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0 餘灰複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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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太陰天淵餘波澹去。
忘川沒法控製天淵,畢竟那本就是淆亂的千般道法所化。
借力打力縱使神妙,可這力量終歸並不屬於他自己。
一眾試煉者嚴陣以待,雖死氣母體已然伏誅,但白塵是否能夠就此滅卻,還是個未知數。
獵犬們很急,遠比其他試煉者更急。
他們不想輸,更不能輸。
他們很想順著天淵朔流而上,很想堵截白塵母體所有的退路,不給它思考生還的可能!
但
這太陰天淵的確太過恐怖。
縱使強如他們,卻也不敢進犯分毫。
“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恐怕就算我們合力,也沒法突破這天淵”
“忘川,果然深不可測!”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天淵的餘威快要散了!”
場上的局勢似乎已經和其他試煉者與土著無關。
但這一次,這些高序列的獵犬卻並未獨自犯險。
虛空中回響著忘川的指示:“待太陰玄冥散去,你們半數留守,半數回歸現世。留守地脈界核的,著重查探周遭虛空之中有無黑潮殘跡,不可放過任何角落與裂隙。而回歸現世的”
忘川話語一滯。
回歸現世的,理當試圖追尋白塵足跡。
然而,現世的土壤早已被死氣殘渣與白塵丹所覆蓋。
難道這也是白塵母體提前留下的後手?
直至此刻,忘川才忽然意識到,那些遍灑荒土的白塵丹,興許正是白塵母體賴以潛逃的護身符!
竟會想得如此深遠
黑潮會以自身落敗為前提而早做準備?
忘川不知道。
雖說他從未見過這等行徑怪異的黑潮,但黑潮畢竟是不可揣度的異質。
沒見過,不代表不會。
然恰在此時,忽而不知何人在虛空中低聲回應。
“你的顧慮不難解決。”
“一來白塵的源流是天脈道海,準確來說是藏身天脈的截天道身。”
“白塵聖子自稱截天轉世,那無論他是截天武神的一部分,還是其通過某種方法讓道身受肉,像我們這樣素體穿越但他的道身,必定留存!”
“倘若白塵未滅,那天脈道海中便必定會留存著截天武神的道身,所以我們大可以此為基點進行搜查。”
“二來,死氣多半已經再無餘孽,但這片天幕卻給我們供給了海量的黑潮殘渣。”
“回歸之時未到,想來是因為望星界的後事尚未處理幹淨。”
“這地脈之中的死氣殘渣,還有埋藏在現世土壤裏的白塵丹,都需要我們來清掃。”
“既如此,那為何不將死氣殘渣遍灑荒土?”
“死氣殘渣中自噬的特質短期內不會散盡,那倘若將其埋入荒土,不過數日,土壤中白塵與死氣就會相互趨近,直到融為富集的黑潮團塊。”
“利用這一特質,我們便可以逸待勞,將二者殘渣聚合後的團塊以道火焚盡,再將餘盡鎮封。”
“而且”
“倘若白塵與死氣母體有任何一方尚未滅盡,那殘渣之間的糾纏就會失去平衡。”
“或是死氣吞噬白塵壯大,或是白塵借由死氣蘇生。”
“但凡有任何異動,都將成為它們一息尚存的鐵證!”
“而且,這些殘渣並不能夠為它們提供足夠的活性,也沒有機會再對我們造成威脅。”
“所以縱使二者仍有留存,也終會被我們徹底淨除。”
忘川環顧四周。
一眾獵犬也盡數滿臉錯愕,探尋著傳音的源流。
然卻一無所獲。
不是獵犬。
忘川微眯著眼,心中略覺震撼。
早在聽見傳音的瞬間,忘川便早已在留意觀察。因而他大可確定,那不是他們這群高序列獵犬的傳音。
而是夾雜在人群之中,來自某位ef序列的遴選者的建議。
建議很不錯,甚至說是天衣無縫也毫不為過。
通過白塵與死氣的殘渣來判明二者存留與否。
聽起來是有些危險的決定。
但其實不然。
無論白塵與死氣何者留存,它們選擇無非二者。
一是借由吞噬對方餘盡來恢複生機,二是暫避風頭,等待天命人盡數歸去。
但無論何者,都沒法挽回他們的敗局。
吞噬餘盡勢必會被幸存者察覺,從而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暫避風頭雖能讓它們潛藏片刻,然而待得天命人歸去,這世間卻再無黑潮的餘盡。
且不論孱弱的黑潮母體如何能夠瞞過如今的土著。
就說望星界經曆過此番劫難,又豈會再度中招?
硬要說這一想法有何缺漏,那除非黑潮母體始終斂藏行跡,直到這一代白塵死士盡數壽終,直到新生一代徹底遺忘了舊日的苦痛
可要真是如此,那縱使黑潮遺種毫無異動,望星界也遲早會麵臨新的劫難。
後世如何,與天命人便再無幹係。
這般完善的良策,雖不知是何人見解,可忘川卻分明捕捉到了其中潛藏的疑點。
那人對天脈道海與白塵始源的了解,分明比他們更多不少!
試煉者之間的情報是共享的。
在望星界這等狹小的環境中,沒人能夠隱藏有關望星過往的學識。
但他的知識卻明顯超出了已知的範疇。
這並不合理。
忘川沒有追查,因為現在時機不佳。
但他認同了這一提案。
“可。”
於是試煉者兵分兩路,土著則盡數回歸。
不久前還被稱為域外邪魔的天命人,此刻身份竟是猝然反轉,倒是讓一眾試煉者都始料未及。
但望星界的土著卻也不像其他世界那般對天命人言聽計從,反倒是格外提防。
黑潮的蠱惑雖不可偏信,但誰知道它所言稱的天外來客喜好爭端是否虛言?
因而即便天命人洗脫罪名,卻也沒能再和土著融洽共處。
二者各司其職,互相協力,卻也互不幹預。
直到
一月之後。
地脈虛空已然搜索一空。
現世土壤中的白塵與死氣殘渣也聚合成臃腫的黑潮團塊,像是大地的結痂,也或許是這片滿目瘡痍的荒土自我療愈的縮影。
南疆荒林。
餘火斂息。
當然不是憑空消失,而是被寧洛當時的天脈封禁順手澆滅。
土著與試煉者在荒林上建起焚化黑潮的高爐。
高爐簡陋,主要不過是個粗劣的工程結構,而出力的終歸還是修士的道火。
土著並不放心試煉者們對黑潮團塊的搜集,畢竟這是他們的故鄉,是否安全得由他們親眼見證。
所以二者出乎意料地合作祓穢,揭去荒土上一片片結痂,一顆顆惡瘤,直到讓這片土地恢複生機。
然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卻始終不得解決。
“天脈道海”
“這天脈道海何時與現世虛空融為一體?”
“多半是在我們地脈決戰之時,白塵見現世守備空虛嗯,也可能是因為它想要借此幹預地脈?”
“倒是能解釋得通,若非如此,它恐怕也做不到鑿穿虛空,替我們解圍。”
“嗬,看來它為了幫我們解圍,倒是還廢了不少心呢。”
“那不過是為了幫它自己,隻可惜,它格局還是小了點。”
“樂。”
試煉者有說有笑,氣氛不複嚴肅。
但問題在於,這天脈與現世的融合,又該如何解決?
無人知曉。
而就在此時,試煉者之間忽而隱約產生了分歧。
沒有觀念與意見上的衝突。
隻是試煉者們的工作效率驟降了許多。
獵犬們不再出力。
因為他們已經可以確信,這次試煉注定是成功的結局。
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這般勞神費力?
更何況,比起替土著處理後事,他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得做。
參悟天脈融合!
倒不是他們妄自尊大到以為能夠複現天脈融合的手段,隻是獵犬們鮮少見到這般場麵,更是從未見過融合得這般完美的天脈道海與現世虛空。
這其中是否掩藏著道途的瑰寶。
無人可知,也無人膽敢錯放。
獵犬們打著尋覓截天武神道身的名頭,幹脆就在天脈道海中放任道身參悟修行。
他們想要知道,如果在這樣的道海裏成道,或者支配道海的權能,那究竟會得到多大的裨益。
隻可惜
無人功成。
沒人能夠窺得寧洛的灰蓮與道身。
蓋因無巧不巧,因為天脈融合的缺陷,寧洛的道果與道身都融入了道海之中。
更沒有人能夠淩駕於寧洛之上,搶占天脈的權柄。
所以他們的努力,注定隻會是徒勞。
直到決戰過後三月。
黑潮的處理都已然妥善。
死氣與白塵再難尋到些毫痕跡,看來禍患是徹底祓除。
荒土也逐漸恢複生機,再複繁榮。
雖說世間早已沒有靈植的遺種,可天脈道海中卻留存著複蘇的道意。
因而當黑潮祓除,禍患平息,那大地回春也自非難事。
甚至就連地脈界核中的太初道果,竟是也重新抽芽。
雖然沒法供幸存者修行先天大道,可再怎麽說也是好的苗頭。
至於為何接引的天光遲遲未能落下
隻能說,是獵犬們起了個壞頭。
試煉者急於探尋天脈融合的隱秘,一個個有樣學樣,打著尋覓截天道身的名頭入駐道海。
然卻無人再幫土著重新文明。
顏豐白楊他們雖非孤旅,可剩下願意幫忙的試煉者也不過千餘。
甚至其中大都是為了爭功而來。
他們隻是覺著幫土著重建文明沒準是矩陣評判功績,衡量貢獻的標準之一,因而才這般盡心盡力。
但偶爾的刻意爭功非但沒能加快工程進度,還時常適得其反。
畢竟久居的城鎮不能用道法構築,否則道法的原主一旦身亡,那城鎮豈不是也將化作遍地殘垣?
那這具體的工事該如何構築,材料又該如何抉擇,如何打磨,都是一門學問。
所以這重燃文明之火的鄉鎮,即便在大地回春之後,也建了足有月餘。
餘灰鎮,建成。
冬!
連通八方長街的廣場之上,某位其貌不揚的築工心跳陡然一滯!
“總算是要來了。”
築工仰麵望向天穹。
那是回歸的預兆。
看來當餘灰鎮建成,也就達成了試煉完成的標準。
然而直到最後,那盤坐天脈的萬餘試煉者,卻也無人尋覓到截天道身的蹤跡。
那是自然。
築工舒展筋骨,繼而聳了聳肩,看向身旁神色澹漠的青年:“行了,天命已至。這座餘灰鎮,乃至這片天地的未來,可都要交給你了,淩雲。”
青年童孔微縮,繼而沉聲低語:“多謝”
他至今仍不知道自己身旁之人實力究竟臻至何等層次,更不知道他的意識是怎麽被從漆黑的深淵之底重新撈回。
他隻知道,寧洛才是那位祓除禍患,拯救望星的正牌天命人。
而他經此劫難,不僅莫名獲得了偽境飛升的實力,更是擁有了近乎無窮的壽命。
答謝
寧洛向來不聽。
那能夠回應這位天命人的,或許也就隻剩下他這位望星舊主的承諾。
截天武神頓了頓,隨後應道:“您放心!隻要我淩雲還未戰死,隻要我還有一息尚存!這片天地,就絕不容許這片天地再有黑潮的足跡!”
話音剛落。
天地灰敗,萬象歸寂!
時停,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