後起之秀。曾經棄文素汐如敝履的合作方爭先恐後地向文素汐遞出了橄欖枝。事業有了起色,文素汐自然鬆了一口氣,可是看著網上對赤語的熱捧,以及赤語和朵拉cp的國民度,她又隱隱的呷著一口老醋,時不時泛出一口酸氣,熏得自己眉目含霜。她幾乎已經無法自欺欺人的用各種借口敷衍自己了,她對赤語的感情已經明晰到就連跑個步、聽個音樂,滿腦子裏都是他的地步。而且花少一句“遲早是要離開”,像個倒計時,爭分奪秒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好幾次在微信裏敲出“其實我想……”“你們為什麽要離開”最終也隻是在指尖纏綿幾個來回,潦草收場。她怕了,她怯懦了,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不再需要從蛛絲馬跡去推測自己的心意,喜歡原來是這麽蠻橫不講理的事,既甜蜜又酸楚,像一塊發酵的海綿,堵在胸腔,恣意膨脹。
深陷情愛泥沼的人,往往隻看得到自己的惆悵、徘徊、酸楚和忍耐,如果文素汐能看到她喜歡的人,同樣也未能幸免於情感的漩渦,那麽這份近在咫尺的思念,大概會有種甜蜜的意味了。
已近深秋,別墅區附近的海灘已經鮮少人跡,海風拂於麵上,已經如同刀割般鋒利,帶著鹹濕的腥氣,像是皮膚洇出的血氣。赤語迎風站在海邊,任由海浪打濕褲腿,花少的勸慰猶在耳邊,第二次劫難在即,他巡遍了教堂,始終沒有發現和“預見”中相同的十字架。
文素汐跟悠悠一起看完了樣片的精剪,被赤語和朵拉纏綿的畫麵搞得心緒難平,借口跑步便一個人晃到了海邊,她摘下耳機,無論什麽歌好像都唱著她的心聲,她歎了一口氣,一扭頭就看見了同樣一個人麵朝大海的赤語,嗬,還真是冤家路窄。
文素汐慢慢走進赤語的視野,他愣怔了片刻,才不問自答的說出來散散步。文素汐也一時無話,語言在舌尖輾轉了幾個來回才仿若不經意的說出“一起吧。”
“算了,太晚了,回家吧。”
赤語剛要轉身,文素汐橫移了一步攔住他:“你和花少,暫時不會離開——這話是你說的吧?為什麽是暫時?”
“人和人的緣分本就是一時一刻的,哪有不散的筵席。”
來到人間數月,赤語還是沒能跟上現代人的思維習慣,換作花少隻怕幾個不痛不癢的借口便能搪塞過去,他的真情實意有感而發在此刻倒像是戲文台詞,正經得倒像是裝模做樣。
文素汐一臉莫名:“你什麽意思?”
赤語恍然不覺,兀自抒著情:“即便活著的時候在一起,死亡也會讓所有人分離。”見文素汐不自然的皺了皺眉,又繼續道:“每個人都會死。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屬於此時的記憶也會淡忘,隻能成為永遠的回憶,不是嗎?”
“你……不會是得什麽絕症了吧?”
赤語不答話,倒像是默認了一般。文素汐突然氣不打一處來:“赤語我告訴你,你適可而止啊!從來說話都隻說一半,弄得別人忽上忽下、忽冷忽熱的,你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
瞞著你的事有很多,可哪一樣都沒辦法從善如流的說與你聽。真話有時候反而像戲文,明明是編造的台詞反而讓人聞者傷心觀者流淚。赤語搖搖頭依舊不發一言。
“好,那我來問你。其實我老早就想問了。”文素汐望著赤語的雙眼,呼吸愈發粗重,也許是連日來的磋磨、糾結、忐忑不安突然迸發,成就了一時的孤勇。文素汐突然將自己的耳機取下,戴到赤語的耳朵上,音樂傳出,赤語有些詫異。
“從我遇見你開始,就是你謀劃好的吧?”
文素汐看著赤語,赤語不動聲色,文素汐的話卻在音樂外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一切……你那麽聰明,一定一直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對嗎?讓我不知所措,讓我無路可退,讓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都是你預謀好的,對嗎?”
赤語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文素汐。
“為什麽要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裏?為什麽對我那麽好?為什麽每個孤立無援的絕望時刻,都是你出現在身邊,支持我,溫暖我,讓我有勇氣站起來?為什麽關心我,在意我?讓我誤以為自己與別人不一樣,讓我誤以為你是喜歡我的,讓我不可自拔的……不得不承認的喜歡上你。”文素汐也沒想到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一連說了那麽多讓自己也感到詫異的真心話,近日來的委屈、牽掛突然湧上心頭,不覺眼眶便盈著一點淚光,“赤語,你告訴我,是我誤會了嗎?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的錯覺嘛?”
花少曾經問過赤語,他要幫的到底是文素汐還是姞婉,一開始赤語覺得這顯然是個不言自明的問題,姞婉就是文素汐,文素汐也就是姞婉,即便幾經輪回,早不複當初的身材樣貌,但對於寫命師來說本該超越皮相而熟稔一個人的靈魂。他當初不惜觸犯天條,私自下到人間隻為了扭轉姞婉因他而牽連的命數,他一心隻想護著文素汐渡劫,擺脫累世活不過30歲的命運,然而之後呢?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沒想到他也會有私心,會像尋常人間的男子一般,希望守在心愛的人身邊,一生一世。可他的一生和她的一世畢竟無法相提並論。
他對文素汐真的隻有虧欠和救贖嗎?為什麽從第一眼見到唐懋就對他有敵意?為什麽要偷偷潛到她夢裏去做無用的浪漫之舉?為什麽看她心痛的樣子自己的心比她還痛?為什麽看著她在娃娃機前興奮得像個小孩,自己卻會感覺到幸福?
“她早晚都會徹底忘了你的……”
海風獵獵作響,文素汐那句“是我誤會了嗎”縈繞在耳邊吹不走,散不盡,赤語緊緊攥著雙手,指甲幾乎在掌心掐出血痕。他別過臉不去看文素汐的眼睛,低沉而決絕的回答了一個“嗯”字。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文素汐勉強擠出一絲自嘲的微笑,看起卻像要哭出來似的,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
“我知道了”被海風吹亂的頭發糾纏在麵頰,讓人看不清神情,她擺擺手說自己要繼續跑步了,便逃似的從赤語身邊跑開了。
赤語佇立原地,看著文素汐慌不擇路的背影,心像是被狂風剪碎了一般,卻痛得無聲無息,而另一個被狂風淩冽的人,還有林浩樹。
林浩樹聽說文素汐衣衫單薄的出去跑步,想著海邊風大,帶著衣服追出來的,卻不經意目睹了文素汐的告白。這麽多年竹馬青梅一路陪伴過來,林浩樹可以說比文素汐還要了解她自己,她對赤語的感情還在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時候,就從隻言片語蛛絲馬跡中走漏了風聲。這麽多年林浩樹默默陪伴,暗暗守護,他的目光像是兩隻追光燈,從來都隻追隨著文素汐東奔西走,他明白的。哪怕唐懋頻繁殷勤的時候,都沒讓他那麽心灰意冷過,文素汐從來沒有對誰像這樣患得患失,輾轉反側過,就算她自己不明白,林浩樹還能不明白嗎?這就是愛情啊。
可明白歸明白,這麽赤裸裸的聽文素汐自己講出來,心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更讓他心痛的是,文素汐這個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人,居然被赤語這麽輕輕鬆鬆的辜負了,文素汐的心痛是比他自己的心痛還要緊要的事,他死死盯著赤語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心中無明業火燒紅了眼眶。
赤語不知道在海邊站了多久,直到夕陽西沉,最後一點泛紅的雲層也被夜幕吞噬,他才渾身冰涼的往回走。回到家,沒有開燈,林浩樹正端坐在餐桌旁,玄關的燈隻照亮了他繃直僵硬的腿,上半身隱在暗處,看不清神情:“我有話問你。”
赤語虛弱無力的說:“有什麽明天再說吧。”
“如果你不喜歡素汐,為什麽不離她遠一點?”
赤語一怔,隨即道:“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意思就是與我無關唄?”說罷林浩樹起身怒視赤語,怒吼道:“我告訴你,今天我還就是要摻一腳了!在你沒出現之前,素汐順風順水每天過得開開心心,多大的事在她心裏不過夜,沒有什麽問題是她解決不了!可是自從你出現,她開始變得整天憂心忡忡、患得患失,而且越來越嚴重……是,我早看出來了,我知道她喜歡你……”
赤語望向林浩樹,林浩樹委屈的像個孩子,積鬱的痛苦向赤語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可你要是對她沒感覺,一開始就告訴她啊!就算一開始說不出口,那就不要跟她走那麽近?!為什麽要做那些會讓她誤會的事,說那些會讓她誤會的話?!讓別人喜歡上你以後,再道貌岸然的拒絕是嗎?你這樣到底算什麽啊!?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就好像自己無意中流露的魅力感染了懵懂的少女一樣,其實你布下的情網處處充斥著心機!你惡心!你呸!!!愚弄著別人的感情,厭倦了就毫不猶豫地丟棄,可你知道那個人的感受麽?義無反顧的愛上你,可是即使那麽愛,即使就在眼前……卻還是無法得到,那種痛苦——你懂嗎……?”
“我懂。”赤語極力克製著胸腔泛濫的痛楚,最終隻沉聲吐出這兩個字。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始料未及的打亂了林浩樹憤怒的節奏,他暗啞著嗓子還想說什麽,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他突然找不到批判的支點了,倒像是聽出了赤語聲線裏的言不由衷,他想問為什麽,為什麽明明相互喜歡的兩個人不能簡簡單單的表達愛意?為什麽要憑空給愛情製造那麽多鴻溝與阻礙?可他像是用光了力氣,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玄關的聲控燈在一陣沉寂中兀自熄滅了,留下兩個在黑暗裏對視的人,各自打量著對方的失歡,失落,失意。
文素汐的樣片發布會如期進行,業內的反應竟然比之前預計的還要好一些,與此同時蔡舒萌經由唐懋引薦簽下的日本知名動漫版權的發布會也同期進行著。後台化妝間,蔡舒萌正端坐著由造型師修飾妝容,臉上的春風得意,即便閉著眼也能從眉梢嘴角滿溢出來。造型師不覺好奇:“第一次見你這麽高興,這次日本的這個ip發布會有什麽特別嗎?”
蔡舒萌甜甜一笑,嘴唇上閃耀的唇彩像是喝了蜜一樣:“好不容易簽下的版權,當然高興。”
“好不容易?——我看對於舒萌姐來說,這世上就沒什麽難事吧!”
蔡舒萌但笑不語,隻有她自己清楚一路走到今天有多麽不容易,不過這些都不足以對外人道。這時敲門聲響起,唐懋捧著一束鮮花走進來,化妝師會意的出去倒水給二人留下獨處的空間,唐懋微笑著走向蔡舒萌身後,看著鏡中的蔡舒萌問:“我來晚了嗎?”
“是有些晚,知道我等這一刻有多久了嗎?不過還好,都來得及。”
“曾經錯過的,未來加倍補償給你。”唐懋將蔡舒萌肩膀上的頭發繞在指尖,意猶未盡的補充了兩個字:“加倍。”
雖然隻是一個簽約儀式,到場的記者卻並不比明星發布會少,畢竟這個紅了十幾年的超級ip幾經波折終於花落儒樂影業,再加上蔡舒萌現在是儒樂炙手可熱的金牌製作人,少不了前來捧場的人。蔡舒萌一襲高定禮服,施施然上台,那架勢毫不遜於當紅的流量花旦。她和高橋先生坐在台上簽訂版權合同,交換簽字後,二人握手麵對記者微笑。台下記者的相機燈光頻閃,唐懋走到台上一側,在準備好的話筒前駐足。
“感謝大家對於儒樂影視的支持。舒萌在儒樂工作已有將近十年的時間,近年來她致力於以ip為核心,力圖打造更年輕、獨特的影視作品,這次與日本ty漫畫工廠合作的新項目,將是儒樂明年的重點項目之一,還希望大家多多關注。另外,占用大家一點點時間,今天我和舒萌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台下嗅覺靈敏的記者們立馬從這句話中嗅到了八卦的氣味,紛紛將鏡頭全都轉向了唐懋。唐懋深情款款地看向蔡舒萌,蔡舒萌走到他身邊。
“我和舒萌——打算在近期舉辦婚禮。她會成為我的妻子。”
台下一片驚呼。提問的記者明顯比先前對於更為積極,畢竟跑娛樂線的記者圈裏都在流傳文素汐當眾拒絕唐懋的求婚,眼下當事人當中宣布另擇佳偶,豈不是大有隱情可挖。
“二位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唐懋還是一貫溫和儒雅的笑著:“從舒萌進入儒樂以來我就很關注她,最近終於確定下來,要跟她共同攜手度過餘生。”
蔡舒萌十分配合的表現出幸福與嬌羞交加的誇張表情,看了一眼唐懋,又望向台下記者,她心裏明鏡似的,唐懋從來不曾從文素汐身上分過半分青睞給她。
“在ip發布的同時公布婚訊,婚後是不是有計劃攜手開展什麽新的項目?”
蔡舒萌剛要說話,唐懋微笑打斷道:“要說婚後最緊要的項目——肯定是攜愛妻共赴蜜月之旅了,畢竟平時工作繁忙,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騰出時間。”
此時,唐懋卻話鋒一轉,“不過,還有一件比較遺憾的事情要和大家宣布,非常感謝大家長期以來對舒萌電影的支持,但此次ip發布之後,舒萌將暫停工作。”
蔡舒萌突然怔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唐懋。眾記者拍照,蔡舒萌隻能強弩著硬擠出笑容。
“您的意思是,這次的漫改項目,蔡製片不擔任製片人對嗎?”
蔡舒萌緊緊盯著唐懋,強裝鎮定。唐懋直視蔡舒萌,表情不可置否:“是的。大家都知道,我們這個行業,製片人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我不希望結婚以後的她還要繼續艱苦打拚,畢竟——她已經有我了!”轉頭別有用意地笑著看了蔡舒萌一眼,“我相信我是有能力照顧好她、並且給她幸福的。好了,今天就聊到這吧!謝謝大家!”說罷唐懋拉著蔡舒萌向電梯走去,示意工作人員攔住記者。
唐懋和蔡舒萌走進電梯,電梯門剛一關閉,蔡舒萌便甩開了唐懋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懋,唐懋卻隻是微微笑著,按下了電梯。
“剛才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唐懋微笑著:“怎麽了?”
“你是在媒體麵前宣布我要辭職是嗎?”
唐懋笑得更加寬和,言語裏是道不盡的理所當然:“做我唐懋的女人就該養尊處優,享榮華富貴,我說過要加倍補償你,以後你就像一個小公主一樣生活,不用再為事業上的瑣事操心了。”
唐懋伸手攬蔡舒萌,蔡舒萌卻一把推開,隻恨自己啞巴吃黃連,一時無從反駁。
唐懋對她的這個反應似乎很滿意,繼續說:“蔡舒萌,你是個聰明人,知道無論要什麽東西都要靠自己——因為別人是靠不住的。可惜,這個道理我也懂。”
這番話裏的潛台詞讓蔡舒萌忐忑不安,她攥緊了拳頭,再三猶豫,終於冷笑一聲:“我看這婚不結也罷。”
唐懋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蔡舒萌,口氣裏的輕蔑意味昭然若揭:“這是由你決定的嗎?”電梯直達地下車庫,電梯門打開時,薑宇早已在此守候。
唐懋謹慎的梭巡四周,低聲對薑宇命令道:“把她帶走。”蔡舒萌掙紮著想要逃開,卻被薑宇強行按住肩膀,塞進了電梯口的一輛車。不遠處,蔡舒萌的助理肖迪藏身在車中看到了一切,待唐懋、薑宇上車離開,才神色慌張的急忙開車跟上。
蔡舒萌家中,一地狼藉。蔡舒萌站在自己的客廳中央如履薄冰,即便還是穿著那套孔雀綠絲光閃閃的晚禮服,卻再不複先前的嫵媚明豔,她的頭發在掙紮的過程中散亂了,更顯得此刻的神情有些無助和衰敗。唐懋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沙發上,桌上放著蔡舒萌的手機。薑宇還在屋裏四處翻找,唐懋伸手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並示意蔡舒萌坐到自己旁邊。蔡舒萌幾不可查的微微顫抖著,她看了眼屋內的薑宇,又看了眼唐懋,最終順從的坐到唐懋的旁邊,緊張地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語氣裏再無半點底氣。
“坐那麽遠幹嘛?我就是想跟你——看看電視,聊聊天。”
此時,薑宇走向客廳角落的立櫃,蔡舒萌見狀明顯有些慌張,唐懋看在眼中,微笑對蔡舒萌道:“在那?”
蔡舒萌明知道沉默是眼下最好的自保,可她忍不住哆嗦著裝傻:“什麽……什麽東西?我不知道你在找什麽……”
立櫃被薑宇翻了個遍,卻毫無斬獲,唐懋用手抬起蔡舒萌的下巴,臉對臉逼視蔡舒萌。蔡舒萌恐懼到了極點,瞳孔急劇收縮。她有些後悔,後悔低估了唐懋的冷血,也低估了唐懋的不擇手段。唐懋陡然笑了起來,那笑容的弧度跟平日裏並無二致,可這笑容裏的陰鷙恐怖卻毫不掩飾:“來,聊聊我們的婚後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