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武將”楊複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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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其餘少郎們很快便敗下陣來。
    他們這些長在宮裏、隻會專研如何取悅他人的藝人,如何是自幼混跡街頭、憑偷盜打殺謀生的左車兒的對手,跟左車兒這頭獨狼比起來,他們不過是群綿羊罷了。
    博取天子開心就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
    少郎團,是個籠統的說法。
    李曄依據原主留下的記憶,首先在少郎團內明確了一個親信,左車兒。
    左車兒幼時父母親族全亡,流寓長安街頭,靠乞討為食,十三歲時偷東西被官府捉拿,因年歲太小,免於處罰,反倒引起了萬年縣令好奇,後發現他有馬球天賦,便進獻給酷好馬球的唐僖宗,進了少郎團。
    除培植親信太監外,李曄也在“少郎團”裏考察可親信之人。
    但他們也都明白了,天子是下定決心推翻之前的決議,罷河東兵事。
    於是,曾激烈討論了整整一月方得出的戰事計劃被徹底擱淺,連那封草擬好的詔令,也被堆放進秘書省的角落裏吃灰了……
    李曄照常兩日一開延英殿。
    他一般都隻高坐禦座上,很少開口。
    他還在熟悉他的天子身份中。
    而且隨著他對自己的天子身份越發熟悉,他開口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滔滔不絕、分析利弊、長篇大論,這些都是臣子們的事,他身為天子,隻需要傾聽他們的討論,最後給出決斷,“可”,或“不可”。
    這才是朝堂上君臣應有的分工,也是天子威嚴的體現。
    他不參與討論,便無人能辯駁;他隻最後給出決斷,也無人能否定。
    而且,即便最後事實證明他的決斷是錯的,錯也不在他,因為他隻是說了個“可”字,是讚同的某位臣子的觀點,錯的便自然是那位臣子。
    這些道理是李曄自己猜摸出來的,不是史書上記載的。
    既然朝廷已不再向李克用用兵,李克用的“好友”楊複恭也就不用再稱病了,他重新回到了朝堂上,親身監督天子和宰臣們的舉動。
    近來朝堂上沒有什麽大事。
    無非是某個藩帥攻占了某地,奏請將此地授予他的某個部下;某個地方的牙兵弑殺了他們的藩帥,另推舉老大上位,奏請朝廷冊封;某個地方的豪強糾集兵丁,驅逐了當地官員,在上書列舉了這個官員種種劣跡後,奏請朝廷把官帽子賞給他……
    這些事每天都在這個帝國內不停地輪番上演,朝廷早就學會了躺平大法,統統予以準請,李曄也隻需象征性點一下頭。
    因而李曄其實很閑。
    他坐在朝堂上時的主要精力,都用來暗中打量楊複恭了。
    忠貞啟聖定國功臣、開府儀同三司、金吾衛上將軍、檢校太傅、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左神策軍中尉、內樞密使、實食邑八百戶、魏國公楊複恭,如今京內最有權勢之人,手握著朝廷的大半禁軍,如何處理與他的關係,決定著帝國和朝廷的未來。
    而要決定與他的關係如何,首先得盡可能了解他這個人。
    依據腦袋裏留存下來的記憶,楊複恭自恃功高,囂張跋扈,僭越禮製,又手握禁內外軍政大權。
    他的存在,讓原天子寢食難安,必欲除之而後快。
    依據史書上的記載,楊複恭也是個典型的權宦佞宦,目無天子,瘋狂培植私人勢力,到最後與天子公然反抗……
    但兩次延英殿奏對後,李曄又對此人有了更多的認識。
    外形上,楊複恭生得高大魁梧,膀大腰圓,麵相甚是威武。
    宦官大多膚色慘白,而他卻是麵色泛紅,像一塊剛從煤爐裏取出來的鐵餅。
    嗓音也不似大多官宦的尖細嗓子,而是個大嗓門,他一開口,能震得高坐在禦座上的李曄耳膜發脹。
    綜合下來,若不是嘴巴上和頜下光禿禿的,就跟一個武將沒什麽兩樣了……
    在延英殿裏,每逢政事,楊複恭都表現得格外積極,無論此事與他是否有直接的利害關係,他都會親自下場與杜讓能、張濬等宰臣爭得麵紅耳赤。
    這其實是反常的。
    因為他楊複恭大權獨攬,尤其是牢牢把控著禁內外的兵權,所以他沒必要跟這些沒有實權的宰臣爭論。何況他除了嗓門大,嘴上功夫遠不如那些宰臣,何必揚短避長,自取其辱。
    他大可以冷眼旁觀,就像劉季述和西門重遂所表現的那樣。
    反正兵權握在我們手裏,不管你們宰臣商量出什麽政令,拒不執行便是了。
    每每楊複恭與張濬等人比試嘴上功夫時,李曄注意到,劉季述看楊複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朝堂上。
    張濬和孫揆兩名主戰派中堅麵聖無果,且他們退下來後,都閉口不再提興兵河東之事,其餘朝官們自然也就懂了,也都閉口不提。
    恰逢禁內又有傳言流出,內供奉張承業趁天子駕臨三清殿之機勸諫罷兵,並因此獲得了天子的寵信。
    左車兒自小混跡街頭,信奉士為知己者死,對原主自是死心塌地。
    李曄繼承了這份“遺產”。
    但隻有左車兒一人顯然是不夠的,李曄還得從少郎團內考察出更多人來……
    ……
    ……
    或許正是左車兒身上這股子野性,原主對他青眼有加,不但讓他做了少郎團內的管事,還一直對他格外禮遇,與其餘少郎不同。
    左車兒十三歲才入宮,屬於半道加入,又因臉上刺有“竊”字,自然被少郎團內的其餘人排擠。
    張承業是誰,朝臣們並不關心。
    最多不過又是個野心勃勃的閹貨罷了。
    當然也不一定。
    因為哪類人更多,完全取決於天子個人的喜好。
    具體來說,都是些出身貧寒、自幼被養在禁宮邊緣的年輕藝人,總共兩百來人的規模,其中有唱戲的伶人,有擅長歌舞的男舞伎,有會舞花劍的劍師……
    人數最多的,當數擅長打球或踢毽等運動的陪玩少郎。
    比如前任天子唐僖宗李環酷愛馬球,少郎團內便八成都是打馬球的。
    原天子李曄喜好蹴鞠,他們便都紛紛改行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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