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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迦淵所言非虛，從轎子換到馬車，再從馬車換到轎輦。一路上隻要能避免走路，他絕對會吩咐下麵的人找到合適的代步工具。
    洛迦淵的馬車非常實用，外麵看起來其貌不揚，裏麵卻全是真金白銀造出來的浮華。小小的圓形茶幾上擺著幾碟點心堅果，梅子青果。香爐裏飄出一縷青煙在還算寬敞的馬車裏暈染。
    蘇小梧掀開窗簾，窗外是人來車往的長街，高高掛起的布幡招攬著來往過客。倒是一片清明，並沒有難民的影子呢。
    “看什麽呢？”洛迦淵不聲不響地湊過去，淺淺的呼吸落在蘇小梧的脖子上，癢癢的。
    蘇小梧回頭擰眉瞪了他一眼，放下簾子，伸手推開他。
    窗外而那一聲熟悉的聲音也淹沒在喧囂的人群中，像是墜入大海的一塊兒石子，瞬間被吞噬。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身兒衣裳穿你身上很合適。”洛迦淵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探手撚著杯子抿了口茶，眼皮一抬瞅了蘇小梧一眼，最後嘖嘖出聲。
    “到了宮裏，多看多聽，少說少做。”他嘴角勾著一抹淺笑，將茶倒進一邊的茶海裏。
    清澄的茶水沿著利刃刻出的線條消失在一角密集如蜂窩的小洞裏。
    “杞人憂天。”蘇小梧扭頭白了他一眼，抬手蘸了蘸水在桌上寫了四個字。她都不能講話，還少說，她完全可以不說。
    “哈哈，非我杞人憂天，而是小梧你總在人意料之外。”洛迦淵大笑一聲，看著蘇小梧道。
    “永華大長公主是明聖帝長女，早年喪子，待我很好。”洛迦淵說，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閃著暖暖的溫柔。
    蘇小梧看著他呆了一下，對上他突然抬起的眼眸，心中有一瞬的慌亂，自然地垂下眼眸，微轉過身，目光落在窗外。
    前麵的路越來越寬，再不見商鋪行人。
    蘇小梧掀開窗簾看著不遠處的城樓，那後麵是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麵的人都有著有這世界上最美的容顏，最毒的心腸。
    他們可以冷靜地一麵微笑著跟你打招呼說嗨，一麵要了你的性命。
    它是一座華麗的金絲籠，是金鋪玉造的鬥獸場。那裏的鳥獸並非不能逃脫，而是在種種欲望之下忘了本性，心甘情願地在黑暗中沉淪。
    “王爺，皇上為您準備了轎輦，請移步。”一個長相俊朗的男子站在馬車外，手握一柄拂塵，一身白色雲紋太監服沒讓他因此失色，倒是讓他顯得很幹淨。
    蘇小梧挑眉打量著他，潘安宋玉之流也不過如此吧。可惜的是，他竟然是一太監，眼前突然閃過韓子翎那張精致的讓女人都嫉妒的臉。難不成這皇帝真有龍陽之癖？
    “如你所想，君天臨確有龍陽之癖，景帝在位時他還有所收斂，現在……”細如蚊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洛迦淵輕輕一笑，先下了車，轉身小心扶蘇小梧下來。
    那轎輦停在兩步外的位置，明黃的頂子陽光下格外刺眼，金色的流蘇在風中微微晃動，透著一絲柔和。
    “想必這位就是蘇姑娘吧，果然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王爺好福氣。”小太監站在一邊，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不諂不媚。
    “慕色的小嘴兒是越來越甜了，看來最近皇上待你不錯。”洛迦淵攬著蘇小梧的肩膀，眼皮一抬看了慕色一眼，道。
    “托王爺福。”慕色福了福身，“王爺請上轎。”
    等洛迦淵已經上了轎輦，手裏拂塵一揚，細聲喊了一聲，“起。”
    蘇小梧偏頭看了洛迦淵一眼，往邊上挪了挪，這皇家的人都是怪胎，她還是離他遠一點，以防遇到不測。
    “慕色，你是打算抬本王去哪兒？永華大長公主可是在等本王呢。”洛迦淵看著蘇小梧挑了挑眉，靠在椅子上，手支著下巴眯著眼睛假寐。
    “王爺莫急，永華大長公主此時正在承光殿。”慕色說。
    洛迦淵閉著眼睛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一陣微風灌進轎輦，垂下的薄紗被掀起來，一股淡淡的香氣隨風而來。蘇小梧皺著鼻子嗅了嗅，像是荼靡花的香味。
    偏頭瞧見洛迦淵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望著遠處高高的圍牆發呆，麵色冰冷沒有一絲表情，似在隱忍。
    蘇小梧扭頭望著那堵圍牆，她不知道那後麵是什麽。洛迦淵從未有過這樣的表情，隱而不發的悲痛在他眼中流轉。蘇小梧蹙眉按著胸口，覺得有些發悶。
    “不舒服？”洛迦淵扶住她，低頭望著她，問道。
    蘇小梧喘了兩口粗氣，輕輕搖了搖頭。
    “不舒服我們就回去，不用理會他們。”洛迦淵說。
    “蘇姑娘不舒服？要傳太醫嗎？”慕色蹙眉問。
    蘇小梧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進都進來了，這次回去，下次還要來。
    “王爺，到了。”又過了一會兒，慕色在外麵輕輕喚了聲。
    洛迦淵抿著嘴角走了出去，揚手扶她出來。
    “小心些。”他攬著蘇小梧的腰，柔柔道。
    蘇小梧擰著眉掙了掙，卻被他緊緊扣著，無法動彈。
    “別動，你再不老實，我就抱著你。”洛迦淵的唇湊到蘇小梧耳邊，淺淺的呼吸讓她耳朵發燙，話語中滿是霸道。
    “王爺跟蘇姑娘真是郎情妾意，令人豔羨。”慕色看著兩人一來二去的調笑，抿唇笑道。
    洛迦淵抬頭瞪了他一眼，慕色脖子一縮低頭道，“王爺，請。”
    大紅色的織錦地毯延伸到殿裏，大開著殿門的房子像是張開了大口的老虎，等著那些自不量力妄圖在虎嘴上拔毛的蠢貨。
    “有我在。”蘇小梧突然有些發怯，洛迦淵一手攬著她，一手將她有些鬆的步搖按緊，嘴角微揚，輕聲道。
    蘇小梧抿著嘴唇，仰頭望著他深褐色的瞳眸，陽光下閃過流光，讓人覺得莫名的心安，她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木駱駝，你可真讓本宮好等，以前你來看大姐可從沒遲到過！”剛進殿門，皇帝邊上一位大概四十多歲，鬢角生白發，著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的婦人掃了一眼蘇小梧，笑著對洛迦淵道。
    “今時不同往日，長公主見諒。”洛迦淵笑著說，擁著蘇小梧走到永華大長公主近前，“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蘇小梧。”
    蘇小梧看著永華，微微勾起唇角，屈膝低頭行禮。
    “罷了罷了，你身體不便，這些俗禮就免了。”永華擺擺手道，上下打量了蘇小梧一眼，接著說，“嗯，是個鍾靈毓秀的姑娘，來本宮這裏坐。”
    蘇小梧扭頭看了洛迦淵一眼，微微蹙眉。
    “你看他做什麽！”永華看著蘇小梧笑道，又瞧了洛迦淵一眼，“今後可有個人管著你了！”
    “小皇叔可有陣子沒進宮來了，身體恢複地如何了？”被冷落在一邊的君天臨為找到存在感出聲幹預，臉色不是很好看。
    蘇小梧這才把目光落在君天臨身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胸前的龍張牙舞爪透著戾氣。身為皇帝，他已和這冰冷的皇城融為一體，是它的核心，多少懷揣著夢想的妙齡女子成了它的陪葬品。
    “不錯。”洛迦淵淡淡道，接著攬著蘇小梧對永華說，“那長公主是不是該給見麵禮？”
    “給，當然要給。”永華笑看著他說，從袖子裏摸出一隻方形錦盒，遞給蘇小梧，“他惦記這塊玉可是好久了，今日本宮就把它送給你。”
    “多謝大姐。”洛迦淵代替蘇小梧接過錦盒，笑著朝永華拱了拱手。
    “聽你一句大姐可真不容易。行了，見也見了，瞧也瞧了。本宮累了，就先回去了。”永華輕歎一口氣，由婢女扶著站起來，朝主位上的君天臨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
    洛迦淵擁著蘇小梧徑直在一邊坐下，也不去理會君天臨。
    君天臨對洛迦淵的態度好似已經習以為常，勾著唇角打量著蘇小梧，眼中滿是探究。他看起來比洛迦淵大上幾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縱欲的原因，臉色蠟黃，眼中掛著血絲。
    “上茶。”慕色站在君天臨身邊，瞟了一眼杵在一邊盯著洛迦淵看的宮女，輕咳一聲，道。
    那宮女紅著臉捧著茶走到桌前，將兩杯茶擱在桌上，離開的時候瞟了蘇小梧一眼，眼底閃著嫉恨的光，身子一歪，朝蘇小梧撞去。
    蘇小梧目光一凜，衣袖掃過茶盞，茶水傾瀉而下正潑在那宮女的臉上。
    “啊！”
    她一聲尖叫，雙手捂著臉摔趴在地上。
    那隻茶盞滾落在地毯上，軲轆轆滾到洛迦淵腳邊。
    “沒用的東西，還不滾下去！”君天臨砰地一聲砸在桌子上。
    小宮女已經完全慌了神兒，跪在地上捂著臉不知所措，被侍衛拽著拖了出去。
    “哈哈……鳳舞姑娘的豔名已揚傳九州，今日一見，果真是位標致的美人。”君天臨看著洛迦淵大笑一聲，道。
    “小女兒家的玩鬧之舉，何足掛齒。”洛迦淵抿了口茶，嘴角微挑，眼角帶笑。
    兩隻笑麵虎，各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