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 撼地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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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體穿越的另一優勢由此體現。
    扭曲因果律意味著可以事先規劃行動,萬事盡在掌握之中。
    寧秋雖出身漁村,但漁民本就是前些年從問道城裏搬過去的,因此他多少有些天資。
    書院五大院都不好考。
    不過玄胤院和靈妙院會稍微寬鬆些,可以分別通過畫技與藥理知識額外加分,雖遠談不上簡單,但也可謂另辟蹊徑。
    寧秋年幼時搬到東海邊上,彼時城裏幾個玩伴都沒有跟來。
    父母出海,他孤身一人在海邊堆堆沙堡,繪繪沙畫,也就自然磨練出畫技的天賦。
    因而考入玄胤。
    書院外,素問學舍。
    “表弟?!你還活著?”
    寧秋一臉驚容,長舒了一口氣:“萬幸,你活著就好,我還以為你……”
    寧洛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當時去海邊看了眼,感覺有些不對勁,所以先跑遠了些,僥幸躲過了一劫。”
    漁村血祭的事情,問道城這裏已經有所聽聞。
    據說有七境前輩出海探查,隨後杳無音訊,再無聲息。
    自此書院上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寧秋還以為寧洛已經死在了漁村的變故之中,沒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
    隻是寧洛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對勁。
    他看起來太平靜了,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完全感受不到情緒波動。
    這不像是個劫後餘生的幸存者該有的反應。
    所以在寧秋的視角中,他以為寧洛多半是絕望到麻木了。
    “小洛,你……”
    “我沒事。”
    “我知道,但你……”
    “我真沒事。”
    “……”
    寧秋懵了,因為這語氣聽起來,他好像真的真的沒事。
    但漁村慘案可是震驚了整個問道城!
    他遠在書院,到此刻心緒都難以平靜。
    那寧洛這個當事人,緣何能夠這般淡定?
    寧洛的從容毫不掩飾,畢竟他知道自己不善於偽裝。
    於人前表演向來是他最不喜歡的事情,因此他明白,如果不能確保自然,那幹脆不要寄希望於自身拙劣的演技。
    寧洛語氣平靜:“秋哥放心,我很好。我現在隻想努力修行,為村裏的大家報仇。”
    “所以,你能教我修行嗎?”
    開門見山,言簡意賅。
    角色扮演,寧洛的確不擅長。
    所以他選擇的方式有些特別,是以自身的性格與情緒為主導,去發散出一個合適的人設。
    一如現在。
    寧秋看著寧洛堅毅的目光,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這個剛剛遭逢災劫的少年緣何能夠這麽快振奮起來。
    但驚訝之餘,他心底也有些悲憫。
    因為修行,真不是想修就修的。
    寧秋沉默良久,最後拍了拍寧洛的肩膀,搖頭道:“小洛,這修行一事有些困難……要不這樣,表哥這幾天多畫些符,等湊齊一顆開脈丹的錢,就給你買一顆試試。”
    《諸界第一因》
    開脈丹,那是大周研究出的丹藥,據說有輔助疏導靈脈的效果。
    寧洛當然不需要這些。
    但他順著寧秋的話,點頭道:“好,秋哥,不過你畫符的時候我能在一旁看著嗎?”
    寧秋見寧洛目光灼灼,也不好推脫。
    於是他無奈道:“行,但是不準說話,不能幹擾到我啊。符紙和靈墨都很珍貴的,萬一畫岔了,那我可湊不足買開脈丹的錢。”
    寧洛重重點頭:“好!”
    屋舍收拾幹淨。
    寧秋關緊門窗,備足紙筆,一切準備就緒。
    寧洛安靜地站在一旁,默默觀察。
    符籙的繪製他也是第一次見。
    不過此前在討伐海禍的時候,寧洛就對玄胤院的符術也有所了解。
    就封南所言,符籙和術法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至少二者都有道紋有關,而且術法也是每一個符師的必修課。
    既如此,於他而言應該不難。
    寧秋平穩心緒,萬事俱備。
    不過讓寧洛有些意外的是,寧秋的第一步與畫符無關,竟是搗藥。
    玉盞中三種藥材按比例兌在一起。
    紫茯苓,火浣砂,靈雞血。
    紫茯苓是常見的木靈植株,寧洛很熟。
    而火浣砂則是火浣石研磨出的細粉,要比寧洛製作火浣丹時更細許多,這個想來必須交由鐵匠鋪的熱心攤主幫忙處理。
    至於靈雞血,那也是從不遠處的道山上采購來的。
    三者混合,呈現黑紅之色。
    想來這就是所謂靈墨。
    寧洛沒有想到,說是靈墨靈墨,到頭來除了色澤以外,和墨汁壓根沒有半分關聯。
    寧秋小心翼翼地端著調和好的靈墨,攤開符紙。
    符紙的質地看起來也挺特殊,不過至少形貌與寧洛印象中一般無二。
    他左手托著右手袖袍,屏息運氣,提筆蘸墨,下筆如飛!
    儼然一副大師姿態。
    結果沒寫幾劃,一個提勾,滑了。
    寧秋:“……”
    寧洛:“……”
    表哥這點小心思寧洛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無非就是想要在自己麵前裝一手大師,結果意外翻車。
    哥,別秀了,我就想看看你到底畫的啥啊。
    寧洛心中腹誹。
    然而寧秋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
    不知道他是因為迫切想要證明自己,還是因為羞恥致使心亂,所以他連廢五張符紙,都未能畫成。
    靈墨肉眼可見地少了大半。
    寧秋額角也隱約冒著細汗。
    他眼角的餘光悄然瞥了眼寧洛,見後者一副人畜無害,老實巴交的乖巧模樣,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畫符講求靜心。
    寧秋自然知道這一點。
    他斂去心中羞意,滾燙的麵頰也再複冷靜。
    心無外物,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並不容易。
    寧秋提起筆,大有種孤注一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架勢。
    他手腕抖動,筆走龍蛇,黑紅的靈墨勾勒出一道繁複,且毫無美感的軌跡。
    寧洛眉頭皺起。
    醜,很醜!
    但通過寧秋的欣喜表情,寧洛知道,他畫成了。
    隻是這符籙的紋樣實在有些……特別?
    既無文字,也不對稱,更非道紋。
    雖談不上不堪入目,但總之毫無規律可言。
    完全就是鬼畫符。
    寧洛皺眉打量著那張符篆,明明心底感覺有幾分熟悉,但卻沒法追本溯源,還原本真。
    難道是因為寧秋畫得太醜了?
    不應該,畢竟符籙對畫技要求很高,要是畫得不像,那絕無可能功成。
    寧秋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寧洛,見他一副困惑的樣貌,頓時大為得意。
    可以,這波裝到了!
    寧洛不想浪費時間,於是疑惑發問:“秋哥,這就畫完了嗎?”
    寧秋背負雙手,點頭道:“嗯,姑且算是完工了。不過我今天狀態有些不佳,嘖,這張其實隻能算是個殘次品吧,可惜。”
    好好好,行行行。
    你想裝杯,我聽懂了。
    寧洛目光微凝,仰著頭追問道:“那這張是什麽符,又有怎麽用啊?”
    既然符籙與術法有所關聯,那麽隻需要知道符籙的名字,多半就能得到線索。
    寧秋兩指撚起符籙,昂著下巴說明道:“這是撼地符,有兩種用法。”
    “看到頂上這個紅點沒?這個點我故意用了重筆,而且和後麵的筆劃斷開。它可以提前注入內靈,然後你根據你內靈注入的量,來控製它催發的時間。”
    “等到內靈將這個點和符籙整體連成一筆,它就會被靈墨引燃,從而催發符籙的威能。”
    寧洛明白,說穿了就是c4。
    設置引爆時間,再定時爆破。
    而符籙中那個斷掉的筆劃,就是引線。
    但……我好像問的不是用法吧?
    寧秋接著解釋道:“這道工序其實是專為符師設計的,因為一般人多半不會接筆。尤其是那些複雜高階的符籙,常人就算拿到手,也沒法將那道線給連起來。”
    “即便這其實不難。”
    “至於另一種用法,就是常人都會的用法。”
    “那就是直接用禦物之法將之拋出去,於此同時灌入大量內靈,引燃其中的火浣砂。”
    “這種用法過於粗暴,所以符籙的威能也會下降一些。而且因為得注入內靈,所以隻能近程使用。”
    “而我繪製的符籙是撼地符,催動之後就會於它所在的位置引發撼地術,開礦平山都尤為有用。”
    寧秋刻意說得細致了些,因為這樣一來可以在寧洛麵前裝杯,二來也能讓寧洛知難而退。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寧洛竟是自顧自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
    寧秋嘴唇翕動,目光凝滯。
    不是,你明白啥了?
    寧洛眼中閃過一抹靈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自然不可能還理解不了。
    符籙是種很精巧的設計,比他試想中要更精妙一些。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符籙用法有二。
    拋開功能性的符籙不論,至少殺傷性符籙可以類比為c4或手雷。
    一者埋藏,一者拋擲。
    其次,符籙在符師手上威力更強,用法也更花。
    怪不得寧洛沒怎麽見過旁人用符籙,想來隻是因為常人用起來效果不佳。
    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一點。
    符籙的確就是道紋。
    撼地符,也真的就是撼地紋。
    土靈中階道紋,撼地,一共16劃。
    而寧秋繪製符籙時,卻足足用了42筆。
    這也是為什麽寧洛一時間沒有看出端倪。
    不是因為寧秋學藝不精,恰恰相反,當寧洛洞悉真理之後,他心底也是有些佩服。
    因為他此前忽略了很關鍵的一個問題。
    道紋,是3d的。
    道紋無論是在靈脈內勾勒,還是在天地外靈中共鳴,都是三維立體的紋印。
    但符籙卻是平麵。
    為什麽筆劃變多,而且很醜?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它將三維的道紋給壓成了二維。
    而且用了繪圖中的“圖層”技巧。
    寧秋將立體的撼地道紋拆解成多個部分,最後壓製成一張錯雜的二維圖像,再進行繪製。
    從而在符紙上重現道紋。
    這便是符籙。
    而且寧洛還意識到一個有趣的點。
    盡管符籙威能的確與內靈質量密切相關,但畫符卻與修為毫無關聯。
    旁人雖需要一定境界才能理解道紋,可神選者不同,道紋本就一直烙刻在他們的記憶裏。
    寧洛天真無邪地仰起頭,語氣平靜中夾雜著一絲興奮:
    “秋哥,我能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