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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要緊的事讓你冒死來找本殿下。”燕雲昊扭頭微眯著眼睛冷冷看著站在一邊的思邪。
    “殿下上次讓查的樂遊山莊有消息了。”思邪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開口道。
    “哦？”燕雲昊眉毛一挑，在一邊的石凳上坐下。
    “派去的人說這樂遊公子神機妙算，通曉地理天文，能卜吉凶，探知未來。”思邪上前一步為燕雲昊倒了杯茶，低聲道。
    “哧，原來不過是個神棍，十金能在天橋底下找出一打。”燕雲昊嗤笑一聲，手指摩挲著杯壁，對樂遊公子的身份很是不屑，外加懷疑。
    “但他的要價卻不是比百個半仙兒能比的。”思邪擰了擰眉，“據說這樂遊公子有言靈之力。”
    “哦？”燕雲昊握著杯子的手僵了一下，扭頭看著思邪，“言靈之力已消失百年，怎麽會突然現世。”
    思邪垂手站著，沒有回應。
    “回府。”燕雲昊眯了眯眼睛，緊握著拳頭砸在石桌的桌麵上。
    近幾日蘇小梧總會想起洛迦淵，想起他的好與不好。
    回憶真是一個奇特的東西，就像是在釀一杯酒，每一次回憶，那些過往就會變得更加醉人溫馨，當時明明還嗤之以鼻，不以為然的。
    “淳璟還在落霞城嗎？”蘇小梧微微歎了口氣，看著站在下首的梨妝挑眉問。
    “伊彥傳信來說，淳璟小公子此時正在落霞城狐耳穀曆練，是不會碰到洛迦淵的。”梨妝說。
    蘇小梧倚著椅子的扶手，指尖掃過眉峰，一手拿著竹編的小球逗著趴在搖籃裏的蘇離。淳璟走了這麽久，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她不求他能獨步武林，風光無限，一個人的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同樣，危險也就越大。
    她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隻要能好好地，健康快樂地生活就夠了，終究他隻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孩子罷了，隻要他能健康，也算她對得起當日爺爺對他們母子的救命之恩。
    在梨妝的經營下，所有人都相信樂遊山莊的樂遊公子有超凡的預言能力，簡直比神人還神。一切事情都有它存在的原因，蘇小梧這麽做當然也是有理由的，所謂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她此時就是要等這麽一條心甘情願咬鉤的癡人。
    沒等到她要等的人，卻等來了無終邑宸王府的一條消息。
    “無終出了件大事。”梨妝看蘇小梧在發呆，猶豫了片刻，上前兩步遲疑道，“宸王妃，離世了。”
    “呼啦啦……”手裏的竹球脫手滾落在台階下，梨妝的腳下。
    “你說誰？”蘇小梧擰眉看著梨妝。
    “宸王妃，雲曦公主。”梨妝說，“雲曦公主自幼體弱，到了無終也是水土不服，加之鬱結於心，一病不起，三日前病逝了。”
    “洛迦淵知道嗎？”蘇小梧抿了抿嘴唇，想起蘇離百日那天的見麵，雲曦雖然蒼白，但並非孱弱不堪，怎麽會在短短數月裏辭世呢。
    “應該知道。”梨妝搖了搖頭，上前將竹球遞給蘇小梧，“昀夕公子鬧出那麽大的陣仗，大鬧宸王府，將雲曦公主的靈柩帶回了晉國，並揚言要出兵攻打無終，這事宸王不會不知道。”
    蘇小梧摩挲著竹球，手指被毛刺刺破，血染在球上，像是點的胭脂。
    “之前沒人發現異常嗎？”蘇小梧將小刺拔出來，將出血的手指放到嘴裏嘬了嘬，宸王府的人一向嚴謹，怎麽會沒有發現一點兒不對呢。
    “雲曦公主去得突然，事先沒有誰得到她不好的訊息，隻是，一連幾天送到她院子裏的飯菜都被原封不動得退了回來，問起來，丫鬟隻說她沒有胃口不想吃。”
    “其實在宸王府，無人當她是王妃，怠慢之事實屬平常，所以她不願意吃，往後沒有人再去送。”梨妝說，“她是在昀夕公子出門的時候離開的，所以……”
    所以昀夕公子才會這般懊惱生氣，他最愛的妹妹，竟然就這麽毫無預兆得去世了，明明他離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甚至拜托他等她身子好了，就帶她去看海，看雪。
    雲曦公主的死像是一根導火索，迅速地點燃了晉國和無終國之間的微妙的戰火。
    “我們的人有查到什麽嗎？”蘇小梧問。
    “屬下無能。此事做得隱秘，雲曦公主……好像真的是病逝。”梨妝低垂這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
    “洛迦淵可有回國的打算？”蘇小梧有些不明白，無終國的混亂是他想看到的嗎？雲曦公主病逝的背後有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還是說是她想多了。
    “還在落霞城，行蹤不定，隻是可以確定他並沒有向晉國解釋的意思。”梨妝說。
    “他是在等什麽？”蘇小梧眯了眯眼睛，出了這麽大的事，洛迦淵不可能沒有行動，他一向喜歡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裏。
    “慕容那邊有消息嗎？到底是為什麽原因讓洛迦淵逗留在落霞城。”也是到了樂遊山莊，蘇小梧才知道洛迦淵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去落霞城住一段時間，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也正值他離開落霞城返回無終國。
    “慕容公子對此也是三緘其口，所以…梨妝甘願受罰。”梨妝搖了搖頭，單膝跪在地上。
    蘇小梧有些恍惚，梨妝說的決絕，一如當初的自己，其實，迷樓的姑娘都一樣。
    蘇離拽著蘇小梧的袖子蹭了蹭，長著小嘴兒打了個哈欠。當真像隻慵懶的小貓。
    “算了，那兩個人哪個不是老狐狸。不過，要想套取信息，光靠腦子是不行的，美貌才是是致命的武器。”蘇小梧輕輕笑了笑，把蘇離攬在懷裏。
    “梨妝明白！”梨妝低頭應道。
    樂遊山莊的生意最近有些慘淡，雖然並沒多大影響。
    聽那些來此尋歡的鄉紳貴胄說，晉國和燕國已經達成一致，正在招兵買馬，打算一舉滅了無終國，雲曦公主的死越發像一個陰謀。
    “那可真是一怒為紅顏呐，一向冷冰冰的昀夕公子竟然是晉國的王子，此番為了胞妹更是下了狠手，聽說他與這無終國小皇叔洛迦淵，落霞城少城主慕容辛白還是好友，這下死了妹子，這朋友是做不成咯，這天下怕是也要亂起來了。”左擁右抱的嫖客與對麵誌同道合的男人道。
    “哎，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客死他鄉…”男人說著一把摟過身邊的姑娘，湊在她頸間深吸了一口氣，腆著臉笑道，“我嘛，能醉死在你這溫柔鄉就夠了。”
    “人家怎麽舍得你死…”懷裏的姑娘攬著他的脖子，手裏的帕子輕輕一甩，一股香氣沿著男人的鼻孔，讓他酥麻了半個身子。
    “無終國的小皇叔怎麽會跟他們是朋友呢？他們一個在朝，一個在野，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啊！”那姑娘探著身執了桌上的酒杯送到男人嘴邊，詫異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小皇叔是誰？就一個私生子。”男人喝了兩杯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口無遮攔道。
    “你小聲些吧。”對麵的嫖客忙拉了他一把，左右看了眼提醒道。
    “怕什麽！”男人甩開那嫖客的手，接著道，“小皇叔叫著好聽，其實根本沒什麽實權。寶貝兒，你知道小皇叔的娘是誰？”
    “那可是百年不遇的毒師。說句話，江湖上有哪個敢不聽的，她能讓你一夜滅門。小皇叔幼年時一直跟在他娘身邊，據說他娘還收了徒弟，就是落霞城的慕容公子。這兩個人名義上可是師兄弟的關係。”
    “誒，那江湖上怎麽沒這樣的傳言？”周圍有人好奇，湊過來，問道。
    “這個正常，毒師向來隻有一個徒弟，所有人都想當然以為小皇叔就是毒師的傳人，自然也就沒往這方麵想。”男人腆著肚子，一副我多拽的表情，抬手摸了把那姑娘的胸脯，眯眼笑道，“寶貝兒，你對他們這樣關心，我可是要吃醋的！”
    “您吃醋？哪個會信。今兒個您抱著我這樣說，明兒個您摟著別的姐姐妹妹又是一套說辭。”姑娘撇撇嘴，輕哼了一聲。
    “哈哈，你這小嘴真是不饒人，今兒晚上就讓你知道得罪了本公子的代價！”男人大笑兩聲，噘著酒氣熏天的臭嘴朝那姑娘親了過去。
    “這兄弟決裂的戲碼做得挺真。”蘇小梧倚著美人靠看著樓下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梨妝，“希望你帶來了更有價值的消息。”
    “晉國王宮傳來消息，是空墓。”梨妝說。
    空墓……蘇小梧抿唇一笑，那這出是雙簧還是獨角戲？又或者是三人行？
    人生如戲，你唱吧來我登場，就看誰將戲演得入了心，到了人戲不分的地步。權力麵前，沒有什麽是不能利用的，隻是人性若真到了這種地步，該多麽可悲。
    “要繼續查下去嗎？”梨妝站在蘇小梧身邊，聲音輕柔，像是一尾羽毛劃過耳廓。
    “還有查下去的必要嗎？”蘇小梧勾唇輕笑，回頭看她道。
    既然是空棺，那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這是一出折子戲。至於戲中她是死了還是活著已經沒必要弄清楚了，反正在世人麵前，她已經死了，死在宸王府的小院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