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聶飄的痛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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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評委中唯一可以直視原愛莉而忍住不笑場的黎染點評:“沒看出來原愛莉同學還有搞笑的天分。不僅歌曲部分毫無瑕疵,舞蹈部分更是帶給大家滿滿的誠意和歡樂,謝謝你帶給我們這麽精彩的表演。”
    由於原愛莉之前比賽時的表演在重口味的黎染看來幾乎沒什麽可看性,閉著眼聽就可以,所以她從來隻能得到聶飄的點評。而眼下,頭一次聽到黎染的點評,且是這麽高的評價,讓本來就忐忑不安的原愛莉受寵若驚,幾乎當場喜極而泣。
    第六位上場的是季珊妮,參賽曲目換成了陳粒的《易燃易爆炸》;第七位上場的是井芸,參賽曲目換成了鄧紫棋的《泡沫》。
    這兩位高人氣選手,很難說誰的表現更慘不忍睹。
    季珊妮頻頻看手心上的小抄,這首《易燃易爆炸》著實離她的歌路太遠,歌詞又太難,久經沙場的選秀老將秒變菜鳥新人,緊張生澀,高音上不去,幾乎整首歌都在鬼打牆一樣唱同一段歌詞。
    而井芸,頭一次全程與觀眾零交流,唱錯,漏拍,忘詞……狀況頻出。而最後的副歌,井芸更是犯了大忌,她忘了大段的歌詞,卻連重複或現編遮掩過去都沒做到。她隻是低著頭站在舞台上難堪地沉默,任憑音樂水一般流走。
    她低著頭站在那兒,薄薄的嘴唇緊抿著,漂亮的眼睛藏在濃密的長睫毛下麵,誰也不看。修長的手指用力握著麥克架,用力到指節發白,手背浮起清晰的青筋。
    一向最喜歡她的黎染和money臉色都不好看,而向來在音樂上對她嚴格要求、不留情麵的聶飄不隻是失望——她簡直被激怒了。作為一個歌手、一個前輩,她無法原諒井芸在舞台上放空,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這都是對舞台和觀眾的不尊重。
    點評環節,聶飄少見地咄咄逼人:“這是我見過的,最爛的表演。”
    “最爛的不是你唱歌的部分,雖然你唱得很爛;最爛的是你剛才站在台上沒在唱的部分!音樂在響!攝影機在轉!觀眾在聽!在期待!你卻站在那兒,連重複或現編遮掩過去都做不到!最低限度,用啦啦啦哼唱過去總可以吧?”
    聶飄越說越激動,索性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說:“井芸!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鏡頭殘酷地推近,近到不能再近,清晰地拍到井芸微微一震,抬起頭,拍到她顫抖的睫毛和嘴唇。
    台下的芸朵受不了這個,女孩們開始低低地啜泣。
    而聶飄毫無憐憫,一字一頓地說:“別說一個帶給人們笑容和力量的偶像,你今天在舞台上的所作所為,甚至不配被稱為‘歌手’。這是對這個舞台和喜歡你的人的不尊重。”
    “每條路上都有陷阱,意外隨時都會發生。即使你準備得再充分,舞台布局也會和你預先排練是不同,音樂會放錯,伴舞會缺席……這種時候,你就像剛才一樣,把自己晾在台上,讓你滿心期待的歌迷失望麽?”
    聶飄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重錘一樣打在井芸的心上,無論有任何借口,關於自己剛才在台上的表現,一向自我要求嚴苛的她比任何人都難以接受、無法原諒。
    聶飄的嚴厲譴責完全說出了井芸的心聲,洶湧的情緒有了宣泄的出口,井芸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一發不可收拾。
    井芸的每一滴眼淚都打在芸朵們的心上,女孩們心疼得像碎掉一樣,替她委屈,替她不平。她們哭得比井芸還激動,在台下喊著:“井芸不哭!”“井芸加油!”“聶飄老師別說了!”
    聶飄往身後看去,人數眾多、幾乎占全場觀眾三分之一的芸朵們哭得梨花帶雨,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憤怒和敵意。
    聶飄轉回來,看著井芸:“芸朵,你的歌迷,真的特別容易滿足。你唱成這樣,她們卻還在安慰你、心疼你,不讓我指出你的問題,哪怕這些問題有一天會害死你——”
    她輕輕地說:“怪不得大家都說,喜歡你的人,都是腦殘呢。”
    一句話,井芸變了臉色,全場亦嘩然。不僅歌迷震怒,連一向走毒舌路線的另兩位評委黎染和money都傻眼了。電視機前喜歡聶飄的歌迷,更是嚇掉了手裏的遙控器。
    比賽到現在,三位評委之中,黎染和money的點評,都是帶有強烈個人好惡的、極端的、激進的,把喜歡的含在嘴裏捧上雲端,把討厭的摔在地下踩進泥裏。而聶飄從不,音樂是她唯一的評判標準。芸朵叫得再大聲再瘋狂,她也會戴著耳機詳細記錄下井芸的每一個失誤並毫不含糊地指出;而即使全場都對寧友友噓聲一片,她也會堅定地對寧友友說,你今天唱得很棒。她永遠是客觀的、公正的、中肯的,也是真誠的、溫和的、柔軟的。她從不人身攻擊,從不嘩眾取寵,從不惡毒。
    然而就在前一秒,她說出她評委曆史上最惡毒的評語。
    一抬手製止了歌迷雜亂的聒噪,井芸倔強地直視著聶飄:“聶飄老師,您怎麽說我都行,但別侮辱我的歌迷。請您收回剛才的話。”
    聶飄說:“我可以收回我剛才的話,你要不要求罵過芸朵腦殘的每一個網友、每一個娛記、每一個路人收回他們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為什麽隻有芸朵背負著這麽難聽的評價?為什麽小謝的粉絲,原愛莉的粉絲,陸拂曉的粉絲沒有?”
    “為什麽?”
    井芸低低地說:“因為她們比我唱得好。”
    聶飄點點頭:“對,因為她們在舞台上的表現,她們值得擁有,值得擁有歌迷的愛和崇拜,她們的歌聲就是最好的理由。而你,井芸,眾所周知,對歌迷最好。你從來沒反駁我一句,但就在剛才,你讓我收回對你歌迷的侮辱。至於什麽橫穿馬路去撿一封歌迷掉在地上的信,也已經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佳話。”
    “然而這有什麽卵用呢,井芸?這些小打小鬧的溫柔體貼對你的歌迷又有什麽真正的幫助呢?”
    “如果你在舞台上繼續如此地不鎮定,不專業,不負責任,一旦出現意外,就慌亂無措;一旦不能跳舞,不能耍帥,甚至連張嘴唱歌的勇氣都沒有……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讓所有人認為芸朵的愛是如此盲目、膚淺、沒有理智、沒有理由……那麽等於你井芸親手把腦殘這頂帽子結結實實地扣在芸朵的腦袋上,你和你的歌迷,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井芸凝視著聶飄,沒有說話,接著,她深深地彎下腰,給聶飄鞠躬,足有近兩分鍾。
    在這兩分鍾裏,芸朵們看著他們的偶像,淚如雨下。
    聶飄身邊的money拿起話筒,臉色少有的凝重:“井芸,不是每個人在成長的路上,都能遇見聶飄這樣的老師,為你的每一點進步歡喜雀躍,為你的每一個缺點痛心疾首,為你指明前進的方向。說真的,我嫉妒你的幸運,如果我……”
    這時,黎染打斷了money的話:“讓我們為真正的老師鼓掌。”
    黎染第一個鼓掌,接著是money,接著是全場。
    麵對井芸漫長的鞠躬和全場的掌聲,聶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剛才她全憑一顆紅心滿腔熱血,不管不顧一吐為快。現在返過勁兒來,簡直是麵紅耳赤心跳不已,都不知道當時那些話是怎麽說出口的。
    她心裏一動,剛才money最後說:“如果我……”接著就被黎染打斷了,他想說什麽?
    她望向oney似乎一直在看她,然而就在兩人視線相交的一瞬間,money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再也不看她了。
    聶飄想,這什麽意思?
    比賽還在繼續。
    至此,全部七名選手的表演點評和打分環節結束。分數最低的井芸和季珊妮將成為最後pk的對手。
    井芸站在舞台上沒動,季珊妮走到台上,兩人擁抱。她們都知道,這是決戰前最後的擁抱。她們兩人,隻有一個可以繼續留在這個舞台,而另一個將被打敗、被淘汰,止步鑽石女聲全國7強。
    本來應該短暫的抱一下就分開的,可是季珊妮不放手。她緊緊摟住井芸的脖子,哭得渾身顫抖。她這一哭,井芸也掉了淚,抱著她,安撫的摸她的長發,輕拍她的背。那一瞬間,井芸忘了她所有的不對、不好、不光彩,忘了她出賣文慕恩,忘了她偷看自己的手機,忘了自己貼滿止痛膏藥卻還在隱隱作痛的背……她隻記得那個主動給她伴舞的季珊妮,那個跟她在電話裏熱唱《劉海砍樵》,卻忘了要說什麽的季珊妮,那個總賴在她身邊,總說要嫁給她的季珊妮。
    跟來體驗生活的作家、來尋親的宅女、來玩票的富二代不同,她們倆也許是鑽石女聲裏相同點最多的人,最進取、最勤奮、最熱愛舞蹈、最心無旁騖、目標明確:就是要高曝光度,要高人氣,就是要贏,要紅。
    井芸不會忘記,自己也曾經選錯,曾經走錯,所以對於季珊妮,她比誰都懂,比誰都包容,比誰都惺惺相惜。
    因為季珊妮幾乎就是她自己。
    井芸並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麽一廂情願和自作多情。
    季珊妮哭泣的理由,跟她完全不同。
    現在在季珊妮腦子裏,並沒有任何她和井芸之間的美好回憶,甚至連不美好的回憶也沒有。她顧不上回憶,她隻是嫉妒,嫉妒井芸,嫉妒得委屈極了,嫉妒得要發瘋。她抱著的這個人,幾乎擁有一切,光明的前途,超高的人氣,忠實的歌迷,她甚至有寧友友,為她在台上崩潰而落淚的女孩。她突然想起另一個女孩。
    那女孩曾和她一起站在舞台上,那女孩會由衷地對她笑,為她擔心,因她流淚。
    那女孩叫文慕恩。她已經不在鑽石女聲的舞台上了。
    就在上一場比賽,她親手把她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