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餘的安慰，李棠直接反問道：“你今後可有打算？”

    十六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我給你一份活兒，你願不願意做？”

    李棠繼續問道。

    十六思考良久，她雖然習慣了乞討為生，但誰又真的願意一直乞討呢。

    “我……我願意。”

    十六答應道。

    “那好。”

    李棠安排人手將十六送到義莊，讓樸真元給她當師傅，姑且將她安頓下來。

    之後李棠調頭前往烈怒夫所在的客廂,  他打算稍稍八卦一番。

    廂房內，烈怒夫依舊看著那本書，神情似乎很專注。

    李棠瞥了一眼，說道：“書拿反了，兄弟。”

    烈怒夫身體一顫，隨後尷尬地將書擺正。

    “十六說你不要她了。”

    “她是個累贅。”

    烈怒夫神情冷淡地回道。

    “確實是個累贅,  又傻又呆的臭乞丐。活著對於她而言就是暗無天日的泥潭，然而她在掙紮之中看見了一縷光。”

    李棠頓了頓。

    “有多少愚蠢的飛蛾撲向自以為的光卻葬身於火海呢？”

    對於李棠的詢問,  烈怒夫緘默許久。

    “其實你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烈怒夫。”

    李棠拿過那本書，看了眼內容。

    “喲嗬，天人青江流，這家夥綽號可是人聖啊。”

    往後一翻，裏麵全是青江流的風流往事，果然是本掛羊頭賣狗肉的閑書。

    “烈怒夫，你可以在我麵前說真話，無需多加掩飾，我可以幫你。”

    李棠推心置腹道。

    烈怒夫猶豫再三，最後開口道：“我確實罪孽深重，棠公子。”

    他掏出掛於脖頸的烈日之徽，將其握在掌心。

    “我還記得當年聖女將烈日之徽賜予我時的光景，她說我是肩負奇跡的男人。

    她將我養育成人，她是我的導師也是我的初戀，我深愛著她，對她報以感激。

    但她對凡人動了情，最後和一個男人私奔。教會命令我將她追捕,  又命令我送她上火刑架。

    當時我內心的感激與深愛蕩然無存,  我視她為背叛者，我親手殺死了賜予我光的人，並沉浸於複仇的快感之中。

    如此卑劣，如此自私，幡然醒悟之時，罪孽早已纏身。

    教徒們追隨著我，他們以為光近在咫尺，殊不知這道光早已扭曲變質。

    我的失敗是注定的，追隨我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從聖女開始，再到達羅夫，我辜負了太多人了。”

    李棠聆聽著，但他不打算評價。

    “所以你把拋棄視為救贖，拋棄你的信徒其實就是在拯救他們？”

    李棠問道。

    “沒錯，孤身一人，死得其所。”

    烈怒夫咬字鏗鏘。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李棠起身離開。

    臨走之前，他補充了一句：“烈怒夫，你可曾想過,  你肩負的奇跡是什麽？”

    烈怒夫愣住了,  對啊,  自己到底背負了怎樣的奇跡。

    明明自己一直在失敗與失意的漩渦中沉淪，那自己的奇跡究竟是何物？

    留給烈怒夫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第二天，李棠收到回信，他通知丫鬟們一聲，隨即啟程外出。

    一前一後，李棠前一腳離開，後一腳聞訊而來的李卿衣便闖入了他的院中。

    撲空的李卿衣跺了跺腳，丫鬟們將李棠外出的消息告知於她，急得她衝至府邸大門想追上李棠。

    然而李棠腳程快得出奇，這會兒早沒影了。

    大約兩個時辰後，李棠出現於白渠郡外五十裏地的一處縣城內。

    荀麗華正在此鎮等他，不過她要李棠自己找到她。

    荀麗華是個麻煩的女人，李棠早有心理準備。

    他開始調查這個名為“晚山縣”的小城，出入酒館等地，從酒保等人口中了解情況。

    這些魚龍混雜之地往往情報豐富且便宜，但代價是真假參差，很考驗閱曆與運氣。

    李棠想要了解的東西也不多，荀麗華出身於高樓林立的白渠郡，想必熱衷於高層建築。

    晚山縣最高聳的建築，莫過於縣城東南的晚山寺，寺中有一高塔，傳說六百年前鎮壓了一頭道行極深的妖魔。

    不過後世有人考證，晚山寺不過二百年光景，怎麽鎮壓得了六百年前的大妖？

    李棠前往晚山寺，縣城東南本就是一處矮山，寺廟位於矮山之頂。

    占地麵積頗為遼闊，寺廟牌匾的題字似乎有點意思，龍飛鳳舞且氣勢天成。

    李棠踏入寺廟，立刻就有幾個僧人圍了上來。

    七嘴八舌間，列出一張清晰的價目表：

    香火共三等，最次等就要一兩銀子；

    拜佛需誠心，一次五十文銅板；

    佛塔重地閑人勿近，過路費三兩銀子。

    祖帝滅佛確實是有說法的，信仰綁架了腰包，百姓生活能不疾苦嗎？

    “找人。”

    李棠簡單地回道。

    “找人？這事兒簡單。咱們這求簽尋人很靈驗的，一百文一次，很劃算。”

    僧人回道。

    李棠掏出五兩銀子，徒手將其碾碎隨後散在地上。

    僧人們彎腰拾取時，他繞過這幫出家人，進入寺廟中央。

    佛塔便屹立於眼前，高聳且古老。

    同時他確實嗅到了一股子妖氣，傳說似乎不假。

    也許這高塔早就先於寺廟而存在，甚至一開始壓根不是佛塔。

    李棠挪步進入，一尊大佛矗立於塔內，寶相莊嚴且神態慈祥。

    圍繞階梯而上，抵達大佛頭頂的高度，這裏有位尼姑打扮的人正在虔誠叩拜。

    李棠坐在她身旁的蒲團之上，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如此失禮的舉動，並且還在佛像跟前，李棠似乎太“大逆不道”了。

    “如果我大喊非禮，佛陀會來救我嗎？”

    “尼姑”問道。

    “心誠則靈。”

    李棠回道。

    就在這時，“尼姑”摘掉兜帽，那一半麻花辮一半寸頭的發型，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猜猜我這一身行頭花了多少銀子？”

    荀麗華壞笑著問道。

    “這也能明碼標價的嗎？”

    李棠反問道。

    “你若是捐得夠多，他們甚至會尊你為名譽主持。”

    荀麗華聳肩道。

    隨即她脫掉尼姑的行頭，下麵是一身常服。

    不過根據她屁股的手感，那件品質超凡的鱗甲估計就在常服下麵。

    “找到你可有什麽獎品？”

    李棠問道。

    “本來是有的，但我不能讓你白白摸了屁股。”

    荀麗華回道，神態狡黠。

    李棠倒也無所謂，回道：“抓緊時間，你也不想浪費時間於此等小縣城吧。”

    二人接下來可是有一段路程頗為遙遠的旅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