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生死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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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體像是會自我調節一樣,一方麵有了缺點,另一方麵自行補全。
鼻子不行的人必有一根好舌頭,為了不辜負世間美味;講不出話的人會有一雙靈活漂亮的手,會寫出一筆的好字;耳朵聽不見的人,都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他們雖聽不見,但看得明白,甚至是人心;相反的,在眼睛隻能看到黑暗的時候,耳朵就越發靈光起來,任何一點兒的細微波動,都會在人耳中放大數十倍,百倍,並非震耳欲聾,卻讓人心顫。
蘇小梧靜靜地坐著,此時,她的內心已經恢複了平靜,雖然胸口的心髒依舊噗通噗通時速不正常地跳動著。
她能聽見周圍每一個人的呼吸聲,能聽到青紗罩裏燭火燃燒的聲音,能聽到這間豪華客棧每一塊紅磚,每一根木頭腐朽的聲音,能聽到人身上布帛中的纖維經緯線拉緊一根根斷裂的聲音。
蘇小梧的呼吸一滯,她也聽見了慕容辛白異常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甚至是他身體分泌汗液的聲音。這些都是眼睛絕對看不見,慕容辛白有心瞞著她的他的身體狀況,他的身體……
鼻子一酸,眼睛一熱,鹹澀的淚水混著血液劃過她的臉頰,打在她素白的袍子上,染紅了白袍上繡著的曼陀羅華。
“青青,”慕容辛白沁涼的手掌落在蘇小梧的臉上,他淺淺的呼吸撲在她的麵上,他低頭在蘇小梧額頭上落下一吻,“別怕,別哭。”
慕容辛白鬆開手,轉身離開,蘇小梧麵上帶著驚惶,急忙伸手扯住慕容辛白的袖子。
“慕容!”蘇小梧的聲音有些哽咽,血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別哭了。”慕容輕笑一聲,抬手拭去她臉頰上的紅淚,寵溺道,“再哭下去,你的眼睛就沒救了啊!”
慕容知道,蘇小梧一定是察覺到什麽了,自己的這具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仔細聽,你覺得最好的那個,就是我。”慕容辛白摸了摸蘇小梧的耳朵,抽出衣袖,轉身走到長音身邊。
一曲清音宛若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山頂奔流而下,沿路,鮮花盛開,魚兒跳躍,鳥兒嘰啾鳴唱,蟲兒貪婪地啖食著熟透的鮮果,空氣中飄散著甜香。
音調一轉,曲調變得悠長緩慢,寧靜而帶著淡淡的哀傷,這是一個人站在曠野之上等待一個忘記歸家的人的憂傷,這種淒然似沒有盡頭,也看不到開端,他好像一直就站在那裏,從遠古的時候,到更遠的將來。
音調突高,甚至是尖銳,蘇小梧擰緊了眉頭,強忍著不去捂耳朵,這調子像是一個絕望之人的獨白,是歇斯底裏的嘶鳴,他似要像天地控訴,腹中千萬語,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高亢之後終於回歸平靜,但這種平靜是死亡的平靜,此時他看淡世事,已忘記了前塵所有,沒有喜,沒有怒,沒有哀,也沒有樂,他在世間成了一具蹉跎歲月的行屍。
笛聲戛然而止,停了三個數的時間,又忽地起來,瞬間落下。如一滴裝滿了回憶和過往的水滴,落入時間的海裏,除了蕩起一圈漣漪,一無所有。
聽完一曲,蘇小梧內心無法平靜,她緊攥著胸前的衣裳,像是經曆了一場生死。
樂聲漸起,緩緩的,慢慢的,像是催眠曲,它是冬日裏,雪後初晴的日光,不刺眼不灼熱,平平淡淡的,卻能掃去心底所有陰霾。聽著這曲子,就好像沐浴之後,燃一爐香,沏一壺茶,陽光下躺在竹編的搖椅上,閉著眼睛聽冰雪融化。
這笛聲又降了一調,蘇小梧忽覺得身上一涼,身體不自覺緊繃,卻又在下一秒放鬆下來,那調子似一陣小風吹過,吹落了太陽,黑色的大幕拉開,一輪圓月慢慢升起,寥寥幾顆寒星一閃一閃,一對青年男女相互依偎著坐在草地上,沒有話,卻並不寂寞。
笛聲落,那曲調卻餘音繞梁,房間裏寂然無聲,好像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沉浸在笛聲構幻的世界裏。蘇小梧抿著嘴唇深吸了一口氣,緩過勁兒來,看不見之後,更容易被聲音影響,她方才就深陷在那樂曲中,不能自拔。
“此為第一局。”為長音取來錦盒的那個下半邊臉畫骷髏的女子麵無表情道,“請夫人在冊子上寫出勝出的那一位。”
長音沉默了許久扭頭瞥了一眼臉色略有些蒼白的慕容辛白,嘴角微微勾了勾,那半張骷髏臉顯得猙獰可怖。
蘇小梧抿著嘴唇握起了筆,房間裏寂靜無聲,好像誰一說話,蘇小梧就會寫了錯字,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姐姐!第一個!”淳璟突然叫道。
慕容辛白和長音吹奏的時候皆站在屏風後,屏風後麵點著一盞燈,他們兩個的就從屏風後透出來。淳璟一直盯著屏風,確信第一個就是慕容辛白。
那女子麵無表情地瞧了淳璟一眼,邁開步子走到他身邊,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根巨大的爆竹,卡住淳璟的下巴,塞到了他嘴裏,冷聲道,“再發出聲音,就點燃它。”
“這賭局還有一個彩頭,”女子對蘇小梧說,“長音殿下每贏一局,他們三個就要死一個。”
蘇小梧握著筆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點墨啪的一下落在紙上,氤氳開來。
“夫人別怕。”那女子又開了口,雖然還是冷著臉,但聲音裏透著安慰,“無論輸贏,與夫人和那位公子都是無礙的。”
蘇小梧抿著嘴唇,再沒有一點兒墨從毛筆上滴下來。蘇小梧靜靜坐著,好像入定了一樣。過了許久,她都隻是握著筆,不肯落墨。
房間裏還是靜悄悄的,長音帶來的那些服侍他的人沒一個人交頭接耳,呼吸都不曾變過。
而門外,那些士兵也是一句話不說。
所有人都像是啞巴一樣。
青紗罩裏的燈嗶啵一下爆了一個火星,蘇小梧的手就動了,沒有遲疑,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淳璟緊盯著蘇小梧的手,雖然看不見她寫的什麽字,但他看到那比劃很多。心裏不禁緊張起來,卻沒有開口,他擰著眉扭頭看了一眼洛迦淵。
洛迦淵雖然被縛,卻到底是貴族子弟,沒有一點兒狼狽之像,他雖然冷著臉,唇角卻掛著淺淺的笑,望著蘇小梧的眸子依舊溫柔,好像不管最後是什麽結果,都無關緊要。
“殿下,可以開始第二局了。”那女子看蘇小梧停筆,朝屏風躬了躬身,淡淡道。
第二局,兩個人的演奏風格迥異,不止如此,他們的風格與第一局也完全不同,想要根據風格來判斷哪個是慕容辛白是不可能了!
一個奏出了沙漠戈壁的灼熱,熱浪撲麵,能看到熱氣在升騰,一個又是海洋的波瀾壯闊,似有白色的鷗鳥在飛。
蘇小梧這次一點兒也不遲疑,樂聲一落,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她的舉動看的淳璟呆呆的,這可是人命,她就這麽大筆一揮就完了?那他們是不是也跟著完了!
長音和慕容辛白像是都想盡快結束這場比試似的,兩個人都隻吹了半幅曲子。
蘇小梧閉著眼睛緊抿著嘴唇,擰著眉愣了一會兒,寫下一個字後,將筆扔在了地上,騰地一下站起來焦急地看著屏風的位置,焦急道,“慕容!你怎麽樣!”
慕容辛白從屏風後走出來,擁住蘇小梧的身子,他的臉很是蒼白,泛著淡淡的青色,他全身冰涼,就像是剛從冰雪中刨出來的一樣,紫竹笛被他別再腰間,蘇小梧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輕微的顫抖。
“沒事。”慕容辛白看著蘇小梧深吸了一口氣,笑道。
他一開口,蘇小梧就嗅到了他喉嚨裏飄出來的一絲血腥味兒,她緊緊抓著慕容辛白的手。
“夫人,你握的是我的手。”長音跟在慕容辛白身後走了出來,看著兩個人陰測測一笑。
“不是。”蘇小梧卻不上當,拉著慕容辛白的手不放,慕容辛白身上永遠都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這個跟旁人用熏香熏出來的味道不一樣。
長音挑了挑眉,走到桌邊坐下,那女子已經將蘇小梧寫好的冊子放在了長音的手邊,又為他斟了一杯酒。
做完這些,女子走到淳璟身邊,纖長的手指卡住淳璟的下巴,將那爆竹取了出來。
淳璟呸呸吐了兩聲,瞪著長音,“快點公布結果!”
“你這麽著急投胎?”長音仰頭將杯中酒飲盡,扭頭看著淳璟眯了眯眼睛。
說話的時間女子已經為長音添滿了酒。
“死就死!有什麽好怕的!”淳璟咽了一口吐沫,還是咬牙道。
“夫人,你說說你的選擇吧。”長音扭頭看著蘇小梧,淡淡道。
慕容辛白反握住蘇小梧的手,輕輕笑了笑,給她勇氣,“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蘇小梧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第一局……後一位演奏的人勝。”
淳璟本就豎著耳朵仔細聽蘇小梧的答案,此刻挺清楚了,眼睛猛地瞪大,叫道,“姐姐!你怎麽選第二個呢!”
“為什麽?”長音也看著蘇小梧,淡淡道,“你看不見,他卻看得清楚。”
“這要感謝你,”蘇小梧說,“如果我也看得見,或許真的會選第一個。但眼睛有時候是會騙人的。”
長音若有所思,又道,“即便如此,也應該是他第一個演奏,我知道了他的底,才能增加我的勝算。”
“以長音殿下的身份和氣魄想必不會趁人之危。”蘇小梧說。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自以為是的人通常死得很快。”長音說完,“告訴我,你的理由。”
“因為它讓我覺得舒服,內心平靜。”蘇小梧握著慕容辛白的手緊了緊,她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