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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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再有疑問,直接找我便可。”
還不等薛齡感激,周淇又加了一句:“想不到豐羅的草木繪畫與醫書藥理相通,改日要好好研究一二。”
薛齡無語。想著這人心思實在單純,原本對他的懷疑消了幾分。
“《小雪帖》拿來。”蕭禮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冷不丁說了一句。
“殿下!你……”正忙著收拾書案的周淇,此時抱住畫卷痛哭的心都有。
薛齡看蕭禮依舊麵不改色,豐神俊朗的模樣,再看看周淇自始至終忙前忙後的翻找,弄得一臉狼狽委屈,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魏清頤已經樂的直不起腰,一邊搖頭一邊說:“從來都是周家小弟噎人,今日當真是一番盛景。”
半晌,見周淇似乎還有話說,薛齡二人便收拾好東西,互相使了個眼色打算一同離去。
兩人還未出房門,忽然聽見裏麵傳來蕭禮的聲音:“齡兒那日的曲子叫什麽?”
薛齡回首,再沒有看周淇一眼。
此時她的腦中,盡是那般暮色之下的大雪,兩個字輕輕從口中吐出——
“如暮。”
……
又過了七日,薛齡將譯稿交給魏清頤,神態放鬆:“還剩最後幾頁便全部完成了!”
對麵一身男子打扮的魏清頤細細看著薛齡遞給自己的文章,半晌才說:“齡兒進步很大,我怕是挑不出什麽問題了。”
“聽聞太子殿下還要找宮中禦藥房的人看過,勞你幫我再好好檢查,送去殿下手中的譯稿若是出錯了可怎麽好!”薛齡頗為認真的說。
“這是自然。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禦藥房的人看過後,中書省的蕃書譯語也統一逐句對照一遍,這一層層下來,若當真有錯……”
魏清頤掰著指頭數了數,繼續說:“加上我,那便至少有三人陪著你受罰。”
她原本是想讓薛齡放輕鬆一些,不想薛齡聽了她的話,反而更緊張了:“那個……清頤姐,要不我再拿回去檢查一遍?再如何,可不能連累這麽多人啊。”
“已經夠仔細了!有這功夫,齡兒不如繼續做完剩下的譯文可好?”
薛齡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卻又回頭道:“清頤姐你當真不怕殿下嗎?他……”
“這麽說,你很怕我?”
還沒等她說完,清朗好聽的男子聲音突然出現,把薛齡嚇了個半死。
“接著說,我怎麽?”
見他走近,薛齡施了一禮,麵容恢複清冷端莊的模樣:“您細致負責,是薛齡的榜樣。”
“噗……”魏清頤喝的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
蕭禮頓了頓,未料到薛齡突然一本正經起來,停了片刻才繼續:“你的譯本做的不錯,禦藥房的餘太醫已經在看了。”
薛齡本能一驚,想到自己的確反複看過,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既將典籍交給你,便是一份托付,自然信你。”蕭禮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篤定的看著對麵垂首而立的女子。
“哎呀!小歲昔快過來,隨公子我去擦擦衣服。”一旁的魏清頤毫不猶豫的將剩下的茶湯倒在了自己的膝上,接著便張口喚來侍立在一旁頭戴紗帽的小太監。
薛齡餘光瞥見她這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想法。
蕭禮卻好像沒有看見似的,他麵容和緩的看向薛齡,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齡兒你過來。”
他開口,原本貴氣的音色中帶了幾分溫柔,突然就有了一絲蠱惑人心的意味。
薛齡見他從懷中拿出簡單裝訂過的譯本,便將自己手邊的豐羅醫典拿在手中,老實過去。
她邊走邊覺得,今日的太子好像也沒有這麽嚴厲不可親近。“第五個病例之中,記載婦人頭痛。醫者在所需藥材之後又寫,診出婦人有三月身孕,需謹慎用藥,是以去掉了其中活血的藥材。”蕭禮將譯本翻開,白皙細長的手指指向
書頁上的一段說著。
薛齡邊聽他說邊回憶,很快便找到了豐羅原本醫書中對照的地方。
“可這第五例的脈案裏,卻沒有任何懷胎的記述。這脈案的譯文是否有遺漏?”
薛齡點點頭答道:“這裏我起初也有疑問。殿下請看。”
她湊到蕭禮身側,將譯本又翻了一頁,指了指其上的醫者名字。
蕭禮見她湊來先是一怔,隨即見女子發髻輕挽,一縷青絲順著她的耳際垂至下頜,窗外的光線照進來,有一種流雲般的美感。
隻是片刻恍惚,薛齡已將手中的豐羅醫書翻開,繼續說:“之後我向世子借了幾冊這位醫者編纂的其他醫書,發現這位醫者有個習慣。”
薛齡纖細的手腕被日光照得近乎透明,靈巧翻動間,譯本中這位醫者的另一則病案被翻了出來。
“這裏,他習慣先問病人症狀,再根據症狀把脈判定病情。也就是百姓常說的‘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庸醫?”
“不是。這位醫者在最後寫藥方時極為仔細,會把用藥原因一一說明,但並不在脈案中詳述。”蕭禮頗為滿意的點點頭,聽見薛齡又說:“在他之後,另一本豐羅論著中曾提到這位醫者,說他是‘藥方郎中’,意在講,其他醫者單單瞧了他的藥方,便能知道病患的全部
信息。”
說到這裏,薛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隻是……那本豐羅論著是世子珍藏,我並未借來。”
蕭禮見她這副模樣,忍住想要揉她腦袋的衝動,翻開譯本又指了幾處地方問她。
薛齡照例解釋了,理由令他信服。顯然,她之前已想到這些問題,而且還早早將它們一一記在心裏。
“這些譯文的初稿還在嗎?”
本以為自己已經完美回答太子殿下所有問題,沒想到他問起了自己的初稿。薛齡稍加思索,點了點頭,蹲在書架一側開始翻找。
蕭禮也跟著她過去蹲下,埋頭翻找的薛齡一轉頭,正好對上身側人的麵孔。他鼻梁挺直,眉與額角皆是極好看的弧度,再多一分便會顯得粗獷。她不敢仔細看他的眼睛,略略一瞥便已覺得如驚鴻掠影,再想好好瞧一眼,又怕與他的目光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