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2 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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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倦與疲乏拖垮了寧洛的意識。
    焦躁與劇痛卻讓他保持清醒。
    寧洛灰寂的童仁中看上去再無半分明光,但他心底的黑焰卻急湧而上!
    當葉青握著手術刀,輕描澹寫地紮穿了他的手掌。
    寧洛的意識夾雜在清醒與恍忽的狹間。
    他沒法順暢地控製自己的思考。
    就像是晚睡過後,清晨被樓上裝修的嗡鳴吵醒,戴著耳塞捂緊被褥,卻始終無法完全入眠。
    半夢半醒,亦真亦幻。
    身軀不受控製,思緒不由自主。
    記憶深處難忘的片段如走馬燈般掠過。
    寧洛怕了,但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他為什麽怕了?
    是因為葉青的實力有多駭人?
    並不是。
    浮世玩弄的把戲在他看來就是低劣和愚蠢的象征。
    區區中流企業,卻膽敢挑釁天命藥業?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浮世不知天高地厚,以為矩陣的無上權威不過是天命藥業製造的假象。
    葉青覺得一切都是偽造的,矩陣並非高不可攀,天命藥業也算不得遙不可及。
    所以,他動手,他吃癟,他自取其辱,自斷前程。
    從前,葉青最大的底氣,在於無知者無畏。
    現在也是同樣。
    但區別在於,他認清了自己的愚蠢。
    理想與現實之間出現了巨大的落差,讓他難以接受自己是個跳梁小醜的事實,更讓他倍覺無力。
    所以他放棄了思考。
    這便是恐怖的來源。
    從葉青可以毫不猶豫,不計後果行凶施暴這一點就能看出,他已經掙脫了枷鎖。
    他放棄了道德與法理,拋卻了自身的一切規限。
    他不再是人。
    而是隻脫籠的野獸。
    寧洛恍忽的意識中閃回過不久前蘇瑤的問話。
    如若妖人分庭抗禮。
    那如何界定人性與獸性?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妖殊途的道理人盡皆知,但這並非濫殺的借口。
    妖以人為食,人以妖為藥。
    那是玄幻最為常見的背景。
    其中並無是非善惡,更無人性獸性,有的隻是野蠻的對立,是不存文明的相互廝殺。
    廝殺的驅動力隻是立場有別與血脈仇怨。
    所以無論妖人何者,都沒資格標榜正義。
    誰都可以是受害者,也都可以是加害者。
    正當與否,且看因果。
    或者說,隻有相對卑劣者的正義。
    但如果世間存在文明......
    妖人文明昌盛,即便無需廝殺也能生存下去,也都有思考的餘力。
    那是非又該如何定論?
    如果妖族進犯過人族,讓人族感受到了危機,那寧洛就可高舉正義的大旗,不分青紅皂白肆意屠戮眾妖?
    能做出這種事的,無非隻是個卑怯的施暴者。
    是個徹頭徹尾的雙標怪。
    也是個膽怯的懦夫。
    更是獸性的體現。
    要說得再簡明一些,那就是與昔日窮凶極惡的倭族無異。
    那是寧洛銘刻的骨髓中的記憶。
    昔年小日子族暴行的根由,起因無非也是被來自西方的槍炮所辱,後又覺得自身產出不足以支撐擴張。
    它們自欺欺人,打著保護族人,武力捍衛的正義旗號,遠渡重洋燒殺搶掠......
    那這是人?還是獸?
    人妖對立?
    沒有必要。
    畢竟無論人族還是妖族本身,都並非鐵板一塊。
    有人扯上人族大義的旗號,就可以給暴虐行徑賦予正當化的理由。
    但倘若把人族分化成國家大義,那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雙標。
    “人”,如何界定......
    寧洛在渾噩的狀態下,找到了答桉。
    人種,民族,國家,膚色,性別,圈子......
    甚至,是不是“人類”本身,都並不重要。
    重要的在於,驅動這一個體行事的,是人性還是獸性。
    “不就是虐個貓嗎?‘愛貓人士’差不多得了!”
    “蚊子蒼蠅死了你們怎麽不哭去啊,就因為貓可愛嗎?”
    “不過是一群雙標怪罷了!”
    近似這樣的畜生發言,寧洛曾經見過太多太多遍。
    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有力反駁,隻能在心中惡毒地詛咒那群披著人皮的野獸。
    但現在,他有了答桉。
    貓狗中自然有惡貓惡犬。
    畢竟獸性是它們的本能。
    但如若家寵為人馴服,它們受到規則的約束,不會傷害旁人,從不作惡多端,不敢隨心所欲......
    那它們,也就被抹去了先天‘獸性’。
    從而,有了“靈性”。
    反之,那些淩虐施暴的惡徒,才是純粹的“獸”。
    卡!
    寧洛內心深處的某道枷鎖忽然斷裂!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是聖人,他也不會成為聖人。
    畢竟他也自私,他也貪心,他也是個老色p......
    他不可能做到清心寡欲,也不可能大談什麽人類命運,為了旁人奮鬥終生。
    《基因大時代》
    他做不到。
    但寧洛很在意旁人對他的看法。
    這或許也是他社恐的一部分原因。
    至少他不想被人扣上千奇百怪的帽子,不願意被定性為三觀不正。
    所以他不像葉青。
    他會猶豫。
    動手之前,他會思考自己行為的正當性。
    行凶之後,他會反思自己所為是否合理。
    他不敢做得過火,不敢從心所欲。
    因為他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淪為了“雙標”的典例。
    但現在,他心裏有了答桉。
    當然並非真理。
    而是,屬於他自身的準則,他的戒律!
    “無論種族。”
    “無論身份。”
    “無論因果。”
    “從來沒有什麽冤冤相報何時了。”
    “有的隻是,該殺的獸。”
    “或者說是,文明的膿瘡,以及......”
    “寄生在這個世界的蟲!”
    寧洛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葉青歪了歪頭,他沒有懼怕,他隻是不解。
    為什麽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不怕?
    明明疼得麵頰變形,顫抖不止,為什麽仍然毫無畏懼?
    葉青的臉色,黑了下來。
    “無趣。”
    他索然無味地癟了癟嘴,隨即抓起一把針筒,板著臉走向寧洛。
    他不想再玩下去了。
    一隻不會恐懼的獵物,根本沒法引起他施虐的快感。
    該結束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
    結束的,或許並非寧洛。
    當心神沉靜,意識回歸,枷鎖掙斷,戒律重塑......
    寧洛的內心變得敞亮,視野也忽然開闊起來。
    他終於解開了心中的鬱結,想明白此前困阻他前路的根由。
    他缺少的,是道心。
    而不是那些花裏胡哨的詞條。
    當道心塑成,寧洛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局麵根本不是死境。
    或者說,他從未踏入過絕境。
    破局之法一直都是有的。
    隻是他此前從未想過,也不敢擅用。
    但現在,不一樣了。
    過往的一切如走馬燈般掠過。
    蘇瑤說過,神選之地分為大都會和天域城,那裏不止有神選者。
    她還說過,第一階梯權能可以強製向低位者發起挑戰,後者無權拒絕。
    她也曾言,天域城的掌權者借此橫行無忌,那是她最深惡痛絕的存在。
    “唔......”
    寧洛還記得,他第一次參與序列之爭時的場麵。
    那時蘇瑤一聲低語,白霧遮天,光影變幻!
    流光溢彩的霓虹燈牌,燈紅酒綠的窄巷後街......
    所有的一切都彷若被虛無生生吞噬。
    儼然像是踏入了裏世界。
    那裏,被稱作為「神域投影」。
    那是與現世割裂的世界。
    隻要抵達神域投影,寧洛就算是到了安全屋。
    他可以拖延時間,可以等待救援,但......
    他不打算那麽做。
    因為,那不是他的道。
    寧洛拖曳著疲憊的身軀,釋然一笑。
    “眾所周知......”
    “黑潮可以致人腦死亡......”
    寧洛盯著葉青喪心病狂的麵容,以及周遭那些早已理智淪喪,神誌不清的研究者。
    破局之法不止一條。
    但他的選擇卻隻有一個。
    他是人。
    除的是獸,也是蟲。
    解答葉青疑惑的,隻是一聲彷若穿越了亙古長夜的幽沉低語:
    “發動第一階梯權能。”
    “申請,序列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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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懸命(完)
    下一卷:第三卷(問道)
    ------題外話------
    開殺-、-
    預告:下一卷相對較短。
    是一次性大世界,長劇本,道境副本。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