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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梧握著劍的手抖了一下，咣當一聲跌落在地上，她慢慢回頭看著走近的鹹熙，目光呆滯，眼眶中噙著淚水，明明是不一樣的臉，她心裏卻不知在何時認定了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蘇蘇。”鹹熙微微蹙眉，輕聲喚她的名字。
    “他們都死了，等我了結了自己的性命，就可以交差了。”蘇小梧看著鹹熙扯了扯嘴角淒涼地笑著，從腰間抽出匕首，慢慢閉上眼睛。
    “這些都是假的，你醒一醒。”鹹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兒，眉頭緊皺，厲聲道。
    “我是蘇家的孩子，這點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蘇小梧睜開眼睛悲傷地望著他，“你要讓蘇家在世上絕跡，怎麽能少了我。還是說，你想親自動手？”蘇小梧輕輕笑了笑，抽回手，輕聲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你沒殺過人，你的手也不該沾染這些肮髒的血。”
    “這隻是你的幻境，難道你不管蘇離還有淳璟了嗎！”鹹熙緊緊抓住蘇小梧的手，將匕首抽出來扔進衝天而起的火焰裏，“跟我走！”
    “不！”蘇小梧搖著頭猛地掙開他的手，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外麵，往後退了兩步，出去就要麵對她難以承受的場麵，他會惡語傷她，比匕首刺進血肉還要疼。
    既然要死，就死在這裏，死後被烈火焚盡成灰，消散在風裏。
    她轉身往院深處跑，一路上盡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都是出自她的手筆，一刀斃命。
    “蘇蘇，站住！”鹹熙突然開口，聲音冰冷，神情肅然。
    蘇小梧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的命令，她沒違背過，像是慣性一樣，他說什麽都是對的，他讓殺的人都該死，自己也該死。她微仰著頭，一滴血紅的淚滑過臉頰打在灼灼的地麵上，呲的一聲，成了紅褐色的血漬。她抽出藏於袖間的匕首，揚起來朝著胸口刺了下去。
    她嘴角扯了扯，聽到胸口血液汩汩往外流的聲音，周圍的一切都褪去了華麗的顏色，就連火焰也成了灰白，沒有任何威脅的模樣，天上的是月亮麽？白慘慘的。
    “蘇蘇！”鹹熙瞳孔猛地收縮，閃身到她麵前，攬住她下滑的身體，看到她胸口插著的匕首，血洇出來，汩汩地往外冒，往上看蘇小梧臉色蒼白，瞳孔微微有些渙散，緊擰著眉頭，伸手將匕首拔出來，手按在傷口上，“這裏隻是幻境，你不會死，蘇離還等著你呢！”
    他說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你自幼沒有親人，煢煢孑立難道要讓蘇離也孤苦無依嗎？”
    “莊生曉夢迷蝴蝶。”蘇小梧張了張嘴，無聲道，此時彼時，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實？她一直都不是聰明的人，更何況是現在。這一切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隻想安安分分地生活罷了。
    砰！
    一聲巨響，鹹熙整個人撞在車壁上，手捂著胸口，嘴角溢出鮮血。
    “姐姐！”淳璟瞥了鹹熙一眼，急忙挪到蘇小梧身邊，笑著喊道。
    “姐姐？”淳璟又叫了一聲，才恍然發現蘇小梧並沒有清醒過來，扭頭擰眉看著鹹熙，“怎麽回事！她還沒醒！”
    “執念太深。”鹹熙抿著嘴唇在一邊盤腿坐下調息，閉著眼睛輕聲道。
    “那你想辦法啊！”淳璟轉過身擰著眉瞪著鹹熙，“幹坐著做什麽！”
    他挑著眉瞥了一眼鹹熙嘴角的血跡抿了抿嘴唇，轉身看著蘇小梧空洞的眼神輕輕歎了一口氣，接著道，“姐姐，小貓兒被他們抓走了，你再不醒過來，我們就找不到他了。他還那麽小，看不到你一定怕極了。姐姐，你快醒一醒，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蘇小梧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一滴淚溢出眼角，滲進鬢發。
    “姐姐！”淳璟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滴晶瑩的淚珠，驚喜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姐姐，你快醒醒，不然就來不及了！”看蘇小梧又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忙轉身看著鹹熙，“姐姐有意識！你快來看看！”
    鹹熙抬起眼皮往淳璟那邊看了一眼，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望著清洌的酒釀淡淡道，“她隻是深陷幻境，並沒有喪失意識和知覺，隻是她現在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幻境。”
    “那你還有什麽辦法？”淳璟看他閑適地喝酒，胸中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卻被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了下去，他扯了扯挑眉問鹹熙。
    “暫時沒有什麽好辦法，你就不間斷地跟她說話，別讓她在幻境中越走越深就行了。”鹹熙扭頭看了蘇小梧一眼，眉心微蹙，吩咐淳璟說。
    “就這樣？”淳璟有些狐疑，聽鹹熙的意思，他根本也沒有把握！“姐姐不會醒不過來了吧！”淳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氣瞪著鹹熙，“姐姐如果有什麽好歹，我就端了你們什麽青丘！”
    “為了青丘，我也會將她喚醒的。”鹹熙抿了口酒，低低笑了一聲，這淳璟果然跟蘇小梧一個性子，家裏麵的那些長老有得頭疼了！
    “嗯。”淳璟冷冷瞥了他一眼意思地點了點頭，轉身做到蘇小梧身邊，有些哽咽道，“姐姐，你別丟下我，你還記得我麽第一次見麵嗎？我沒見過娘親……”
    鹹熙看著裏麵的兩個人微微笑了笑，扭頭抿了一口氣，表情嚴肅，他萬萬沒想到那一世對蘇小梧的影響那麽大，以至於讓她沒辦法走出幻境，甚至墜入更深的一層。
    她這心結易結難解，解吾和東崖也真是，得手了還要給他出這麽個難題，如果蘇小梧走不出幻境，就更別提去青丘了，那些長老已經帶走了蘇離，算是有了皇族的血統，他們完全可以擁護蘇離登上狐王之位。相比於成熟的蘇小梧，年幼的蘇離更容易掌控。
    “主人，慕容公子他們到了。”外麵駕車的青葵輕聲稟報道。
    鹹熙微微抿了抿嘴唇，就知道隻要自己離開了琉璃館，單是霧繞是不可能攔得住那兩個心思深沉的人的。
    “慕容來了？！”淳璟聽到青葵的聲音，眼睛倏地瞪大，回頭看著鹹熙。
    “殿下如今這樣，他們兩個應該都沒有心思治療你的手。”鹹熙看著淳璟臉上難掩的興奮，忍不住澆他一盆冷水。
    “哼，我是在想，他們或許能解救姐姐脫離困境，你這個自稱對什麽幻術深有研究的未知物種要靠邊站了！”淳璟微仰著下巴看著鹹熙輕哼一聲，頂了回去，他雖然也很想盡快治療手腕的傷，但他更希望蘇小梧能夠蘇醒過來。
    籲——
    馬車慢慢停下來，外麵傳來噠噠噠的疾馳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直到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我的青青呢！”慕容辛白踮腳踩著馬背，踩過青葵驅使的馬兒的頭，落在馬車上，伸手去推車門。
    “主人車駕，任何人不得擅闖！”青葵抬腳踢在慕容辛白的手腕兒上，擋在車門前。
    “本公子今天是非闖不可！”慕容辛白手握紫簫，眼睛微眯，身形一轉敲在青葵的兩隻手腕兒上，挑釁道，“怎麽樣？舒服吧！還有更舒服的呢！”話音剛落，慕容辛白閃身站在了青葵伸手，手裏的紫簫在他身上啪啪打了幾下。
    一陣鑽心的刺痛讓青葵咚地一聲從馬車上翻了下去，倒在雪地裏，馬兒受了驚，撂開蹄子往前跑，車輪緊貼著青葵的手腳堪堪碾了過去。慕容辛白忙緊緊扯住韁繩，馬兒卻不知為何跑得更凶了！
    月泠眉頭緊擰，一躍上樹，幾個起落追上了馬車，伸手從慕容辛白手裏奪回韁繩，緊緊攥住往一邊拉。
    籲——
    發瘋的馬兒慢慢平靜下來，原地踢踏著蹄子停了下來。
    “呼，嚇死我了！”慕容辛白鬆開抓著一邊架子的手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轉身推車門，“青青，我們來接你了！”
    門一打開，就看到車廂裏一坐一臥，一躺的三個人沒事人一樣靜靜坐著看著他。
    他挑了挑眉毛，扯了扯嘴角，一定是打開方式不對！
    “別站著了，姐姐昏迷不醒！”淳璟看著他擰緊眉頭，大叫道。
    慕容辛白一愣，回過神兒來，低頭往車廂裏走，還沒走進去就被洛迦淵先鑽了空子，第一個走了進去。
    “怎麽回事？蘇離呢？”洛迦淵在蘇小梧身邊坐下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了一眼周圍也沒看到蘇離的影子，皺眉道。
    “小貓兒被黑白無常抓走了，姐姐也中了狐族的幻術，深陷幻境！你有什麽辦法叫醒她嗎？”淳璟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抿著嘴唇緊張地盯著洛迦淵，生怕他說出什麽無藥可救的話來。
    慕容辛白抬手搭在蘇小梧的手腕兒上，擰著眉號了脈，心率正常，各項指標也沒有問題，他扭頭看了一眼自斟自飲的鹹熙，“青丘的幻術，你應該能解才對！”
    “心結難解，在幻境中越走越深，逃避現實。”鹹熙摩挲著杯子淡淡道。
    “什麽心結？”慕容辛白說。
    “有關鹹熙的心結。”鹹熙抬起頭看著慕容辛白，挑釁道，微微上挑的眼角透著妖媚之氣，嘴角的笑意更是魅惑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