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第一次。”
    蘇溪若看著虛弱無比的老爺子，招來傭人給他換衣服。
    眼眶也湧出一股熱意，被她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施針完畢後，陸老爺子整個人都像是被水中撈起來一樣，身下的被褥已經濕透，居家的睡衣也被汗水完全打濕。
    “若若，我家老頭子現在怎麽樣了？”
    陸老太太滿臉關心的問道。
    長輩房內。
    “笑就笑唄，又不是什麽外人。”
    陸老太太心情極好的說道。
    蘇溪若和陸霆川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對七老八十還在撒狗糧的夫妻。
    叩叩——
    突然，房門被敲響。
    另一名傭人立即過去開門。
    就見一名中年女傭端著藥碗過來，“老夫人，先生，老爺子的藥已經熬好了。”
    “快，拿過來。”陸老太太趕緊招呼，“我來喂這老頭喝藥。”
    陸老爺子頓時一副苦大仇深臉。
    陸霆川淡笑著解釋道，“爺爺不太喜歡喝中藥，每次都得奶奶盯著才會喝下去。”
    蘇溪若有點羨慕這樣的感情，她道，“陸爺爺也就再喝一個月就好，等下次針灸後，我可以做一些藥丸子，也方便一點。”
    陸老爺子頓時問，“怎麽現在不能就吃藥丸子？”
    “陸爺爺現在的身體，喝現熬的藥吸收才會更快一點。”蘇溪若解釋道。
    這是，中年女傭已經端著藥碗從她身旁路過。
    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蘇溪若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看向那碗湯藥。
    陸老太太正要伸手拿過來，就聽見她清脆的聲音響起：“等等。”
    蘇溪若上前直接將藥碗端起來，放在鼻下輕嗅。
    隨後她眼神一沉，眸光冷冽的看向中年女傭問，“這藥，確定是按照我給的方子抓的？”
    中年女傭不明所以，“當然了，是方管家特意去的藥房親自抓的藥。”
    “這味道不對。”
    蘇溪若又仔細的嗅了好幾次，才肯定的說道。
    “怎麽了？”
    陸家三人同時問道。
    陸霆川微眯著眼，心裏微微猜到了點什麽。
    “這藥的味道不對。”蘇溪若說道，“裏麵加了一種我沒有寫過的藥材，有點像……藍淋草？”
    蘇溪若瞳孔一縮。
    “沒錯，就是藍淋草。”
    陸霆川是知道她之前在帝都救了一群中了藍淋菇毒素的小孩兒的。
    藍淋草的藥性就可以解藍淋菇的毒。
    可他記得，家裏的藥房並沒有才夠藍淋草這種東西。
    “藍淋草可以解藍淋菇的毒，但是與我開的藥方中的幾味藥一起熬製後，就會產生一種與藍淋菇一樣的毒素。”蘇溪若神色凝重的看向陸霆川，“陸先生，在湯藥中做手腳的人應該不是用的新鮮的藍淋草，而是用藍淋草曬幹以後磨成的粉末。”
    陸老太太也聽出了她的意思，臉色一白，揪著心問，“若若，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陸先生的家裏也不太安靜呢。”
    蘇溪若雖然沒明說，但也已經告訴了陸家祖孫三人答案。
    陸老爺子怒極反笑，“好，好啊！居然敢把手伸到我身邊了！就連老子來南雲城養身體，竟然也在別人眼皮子底下監視著！”
    陸老太太也是怒上心頭，立即讓屋內的傭人先將中年女傭控製住，然後再立即喚來方管家，讓他把所有照顧老爺子和自己的傭人都召集起來。
    曾在戰場上殺敵染血的老太太平日裏和藹慈溪，被稱為國民奶奶也是因為性格很好。
    可一旦有人觸及到她的底線，曾經衝進敵營十分彪悍的鐵娘子可就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了！
    這碗湯藥要留作證據，自然不可能讓老爺子再服用。
    陸霆川吩咐方管家重新去抓藥熬製，並且親自送到老爺子麵前來後，才看向這些被著急過來的傭人。
    陸家這樣傳承古老的家族，所用的仆人也都是世世代代服侍陸家的家族中挑選出來的。
    陸霆川倒不認為這次事件會是自己宅子上的人動的手。
    那麽嫌疑最大的，就是老爺子和老太太從帝都帶來的這批人中的一個了。
    “爺，總共18名傭人，已經全在這裏了。”
    方管家得知湯藥中被人下毒的事情，也是一陣後怕。
    若老爺子真的出了什麽事兒，他這個親自去抓藥的人隻怕也難辭其咎！
    不過讓他更厭惡的是。
    這些拿著自家爺給的薪水的傭人中居然還有吃裏扒外的東西。
    他非得親自把人揪出來不可。
    “嗯。”
    陸霆川冰冷的眸子一一掃過這十八名傭人，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傭人們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時候，被這樣的眼神盯著，隻感覺毛骨悚人，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爺，您把我們召集過來是為了什麽事兒？是我們哪裏做的不好嗎？”
    “我服侍老爺子都三十多年了，怎麽可能給老爺子的湯藥中下藥呢！你們可別胡亂冤枉好人啊！”
    “我從來就沒碰過那藥碗，一直都在你整理老夫人的房間，我什麽都不知道。”
    方管家簡單的將事情陳述一遍。
    得知家中老爺子要服用的湯藥中竟然被人下了毒，這些傭人們立即七嘴八舌的解釋起來。
    這些人中，要麽就是連湯藥的一米遠的地方都沒靠近過，要麽就是從頭到尾都有旁人的證明。
    方管家一番審問下，這十八名傭人中，竟然沒有一個有單獨作案時間。
    就連那名負責將湯藥送過來的中年女傭，也自始至終在另一名傭人的陪同下一路走過來的，壓根就沒有單獨與湯藥接觸過。
    陸霆川淡淡的看著這些傭人們的反應。
    “你們重新再說一次，方管家，看看他們說的是否與第一次證詞相同。”
    “是。”
    方管家又詢問了一遍。
    結果還是沒什麽發現。
    陸霆川眯了眯眼，讓這些傭人伸出雙手，視線一一掃過。
    忽然，他偏過頭問蘇溪若，“你說，這湯藥中的是藍淋草曬幹後研磨成的藥粉沒錯吧？”
    “是。”
    蘇溪若隻負責治病，可沒打算摻和豪門宅鬥這種事情之中。
    她也挺好奇，陸霆川會用什麽方法找出那個下毒的人。
    “藍淋草的藥粉是白色嗎？”陸霆川又問。
    “不是。”蘇溪若搖頭，“是灰褐色。”
    陸霆川點點頭，一一掃過這些傭人的手和指甲，忽然抬手直接指向那名據說一直陪伴在中年女傭身側，與她一同過來送藥的女傭道，“下藥的人是你吧？”
    女傭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平日裏大夥都叫她一聲鍾姨，是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
    也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一個。
    鍾姨猛地被陸霆川指認，立即嚇得麵色蒼白，慌忙解釋道，“爺，我從頭到尾就沒碰過那湯碗，阿香可以為我作證的。”
    阿香就是端過來的那名中年女傭。
    阿香趕緊點頭，“是啊，鍾琴從來就沒有碰過湯碗，就連熬藥的時候也是站在門口跟我說話，爺，您是不是搞錯了。”
    陸老太太也皺著眉，“川寶，小琴這孩子從小就在我身邊養大，她怎麽可能對你爺爺下手？”
    “不會有錯的。”陸霆川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他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鍾琴道，“你說你從沒碰過湯碗，那你在她端碗進門之後，去做了什麽？”
    鍾琴按捺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道，“我……我去了一趟衛生間。”
    “看來藥粉已經被你衝進了馬桶裏，是嗎？”陸霆川譏諷的看著她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死無對證？”
    平日裏為了丈夫吃齋念佛，就怕他哪一天突然走了。
    如今終於看到希望，老太太激動地眼淚都掉了下來。
    陸老爺子也感覺施針之後，自己身體的技能正在緩慢恢複，看著老伴兒落淚，他抬起手幫著擦了擦，溫柔的笑道，“都這麽大把年紀了，還這麽愛哭，也不怕小輩們看笑話。”
    陸老太太頓時喜笑顏開，“這肯定沒問題，剩下的幾次還要麻煩你了若若。”
    “放心吧陸奶奶，我收了陸先生的錢，肯定會讓老……陸爺爺恢複如初的。”
    蘇溪若很有自信的說道。
    見狀，老太太可謂是鬆了一大口氣。
    老兩口曾是戰地夫妻，一路走過生生死死，彼此的感情也十分濃厚。
    “根據時間推斷，老爺子中的毒應該有十年以上了。”蘇溪若道，“想要徹底解開，至少要經過六次施針，所以我之前給的方子還是要保持喝下去，可以增強老爺子的體質。”
    她知道，會使用針灸之術的國醫在行針的時候，向來都要保持全神貫注，因此在蘇溪若為老伴兒紮針的時候，老太太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緩，就怕打擾到她。
    傭人已經為老爺子換了嶄新的被褥與衣服。
    從他說話的力度都能夠感覺到狀況比之前好很多。
    手的主人拿著一方絲帕，俊美的臉上帶著嚴肅與認真為她擦去額頭和頸間的汗水。
    “喝點東西。”
    蘇溪若取下最後一根銀針，正要抹汗。
    忽然，旁邊便伸出來一隻修長的手。
    陸霆川給她擦完汗後，又極其自然的拿過來一杯營養果汁遞給她。
    蘇溪若抿了抿唇，接過杯子的時候，心裏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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