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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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一年我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讓我生,讓我死。
天子腳下的一間破廟,是小乞丐們的地盤,蘇小梧也是其中一位。
他們各有分工,負責扮瞎扮瘸要錢的,負責偷包子燒餅填飽肚子的,負責紅白喜事討賞的,而她的任務是劫富濟貧,劫別人的富,濟自己的貧。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到那天偷到他頭上。她跟了他兩道街,被另一夥小乞丐盯上,挨了一頓好打。
“你叫什麽名字?”他居高臨下望著她,銀緞披風在風中搖擺,雪染白了他的睫毛,眼神薄涼卻溢出一絲慈悲,像是仙界的天神。
她往前栽了一下,慣性地想要拽他的披風防止摔倒,卻硬生生止住,撐著地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搓著手心的泥,有些局促道,“小梧,我叫蘇小梧。”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叫什麽,隻記得自己姓蘇,小梧這名字也是她自己起的,在此之前大家一直叫她小石榴。她沒有父母,沒有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打記事起,就跟著一群兄弟姐妹住在破廟裏。她也曾想過自己是生在王侯貴胄的豪庭裏,走失了才流落到這裏來,可她等了很久也沒有人去找她。
“蘇小梧?”他輕聲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他說,“我叫鹹熙,從今日起,你便跟著我,有我在,沒人再欺負你。”
蘇小梧仰著頭看著他的側臉,覺得這個男人周身泛著白光,握著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笑著點點頭,“嗯。”
像是契約一樣,她許下了誓言,卻丟了一顆心,甚至丟了性命。
那也是一個雪夜,大雪染白了一切,冰冷泛著銀光的白。天上是許久未見的月亮,很大,好像離地麵很近。他迎著月光,背對她站著,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蘇小梧摸著腰間的匕首,嘴角微微勾起,輕聲一笑,“那家人已在這世上絕跡。”
“是嗎?”他慢慢轉身側對著她,扭頭看著她,月光下他的臉一半明潤,一般匿在陰影裏,他嘴角似有上翹,眼底閃過一抹流光。
“那當然!”蘇小梧輕快地走過去,背著手跺到他身後,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驕傲道,“我什麽時候失過手!”說完孩子似地繞到他身前,歪頭笑著。
噌的一聲,毫無預兆,他拔出她腰間的匕首,匕首迎著月光閃著幽藍色的光。“嗯……”蘇小梧全身輕顫,僵硬地低下頭,看著沒入胸口的匕首,不敢相信地半張著嘴艱難地喘息,她抬手緊攥住他的披風。像隻被破掉的沙漏,不可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她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藏在鹹熙眼中她從未看懂的情緒。那是咬牙切齒刻骨銘心的恨,匕首又進了一分。溫熱的血汩汩地冒出來,染紅了他的手,他嘴角扯動,臉上是猙獰的笑,“這樣,就真的絕跡了!”
死亡來臨的一刻她忽然想起冥河的話,他說,你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鬆開抓住他披風的手,艱難遲緩地往上抬。卻被他哢嚓一聲擰斷了手腕兒,眼淚隨著痛從眼眶裏湧出來,她扯著嘴角嘲弄地笑了笑,“你從不信我。”她像是飛蛾撲火一樣往前邁了一步,‘呲’地一聲,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竟然那樣悅耳,他握著匕首的手猛地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她再也撐不下去,身體一軟往下倒去,他心裏一陣慌,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上前一步半跪著攬住她,雙手顫抖,表情糾結。她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勾勾嘴角,說,“我能不能自欺欺人一點,認為你還是愛我的?”
一陣勁風,冥河一掌打在鹹熙身上,攬起蘇小梧飛身離開。他扶她靠樹坐下,看著她泛著黑紫的嘴唇,胸口劇烈起伏,眸中燃著殺意,他騰地站起來,恨道,“我殺了他!”
“別。”蘇小梧艱難牽動左手扯住他的袍擺,搖了搖頭。
血一直在流,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流幹殆盡。
他跪下來抱起她,撐著站起來,眼淚打在她臉上,“我帶你去找大夫!”
“沒用的。”蘇小梧搖了搖頭,雲裏霧裏地低低說,“突然,想吃葡萄了。”
她想起小時候溜到人家院子偷葡萄,因為沒熟,又酸又澀,酸倒了幾顆牙。小胖覺得稀罕搶了幾顆,從那以後一個月沒再從她手裏搶東西。誰知道秋天剛過,他就染了風寒,沒挨過冬天病死了。
時至今日,小時候的夥伴現在已是寥寥無幾,病死的,餓死的,被打死的,還有……被老鴇子相中了,帶到園子裏洗刷幹淨,慢慢折磨死的。
“對不起。”他抵著她的頭,哽咽著,“如果有來生……”
“我不想再有所謂的來生,太苦……”她閉著眼睛,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恍然又看到第一次遇見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的雪天,都是命呢。
“公主,你醒醒,別嚇鈴兒,公主……”蘇小梧被嚶嚶的哭泣聲吵醒,手被緊緊攥著,一滴淚啪嗒打她在臉上,癢癢的。
身體像是灌了鉛,提不起力氣,腦袋裏卻是清晰的,“我還沒死麽?”
“煙兒,你醒醒,都是娘不好……”聽聲音是換了一個人,蘇小梧隻覺得那哭聲淒厲絕望,像是揉碎了心髒。
“娘?是我的娘親麽?”蘇小梧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像被釘在床上一樣動彈不得。眼前閃過蘇府的一幕,蘇夫人倒在血泊裏,睜著眼睛掙紮著朝她爬過來,慌亂地搖了搖頭,“不……不是……她不是,我……我親眼看著她死的。”
“煙兒,”身體被緊緊摟住,擠得她有些喘不過起來。女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氣,卻不是庸俗的胭脂味,她在鹹熙身上聞到過那種刺鼻的廉價的胭脂香味,嗆得人難受。一度她也曾嚐試過塗些脂粉,卻被他直接丟進了水池。他說殺手身上不該有任何標記。
想到他,她覺得心口一陣劇烈的抽痛,好像那裏還插著那把匕首的,在血肉裏用力絞著。
感覺自己手腳似乎能動了,她艱難地抬手掙紮半天才抓住了女人的衣角,咬著牙試了吃奶的勁兒拽了拽。
一瞬間,她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她遲疑了一會兒,才欣喜地叫道,“煙兒,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女人激動地摟在懷裏,好像一鬆手蘇小梧就會消失不見。
蘇小梧掙紮著推她,以防自己被憋死,女人終於察覺自己力氣太大,鬆開她抹著眼淚。
她慢慢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她擰著眉眨了眨眼睛,問,“天黑了麽?”
聽了她的話,女人輕微顫抖著,一雙手變得冰涼,掩著唇低低抽泣。而蘇小梧也在奇怪自己的聲音竟然變得細嫩,脆若幼童。
過了一會兒,女人拭去淚水,努力扯扯嘴角,聲音卻依舊沙啞哽咽,她說,“天黑了,我……我抱你去休息。”說完她把蘇小梧輕輕抱起來,走進裏間擱在床上。
她扶著床幃盯著蘇小梧看了一會兒,見她閉上眼睛又睡過去,才坐在床邊捂著臉又開始哭,從她的話中,蘇小梧明白,這身體屬於一位公主。公主名為鳶煙,剛滿五歲,還是少不更事的年紀,卻自幼雙目失明,體弱多病,平日裏沒少受別的公主王子欺負。
蘇小梧覺得很累,聽著著她的哭聲越來越遠,迷糊中感覺到喉嚨裏滿是灼痛。那女人流著淚卡住她的脖子,咬著牙收緊。眼淚滴在蘇小梧的眼皮上,淚水順著睫毛,滑到眼眶。蘇小梧微張著嘴,嚶嚶地掙紮,眼睛白翻著。女人見她痛苦的模樣,心裏一慌鬆了鬆手,下一刻搖著頭緊緊扼住她的脖子又猛地收緊,“對不起,煙兒,你必須死。”
小小的身體慢慢停止了掙紮。女人目光呆滯,雙眼空洞地盯著床上的屍體,眼淚溢出眼眶落下來,她突然崩潰大哭著把她抱起來,緊緊地摟著慢慢變涼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