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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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燃第一次見識到沈遲的醋意,還是在三年級的時候。
有一次期中分同桌時老師把故意把他們倆分開了,原因是他們經常講小話,影響課堂紀律。
雖然百分之八十的時候都是餘燃起的頭,但是分開後最傷心的還是沈遲。
小時候什麽都不懂,以為教室的對角線就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他還記得分開的時候沈遲眼眶難得通紅,不舍地攥著他的手如同生離死別一樣。
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沈遲差點流淚的模樣,於是許下約定,每節課下都會來找沈遲玩。
剛開始確實是這樣,每每一下課,餘燃就跟點著了屁股似的,從座位上躥起來然後飛到沈遲的旁邊。
但漸漸地,他和新同桌熟了起來,有時候上課的時候偷偷聊天,玩過頭了下課了就會忘了這回事。
這時候沈遲就會來找他,然後默默地待在他旁邊聽他們聊天,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轉眼就會看見沈遲在旁邊垂眼等待著。
就像以前那樣,會一直等著他看向自己。
後來和同桌關係越來越好,兩人性格相似,聊天打鬧都相當合拍,在學校的時候,和對方玩得時間就會比和沈遲的多。
直到有次放學回家的時候,他發現一路上沈遲都蔫蔫的,好像天都塌了一樣,他以為沈遲遇見了什麽難事,於是拉著他詢問了好久。
“燃燃,你不喜歡和我玩了嗎?”沈遲垂著眼,低低地問。
餘燃懵懵的“怎麽可能,沒有啊。”
可沈遲站在原地,眼眶忽然就濕潤了,他一邊拽著袖子抹去從眼尾溢出的眼淚,一邊回答
“你不要騙我。你和你同桌聊天的時候會笑得特別開心,和我就不會,我害怕是不是你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你不喜歡我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粘著你又會怕你覺得我煩,會討厭我。餘燃,我不想你討厭我,我會很難過,會難過得要死的。”
在歲的孩子眼裏,“要死”已經是最恐怖的形容詞了,沈遲沒有絲毫猶豫,搜刮自己貧瘠的詞庫,找出最能表述自己情感的詞匯,小心地將它擺在餘燃眼前。
他心想,餘燃討厭他,簡直是比死掉還要恐怖的事。
萬萬沒想到沈遲居然偷偷在心裏想了這麽多,餘燃內心是滿滿的愧疚。
他和沈遲在一起也很快樂,會比和同桌在一起更開心。隻是人們對在更親近的人麵前表達的會更少,因此餘燃不會像在沈遲麵前不會笑得前仰後合,因為在沈遲身邊是愜意的,他不用依靠表情來展示自己的愉悅。
但是沈遲卻惶然到要依托他的一舉一動來猜測他的感受了。
是他沒有考慮周全,沒有注意到沈遲最近的異常情緒。
“沈遲,對不起,你不要難過了。”餘燃握住沈遲緊張到發顫的手。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你不要害怕。”餘燃安慰他。
“真的嗎?你千萬不要騙我。”沈遲聽到餘燃的話,心裏的焦慮逐漸褪去,但還是有些不安。
“明天我就和老師說換位置,要是老師不同意,我就自己搬到你旁邊。”餘燃堅定地承諾,“你還想要我做什麽,盡管說。”
沈遲咬著嘴唇,緊緊握住餘燃的手,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想讓你的同桌離你遠一點,我不喜歡他。”
餘燃的同桌曾偷偷向他炫耀過餘燃,炫耀餘燃對他有多好,餘燃又是怎樣地重視他。
沈遲當然知道餘燃很好,也知道餘燃重視他的每一個朋友。
他還知道餘燃喜歡辣條,上數學課的時候會躲在底下偷偷摸摸地吃;他也知道餘燃最討厭語文課,因為語文老師經常說他的字寫得很難看;他更知道餘燃睡覺喜歡蜷成一個小球,隻有被自己抱著的時候才會舒展開……
種種例子,數不勝數,但他不會告訴麵前的這個人,因為他不想讓他知道關於餘燃的任何事情。
沈遲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讓他滾開。
他不喜歡和別人起衝突,在平時生活裏有人找茬,都是能避則避,以至於很多人都覺得他好欺負,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這還是沈遲第一次那麽想和人打架,因為眼前這個人搶了他最珍貴的寶物。
如果能打一架就好了,要是打完誰贏了餘燃就是誰的就好了。
那麽他絕對不會輸。
沈遲不怕疼,不怕受傷,唯獨害怕失去餘燃。但他沒有動手,因為餘燃會擔心,會難過。
“行。”餘燃出乎意料地答應得很坦率。
“你不喜歡他,那我就盡量離他遠一些。”
餘燃不覺得這是一件艱難的事,甚至也不認為這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
沈遲不是選項,他是唯一的題幹。真正的選擇權在題幹手裏,隻有選項匹配他,而不是他去遷就其他。
“如果以後有其他的事情讓你不開心了,你一定要及時表現出來,讓我知道。”餘燃俏皮的臉蛋此刻變得嚴肅起來。
“不開心就向我生氣,不要自己憋著,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討厭你的,沈遲,你可以自信一點。”
喧鬧的街道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落日的餘暉斜斜地灑在地麵上,一旁綠油油的郵箱都被染成了金色。
餘燃的臉迎著光,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上拓下淡淡的陰影,望著他的眼裏,那墨黑的瞳仁仿佛像一團綺麗的星雲,蘊藏著整個宇宙。
他怎麽能對這樣的餘燃說不呢?沈遲想,他恨不得能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搬到他的麵前來,讓他開心,讓他遠離所有的難受與悲傷。
他真的……好喜歡餘燃啊。
第二天,餘燃就和老師提出了要換位置的請求,並且正兒八經地交了保證書,說和沈遲在一起坐後,永遠不會在課堂上聊天,講小話。
老師見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一揮手就答應了。
但原因並不是這份保證,而是因為換了座位以後餘燃的嘴壓根還是沒閑住,他是看出來了,他跟啞巴坐一塊都能和對方聊得熱火朝天。
反觀沈遲,和別人相比更能抵擋住餘燃的誘惑,至少還會提醒餘燃上課聽講。
老師歎了口氣,對餘燃這個聰明的小搗蛋鬼真是又愛又恨。
其實餘燃依舊管不住嘴,但沈遲卻無論怎樣,隻要一上課,就不會和餘燃講話。
餘燃要是鬧他鬧得很了,沈遲就會把餘燃的手捉住不讓他亂動。
後來逐漸演變成,一上課,沈遲就把左手伸給餘燃,握著他的手後餘燃才算安分了許多。
而漸漸地,沈遲也如他所言,不高興就表現出來。至於他什麽時候不高興,比如餘燃今天和別人說的話比和他多,餘燃晚上睡覺之前沒有和他說晚安,還有餘燃在和他聊天的時候經常聊到別人,分走了在他身上一大半的注意力。
簡直就是一個大醋壇子!
就連他吃了別人給的零食,由於吃得太飽沒吃沈遲給的,他都要癟著嘴,一副難過的模樣。
記憶逐漸回籠,餘燃窩在暖乎乎的被窩裏,感受著背後濕熱的呼吸。他突然一時興起,扭過身借著窗隙照進來的燈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沈遲。
“哎,你還記得我三年級的那個同桌嘛?”餘燃問。
沈遲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似乎有些不滿。
“你說陳卓?你還記得他?你連我都快不記得了你居然還記得他?你……”
餘燃驚恐地捂住他的嘴“夠了夠了,不用說了,我就是想起我們以前的事順帶才想起他來的。”
他是萬萬沒想到,沈遲居然連對方的名字都還記得,這他媽是記了多少年啊。
沈遲感受著餘燃覆在嘴上的手,唇瓣輕輕地顫了顫,傳到餘燃的手心時就似一片柔軟的雪花落在了肌膚上。
有點癢。
餘燃突然收回了手,他重新轉過身,把背對著沈遲“反正你別氣蘇昂了,他對我很重要,當初要不是他,我現在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沈遲聽了,又悄悄地伸出手環住餘燃“知道了,我聽你的話。”
“那睡覺吧,晚安。”餘燃安心地闔眼入眠。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窗外草叢裏微弱的蟲鳴,窸窸窣窣地傳進耳朵裏。
餘燃睡熟了,環在他腰上的胳膊鬆了鬆,他如同以往的很多次一樣,轉了一個方向,陷進了熟悉的懷抱裏。
他睡得更沉了,因此沒有聽見耳邊傳來的一陣悶笑聲。
沈遲睜著眼,眼底睡意分明半點也無,有一點點的微光落在他的眼底,像星星的碎屑。
他聽見餘燃逐漸平穩的呼吸聲,知道他睡熟了。
忽然他緩緩低下頭,張開嘴在餘燃軟軟的臉頰上輕輕咬了一口。
或許不算咬,牙齒隻是點到即止,熟睡中的餘燃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莫名其妙地,那股蔓延在唇邊的癢意刹那間就消失了。
“聽你的。”沈遲低低呢喃著,“那我就稍微收一點點利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