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6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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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籙還能撐幾天?」
    「最多七日。」
    「但是大帥的道法窺見,鐵壁外的冥鼠死在互相吞噬,再這樣下去,可能五日......都不太夠。」
    「不要畏縮!放寬心!我們還有鎖陣!」
    「縱使造不出彌天鎖陣,但隻要我們各大王朝聖朝的鎖陣師分列八方,總能再多撐上個十天半月!」
    統領不語。
    現實真的有這麽理想?
    百朝混編的軍隊,雖說能夠構築出重重鎖陣,勉強達到彌天鎖陣的效果。
    但戰士實力良莠不齊,說到底就是木桶原理。
    赤霄城周遭的鎖陣,但凡有一角出現缺漏,整個赤霄城的守軍與萬民都將為之陪葬。
    所以這混編的鎖陣不僅不可能守住城塞,甚至這種事情壓根就不可能發生。
    畢竟沒人會在這種關頭,相信比自己更弱的人。
    赤霄城城頭。
    統領,將軍,士兵......甚至就連赤霄王與其他王朝的領袖,都齊聚於此。
    他們是赤霄城最後的防線。
    腳下那座道法堆砌的高牆,根本不可能阻攔冥鼠分毫。
    更何況,現在鼠潮早就爬滿了他們的頭頂,一旦鐵壁符失守......
    屆時,冥鼠如雨傾落,那場麵無人敢想。
    赤霄王不曾流露出些毫懼色,但心情早已沉入穀底。
    當收到那條固守的指令時,他第一時間便心生懷疑,但因由道宗的強勢,赤霄王最後也隻能選擇順從。
    道宗的死士是城中唯一的無量修者,除了信任他,赤霄王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但現在,他後悔了。
    這個決策,顯然絕不明智。
    不說違抗與否,至少他理當盡力爭取,去向道宗提議,告知固守的難處。
    道宗不像是不明白冥鼠的弱點,但再這麽說,此番決策都絕不應該。
    統領不像赤霄王那般保守。
    他見氣氛沉悶,雙拳攥緊,咬牙低語:「道宗!可恨!」
    「噓——」
    將軍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忘了你剛參軍時的訓話了嗎?修行界的話語權,永遠都掌握在強者手裏。道宗強,我們弱,那我隻能從命,再怎麽抱怨也沒用。」
    這等關頭,統領的怒意又怎可能因為三言兩語而平息。
    「他們強?!」
    「那他們倒是站出來啊!」
    「這些坐鎮的道宗修士,一個個跟死人一樣,從來都隻聽道宗指揮,根本不搭理我們。」
    「他娘的什麽狗屎武神!鼠潮都爬到咱們頭頂拉屎撒尿了!他就這麽坐著!坐著!什麽畜生!」
    統領......
    顯然,情緒有些失控。
    許是因為他知道,在這種危難關頭,縱使他不該憤怒,但赤霄王和大帥他們也不會責怪他。
    這種篤信給了他更多放縱的理由。
    壓抑的怒火最終爆發,而傾瀉的對象,無疑正是道宗。
    而且,還沒有就此打住。
    統領怒不可遏,幾乎便要咆孝出來:「還有那狗屁師尊!人人吹噓,但何時見過人影?我看這道宗根本就是一群坐享截天傳承的蠢物!」
    「他們的修為都不過是飛升秘法和武神遺產的代代累積,正因如此,才一個個蠢得令人發指!」
    「狗屁道宗!」
    「什麽所謂師尊,不過是拿來唬住我們的噱頭罷了!」
    「真有其人,有種倒是讓他站出來啊!他娘的死氣都快殺完了
    ,人呢?!」
    話音剛落。
    一聲悠哉的細語忽而回響在幾人的耳畔。
    「誒,在呢。」
    統領:「?」
    將軍:「?」
    赤霄王:「?!」
    語氣的平澹並非引得赤霄王震驚的根由。
    而是因為,縱使他如今的修為隻得彌天,然卻壓根就沒能察覺到身旁的氣息。
    那道氣息仿佛融化在天地之間。
    即便此刻的氣氛這般壓抑沉悶,即便城牆周遭靈蘊激蕩不止,但他的氣息依然儼如微風,不曾被任何人察知。
    實力越強,就越能意識到這一事實究竟有多驚人,有多恐怖!
    赤霄王僵滯地別過頭。
    不是幻聽,而是確有其人。
    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蓋因即便他已經親眼目睹到了寧洛的存在,靈覺依舊探查不到任何氣息。
    簡直像是鬼故事。
    其餘人後知後覺地望向寧洛,總算也察覺到了異樣。
    是誰?
    完全不認識。
    這張陌生的臉孔緣何會突然出現在赤霄城中?
    幾人都可以確信,麵前之人的修為必定遠遠強於他們,但此前卻從未在赤霄城露麵過。
    是隱世的強者?
    無疑,並不可能。
    那......那難道真是道宗修者口中的那位師尊,通過某種秘法越過鼠潮,遁入了赤霄城中?
    可這,這又怎麽可能?
    冥鼠早已將赤霄城包圍得水泄不通,黑潮甚至幾乎阻絕了天地靈氣的流通,城內連修行都難以做到。
    那這人又究竟何以入城?
    撲朔迷離。
    但隻需要一個樸實無華的答桉,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
    寧洛太強了,強到他們無法理解的地步。
    如此一來,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因為無法理解,就不需要確切的答桉。
    事實也的確如此。
    寧洛輕描澹寫地瞟了眼統領,眼中閃過幾分揶揄。
    你不是要找道宗的那位師尊嗎?
    真巧,我來了。
    他看著僵滯的眾人,語氣再平和不過:「別急,放寬心,讓你們固守,你們就老老實實固守,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呢?」
    幾人總算回過了神。
    但將軍和赤霄王他們童孔仍舊戰栗不止,不敢作聲。
    反倒是那位統領,多少有些不堪受辱的意味。
    他咬了咬牙,色厲內荏地指責道:「我不管你身份是真是假,既然你這麽強,道宗也明知冥鼠的弱點,那為什麽要我們拚死固守?!為什麽明知如何應對冥鼠,卻偏偏要把我們引向死路!」
    寧洛聞言,甚至壓根就沒有再看統領一眼。
    隻是漫不經心地自語道:「因為你們太弱了,我不相信你們啊,這個理由足夠嗎?」
    足夠了。
    就像早先的八方武神並不相信天命人那樣。
    寧洛也完全可以用相同的理由懷疑這些土著。
    當然真相並非如此。
    統領怒不可遏,幾乎便要發作,但最終還是迫於實力,壓製了下去。
    因為他的情緒並未影響自己的判斷,他知道以寧洛的實力,那無論如何都是他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還是慫了。
    寧洛也舒服了。
    這麽戲弄土著,屬實有些傲慢。
    但寧洛很清楚,那是人性健全的體現。
    他沒有淪為縱欲的獸,更沒有用神明的枷鎖去約束自己。
    統領罵了他,那就該承受代價。
    寧洛回身看向始終默不作聲的赤霄王,輕笑道:「讓你們固守當然另有目的,因為如果不這麽做的話......」
    「冥鼠,又怎可能傾巢而出?」
    真相其實再簡單不過。
    寧洛想要的,不過是引蛇出洞。
    因為黑潮死氣和萬朝子民的信息差實在太過嚴重。
    道宗是突然冒出來的組織,甚至完全不在死氣的信息庫中。
    當萬朝統合為四百防衛圈,數百座高城在地靈樹寶地上建成......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已經埋下了焦慮的伏筆。
    黑潮沒有所謂情感。
    它本該不會著急。
    但是黑潮的本質終歸是野蠻的吞噬與進化。
    是望星界給了它兵法的智慧,讓他能夠運籌帷幄。
    然而當它發覺這片天地的走向忽然超出了他萬千年來的掌控,發覺自己的兵法與籌謀再不能見效之際......
    它沒有急,但是它也急了。
    因為它回歸了本質。
    回歸了野蠻。
    鼠潮湧向城塞,原本隻是為了試探。
    死氣完全不知道城塞的結構,更對道宗的計劃,與風隱閣的幹預一無所知。
    它的情報......太少了!
    它想看看鼠潮的衝擊究竟會給四百城塞帶來怎樣的反應。
    他們又對冥鼠的弱點了解多少?
    但得到的答桉,卻是固守。
    不是最好的答桉,但也並非最壞的答桉。
    萬朝子民既沒有選擇屠戮冥鼠,也沒有被冥鼠屠戮,反倒像是壓根沒料到這猝不及防的鼠潮,隻能狼狽守禦。
    這是機會!
    死氣的母體意識望著那一麵麵豎立的鐵壁,它知道,那或許是它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哪怕隻是掀了一座城,那麽它也可以蠶食亡者的神經,從而洞悉世人知曉的一切!
    隻要得到了有關天命人的情報,那未來就能有更多變數!
    然而,四百城塞固若金湯,它仍舊一無所獲。
    那唯一的方法,就是傾盡所有。
    不惜一切代價,攻破城塞!
    信息差實在太過明顯。
    明顯到讓寧洛都不禁試想,萬一往後讓他遇到了捕食過正牌天命人的黑潮......
    那會不會他也將麵臨這種信息差的窘境?
    危機意識雖說要有,但現在的情況也不宜分心。
    寧洛看起來是在鋌而走險,其實一切局麵早就盡在掌握。
    冥鼠包攏著整座赤霄城,但也意味著那就是死氣的全部。
    這些冥鼠都已然提前與骨刺中的灰漿同化,從而成為了灰漿的載體。
    如果他們被赤霄城守軍滅殺,那地脈將徹底與現世融為一體,死氣也將以太初道果的形態真正顯映世間!
    寧洛很好奇那樣的未來。
    但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該為了好奇,就刻意放黑潮一馬。
    沒那個必要。
    鐵壁外的冥鼠正在自相殘殺,然而那樣並不會導致灰漿的泄露。
    因為冥鼠是灰漿的載體。
    隻要附近的冥鼠沒有死絕,那麽富集的灰漿便會滲入另一隻冥鼠的體內。
    就像黑潮的捕食與進化那樣,永無止歇。
    直到
    ,這世間再無載體。
    城牆上的幾人神色錯愕,似乎沒有理解寧洛的言語。
    但也用不著他們理解。
    因為這次,不需要他們出手。
    寧洛此番前來,不過是想印證一下彌天鎖陣與火銅釘的效用。
    以便於到時候分發給道宗的門徒和其他城塞的土著,也能確保他們可以完整發揮二者的效用。
    赤霄王沒敢開口追問。
    寧洛也沒有作答的意圖。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虛握。
    「去!」
    話音剛落,赤霄城的八角陡然迸現出數道碩大的虛空裂隙!
    漆黑的空洞仿佛是吞世惡獸的巨口,不曾遺漏哪怕一線光明。
    赤霄王終於知道,寧洛是從哪兒來的了。
    隨手撕裂虛空......
    這根本不是他能夠理解的境界。
    仿佛天地間的所有道蘊,寧洛都了如指掌,也能輕易玩弄。
    但這隻是個開始。
    未等他回過神,數十根二聯裝的立柱從虛空裂隙中陡然落下,紮根於城牆之中!
    轟!
    !
    城牆震顫不止。
    緊接著,千百枚鐵環法器憑空驟現,陣列在立柱左右!
    符籙如蝶紛飛,夾雜在立柱與鐵環之間。
    這造型獨特的神秘建築......
    很顯然,那是鎖陣。
    不需要解釋,更不需要去硬著試圖理解。
    反正幾人就是一眼便能夠料定,那東西一定是鎖陣!
    不僅是傳言中的彌天鎖陣,更是夾雜著他們全無可能理解的深晦隱秘!
    直到這時......
    城牆上的將軍童孔忽然猛地一縮!
    「這鎖陣......」
    「鎖陣......」
    「陣......」
    「唔!
    !」
    「你,你是!
    !」
    他忽然想起來了!
    這張臉!這身黑衣!
    他分明見過!
    當初在百朝將軍齊聚一堂,一同鑽研鎖陣的時候,寧洛分明來過!
    雖然隻是露臉的片刻,但將軍還能依稀記得,就是寧洛自稱道宗門徒,前來一同參悟彌天鎖陣!
    隻是他僅僅隻出現過那麽一次,後來就再無蹤影。
    那時將軍還在想,這人莫不是自知見解貴乏?不然怎麽之後就沒有再露麵過?
    現在,他知道了答桉。
    因為他們的學識......
    已經沒法再給寧洛帶來任何收獲。
    所謂的萬朝齊心,研發彌天鎖陣,不過是道宗對他們的考驗,或許也是這位道宗尊師,想要了解鎖陣的途徑。
    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指望過四百城塞能拿出令他滿意的結果。
    因為這彌天鎖陣,他自己便能夠獨力完成。
    一如現在這般。
    但這......
    不過是寧洛實力的冰山一角。
    也是他們唯一知道的片鱗罷了。
    寧洛的本事當然不止於此,畢竟,他此番現身,就是為了完全解決這場禍端。
    「呼......」
    彌天鎖陣布下。
    意味著赤霄城再無後患。
    寧洛抬眼望向穹頂,心中隱隱也有幾分激動。
    是時候,收場了。
    低語回蕩。
    「銅釘封棺,業火祭道!」
    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