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八卦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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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了?”
    麵對群情激憤聲討自己的女孩們,黎染一點也沒生氣,他微笑:“說完了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首先,關於賽製是否公平。我個人認為,這個世界是絕對公平的,因為它對每個人都不公平,人們往往在吃虧的時候才會抱怨不公平,而在享受好處的時候則心安理得地裝聾作啞。要說不公平,開場秀最精彩的賽區直接晉級,這個設置首先就不公平,一人唱四分之一首歌就能逃過十二人淘汰4人這種淘汰高達1/3的比賽,公平嗎?要公平,我把被淘汰的南區選手找回來,跟你們東區,8個人單獨賽一場,選四個留下,怎麽樣?”
    東區選手麵麵相覷,都沒有作聲。
    “再說我陷害你們。孩子們,“黎染笑得別提多慈祥了,”先不說你們值不值得我費心陷害,前一陣子,有不少貪官落馬的報道,其中很多人在清貧時,逆境時,艱苦時都是自強不息,自律自愛,但當有了高官厚祿,重權肥差之後,就開始貪得無厭,在欲望的沼澤中越陷越深,最終無法自拔,鋃鐺入獄……照你們這麽說,這些貪官的墮落,不是他們自己的錯,而是給他們的官位和權力,陷他們於不義,逼他們貪婪,逼他們犯罪,是麽?”
    沒人作聲,因為所有人都呆住了。
    連聶飄都傻了:“這都什麽跟什麽?”
    謝無缺感慨:“我縱橫文壇二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的類比。”
    東區的女孩也被黎染繞得有點暈,還好她們及時放棄思考,又拋出另一個觀點。
    “鑽石女聲是個唱歌比賽,比的就是唱歌,人氣在綜合排名裏的比重占50%,是不是太重了?”
    季珊妮不滿意了:“你們東區怎麽這麽多事兒啊?黎染老師讓你們直接晉級還晉出罪來了?知道我們比賽晉級的人經曆了怎樣的苦戰嗎?”
    東區冠軍白露諷刺地:“再怎麽苦戰也比蜜還甜吧?本來就是早被淘汰出局的喪家之犬嘛。”
    季珊妮霍地站起來,文慕恩拉她:“別動手,我叫律師來解決這事。”
    季珊妮哭笑不得地推開她:“這幹律師屁事!”
    井芸擋在季珊妮身前,對東區冠軍獰笑:“來,妹妹,喪什麽?爺沒聽清楚,再跟爺說一遍?”
    東區選手們見井芸氣焰囂張,先軟了。
    黎染不動聲色地隔開井芸和東區選手:“我們回到正題,覺得人氣比重50%太大了是嗎?你們應該知道日本第一女子組合akb48吧?她們的製作人秋元康在確定她們誰站在最中間、誰站在最前麵、誰上節目的標準,隻有一個——歌迷的投票,也就是100%,完全以人氣論英雄——需要我照搬照抄日本模式嗎?”
    整個世界終於清淨了。
    之後,聶飄開始指導選手們第二場比賽的參賽曲目。黎染回到辦公室,見money坐在沙發上看i-pad上的視頻,好奇地過去坐在沙發扶手上和他一起看。
    視頻是某著名財經記者對鄭智慧的專訪,主題是“最年輕的電視台美女副台長談事業與生活“。
    鄭智慧穿一身低調但很有質感的珠灰色職業套裝,肌膚潤澤,妝容淡雅,不強勢不張揚,沒有侵略性,沒有距離感,極具親和力。
    記者的問題多是問“如何平衡事業與家庭”之類的永遠談不煩的老調。
    鄭智慧的回答則很平實,很家常,不裝逼,不炫耀,隻是幾次借機提到鑽石女聲,稱其是自己非常看好的彩虹電視台周六檔王牌節目,希望大家支持。
    money指指屏幕:“這女人最近頻頻出鏡,而且不管幹什麽都要捎上鑽石女聲。”
    黎染點點頭:“我也發現了,表現不錯,大概台裏領導說話了吧。”
    money:“你手上那些邀選手上綜藝節目的邀約,至少有一半是這女人送來的吧。”
    黎染理所應當地說:“她是彩虹電視台主管綜藝節目的副台長,她不送誰送?“
    money轉頭看他:“你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吧?“
    黎染糾正:“我對現在的鑽石女聲,很滿意。”
    “看出來了,”money說,“因為你又推掉了好幾個我給你約好的專訪。”
    黎染:“money,聽我說……”
    money打斷他:“我知道,你是製作人,幕後工作者,不是明星藝人,不宜過多曝光,而應盡力把第二場比賽的收視率飆到向傅台保證的1.5%,你需要專心,你說過了。”
    黎染點點頭:“背得不錯。”
    money起身,把一本雜誌扔給黎染。
    那是剛出的《go!周刊》,封麵是雙眼紅腫,哭得梨花帶雨的女明星。
    money指指封麵:“還記得羅豔嗎?”
    黎染看一眼:“啊!那個一年前奉子成婚,高調嫁入豪門的女星是吧?”
    money說:“對,那是我全程跟下來的新聞,女星羅豔和豪門公子相好多年,始終未得公子家人首肯,甚至公子態度也曖昧不清。年月漸長,羅豔容顏漸老而公子依然多情,她知道這樣廝混下去,色衰恩馳、始亂終棄戲碼上演是遲早的事,唯有母憑子貴、嫁入豪門方為正道,但公子家教森嚴,安全措施無懈可擊,她根本沒機會懷上公子的骨肉。終有一日,羅豔偷偷從垃極箱撿起公子用過的保險套,飛車前往已預約的醫生處,如此這般暗渡陳倉,終於成功懷孕,接著順理成章奉子成婚,風光上位,成為憑魄力與心計逆襲豪門的勵誌典型。”
    黎染顯然對這個故事並不陌生:“這個故事你一年前就跟我講過,你說我的處境和該女星一樣,想上位而不可得,所以一定要想清楚,那個能讓你上位的人,最想要的是什麽,然後,成為唯一或第一個能給他的人。我就是這樣從鄭智慧那兒拿到鑽石女聲的。”
    money:“所以我的重點不是一年前,而是現在羅豔的下場。這是剛剛新鮮出爐的《go!周刊》,羅豔在豪門的生活,表麵光鮮,卻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一家人在餐桌上吃飯,突然開始用法語交談之類的種種狀況,不足為外人道。關鍵是生下女兒剛兩個月,羅豔就被掃地出門,得到的贍養費還不及她拍戲和廣告的收入,如今為了見女兒一麵還得曠日持久地打官司。”
    黎染歎口氣:“所以我一向搞不懂女星削尖腦袋鑽進所謂豪門的意義何在。”
    money指著黎染:“你該擔心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你難道就沒有危機感嗎?羅豔是何等精明伶俐的女子,尚且讓人家當代孕媽媽一樣用完即棄,你黎染又如何呢?今天的羅豔就是明天的你啊,如今鑽石女聲已上正軌,形勢一片大好。你還沒聽到,彩虹電視台的高層,磨刀霍霍的聲音嗎?這幾天鄭智慧的宣傳,你沒注意聽嗎?“黎染”兩個字,她絕口不提,她提的是,彩虹電視台的鑽石女聲,鄭智慧看好的鑽石女聲。“
    黎染悚然心驚,微微動容。
    money苦口婆心:“我一直讓你盡可能多地出鏡露臉,就是讓你為自己代言。直到提到鑽石女聲,人們不再說,那是‘彩虹電視台的選秀比賽’或‘謝無缺參加的歌唱比賽’或‘聶飄當評委的音樂節目’,而是‘史上最帥製作人黎染打造的王牌綜藝‘,這樣,才沒有人能把你的鑽石女聲搶走。“
    黎染看著money,良久,說:“你這寫的哪是娛樂報道,簡直是啟示錄啊。你去安排吧,我會用生命去跑這些通告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身為鑽石女聲媒體總監的money,安排的最多通告,不是給人氣王謝無缺的,不是給冷豔的搖滾精靈陸拂曉的,亦不是給竭力爭取機會的井芸和季珊妮,而是給鑽石女聲的製作人黎染的。
    電台、報紙、雜誌、網絡……黎染的超高曝光率讓聶飄在訓練選手的忙碌間歇禁不住吐槽:“你到底想讓黎染變成什麽?一個不走尋常路的製作人?明明可以靠才華吃飯,卻偏偏要靠臉?”
    money不屑:“切,有種你別偷看啊。”
    聶飄老臉一紅,索性抱著i-pad正大光明地繼續看網上直播的黎染的深度訪談,看著看著居然哭了。
    不止淚點低的聶飄,訪談現場,連見多識廣的女主持人都眼含熱淚,更不用提底下不斷用紙巾擦鼻涕眼淚的觀眾了。
    黎染今天也是,頭發格外柔順,燈光下簡直自帶光圈;眼神格外善良,看人時像白兔般誠懇無辜;甚至連嘴唇都格外柔軟,帶著溫暖和煦如春風的微笑,任誰也看不出他是那個在比賽現場毒舌選手的蛇蠍美男評委兼製作人。
    他隻字不提他現在的揚眉吐氣和炙手可熱,他隻說過去,懷才不遇的灰頭土臉,被無視和蔑視時的不甘,為一直信任尊敬的前輩背黑鍋的委屈,灌注了全部心血的節目《金玉良緣》被搶走時的絕望灰暗,如影隨形的不公和冷遇,漫長的寂寞、隱忍和堅持。
    然而內容雖苦情,黎染卻絲毫沒有煽情的打算,他甚至連說起最不堪的遭遇時都帶著微笑——因為他已經把這一頁,永遠地翻過去了。
    money的聲音幽幽地浮現在背後:“你不是問我,到底想讓黎染變成什麽樣嗎?我就是想讓他變成這樣——再沒有一個謊言能欺騙他,再沒有一個陷阱能蒙蔽他,再沒有一個賤人,能傷害他。所有的黑曆史,都不過是笑話。就是這樣,堅硬、強大、無懈可擊的黎染。“
    聶飄沉默了一會兒:“即使麵目全非?”
    money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即使麵目全非。”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鑽石女聲算什麽,這個世界每分每秒,每個角落,都有人進場,有人出局,有人踏上登天的梯子,有人墜落進無邊的黑暗。
    不想被淘汰,隻有一個辦法,痛下決心,痛下殺手——先淘汰那個羸弱天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