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宅院。
    宅院的西南角，有一座清麗淡雅的小屋。小屋簡約而秀美，四角飛簷如虹橋倒掛，青黑色的瓦層層疊壓勾連，瓦當緊扣瓦層，圖案精致典雅。
    清晨的露氣反射著初陽的曦光，映照著小屋，顯出幾分仙氣。
    ……
    屋內，蕭紫炎迷迷糊糊的睡著。
    “篤篤篤”，小屋的門被人扣響。
    “少爺，您醒了嗎？”是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蕭紫炎睡意昏沉，不自覺的翻了個身，隨口懶懶地回了一句，“幾點了……”
    門外卻沒了聲響。
    過了一會，“吱呀”一聲，門被小心地推開，蕭紫炎依稀聽到有人進了屋，他拖著長腔表達自己的不滿。
    “才什麽時候啊……”
    屋子陷入短暫的沉默。
    小姑娘軟軟的開口，“回少爺，剛過辰時一刻，該洗漱用早膳了。”
    “才辰時一刻啊，我再睡會……”
    又是片刻的沉默，小姑娘正要試探著把盆放在一旁，蕭紫炎猛地坐起來，像個傻子一樣驚呼一聲。
    “辰時一刻是什麽鬼！”
    他吼這一嗓子把小姑娘嚇了一跳，小姑娘手中的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麵帶驚恐，朝著蕭紫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少爺恕罪，奴婢該死，奴婢知錯了。”
    蕭紫炎訝異地轉過頭，便看到這個古色古香的屋子裏，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小丫鬟，約莫十五六歲，朝自己跪著，把頭壓得低低的，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
    蕭紫炎的第一反應是：我還是在做夢啊……
    隨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蕭紫炎：……我不能接受，我再睡一會。
    ……
    他慢慢躺在床上，正要閉上眼睛。
    “叮~”熟悉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啟靈人，學會接受現實，才能改變未來」
    一個光幕憑空出現在蕭紫炎眼前。
    蕭紫炎：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
    「我是靈契，是一個契靈，也就是契約之靈」
    「我就是你簽訂的啟靈靈契的契靈」
    寧是語言帶師吧，蕭紫炎忍不住吐槽。
    「總而言之，爺的存在，你必須接受。」
    蕭紫炎:老子的人權還有沒有啊。
    ……
    不理會腦海中的靈契，蕭紫炎打量了一下屋子，紅檀木的桌案，黃紋灰底的棉被，木質的床上掛著深藍色的帷幔和香囊，散發著陣陣清香。
    嗯……大戶人家。蕭紫炎在心中判斷。
    “呃……你叫什麽來著？”蕭紫炎打破屋內詭異的沉默。
    小丫鬟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了蕭紫炎一眼，又匆忙避開視線，“回少爺，奴婢名喚蘇凝玉。”
    蕭紫炎翻身下床，那小姑娘嚇得往後退了退。
    蕭紫炎疑惑地看了看她，“怎麽那麽怕我？”
    “沒……沒有……”那小姑娘結結巴巴的解釋。
    蕭紫炎趿拉著鞋子走到她旁邊，伸手想扶她起來，“快起……”
    小姑娘嚇得使勁往後縮，還不忘用手護住頭，“少爺是好人，少爺別打我……”
    ……
    這時，一個陌生的畫麵湧入蕭紫炎的腦海。
    畫麵裏，他伸手拽著小姑娘的頭發，發出癲狂的聲音，“說！我是不是好人！說話啊！”
    一邊瘋狂的喊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朝蘇凝玉臉上扇巴掌。
    小丫鬟泣不成聲，含含糊糊地說：“少……少爺是好人，是好人……”
    他又刪了蘇凝玉一巴掌，“說清楚點！”
    “少爺是好人……”蘇凝玉捂著臉護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她的臉如同火燒一般的紅，一雙陰亮的眼睛卻哭到浮腫。
    他抬腳把蘇凝玉踹到一邊，使勁搓著自己的手，把手上拽下來的蘇凝玉的十餘根頭發搓掉，一直搓到自己的手掌發紅。
    他邊搓邊呢喃著，“我是個好人……我是個好人……”
    ……
    畫麵至此結束，蕭紫炎以第一人稱全程體驗，那種瘋狂，那種絕望讓他難以理解，就好像是當了一回神經病。
    這是我幹的？蕭紫炎看了看自己身前抱頭躲閃的小丫鬟，心中萬分不解。
    看著眼前畏縮成一團小丫鬟，蕭紫炎驚得背後發涼。
    「那是原身的記憶」
    那光幕又出現了，隻是他人應該看不到，蕭紫炎心想。
    原身的記憶？那就好，不是我虐待的小姑娘。
    「有區別嗎？」
    好像……真沒有。
    那原身呢？
    「滅魂」
    蕭紫炎：靈契，你可真是個狠契。
    蕭紫炎慢慢靠近抱頭痛苦的小姑娘，在她旁邊半跪了下來。
    “……凝玉，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看著畏縮成一團微微顫抖的蘇凝玉，蕭紫炎莫名產生了一種在路邊擼野貓的錯覺。
    他慢慢把手放在蘇凝玉的頭上，小姑娘的身子一下繃緊了，渾身戰栗的讓人害怕。
    “乖，別怕。”蕭紫炎一邊輕撫小姑娘柔順的頭發一邊輕聲安慰。
    過了好一會，蘇凝玉才慢慢平靜下來，身子不再緊繃，也不再發顫。
    蘇凝玉像是剛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看了蕭紫炎一眼，隻見那張時常出現在自己噩夢中的臉正盯著自己看，她下意識的想往後縮，可她沒有動。
    那張臉上帶著她沒見過的色彩。
    溫和，陽光，一雙瑞鳳眼猶如初春清冽的溪水.
    那眼中的愧疚與憐憫刺痛了她心中最深的地方，可她沒有發覺，自己最心寒的地方吹過了一絲絲溫和的風。
    蘇凝玉急忙低下頭，避開那雙眼睛。
    蕭紫炎笑了笑，扯著自己睡袍的一角去擦她的眼淚，小姑娘又想往後退，但還是沒有動。
    蕭紫炎看她梗著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擦去淚水後，蘇凝玉聽見笑聲，睜開了眼，便見蕭紫炎對著自己笑，她臉紅了一下。
    蕭紫炎先一步站起來，抓住蘇凝玉的手臂想扶她起來，蘇凝玉卻使勁往後撤，蕭紫炎一愣，鬆開手。
    就在他愣住的時候，蘇凝玉的衣袖往後滑落了一段，白皙的手臂上帶著青青紫紫的傷痕。
    蕭紫炎沉默了。
    蘇凝玉慌慌張張地爬起來，扯著袖子蓋住手臂，“少爺恕罪，奴婢失態了……。”
    她的聲音細如蚊呐，轉身就想往外走。
    蕭紫炎輕輕拽住她，“我打的？”
    “不，不是，是我自己弄傷的，不關少爺的事。”
    蕭紫炎掃視了一下屋內，沒有藥品之類的，隨手拿過床頭的玉佩塞到蘇凝玉手裏。
    “拿去買些藥。”
    蕭紫炎想得很簡單，畢竟我是個少爺，給個玉佩應該在情理之中，電視劇不就是這樣演的嗎。
    蘇凝玉驚呆了，惶恐的把玉佩一個勁往外推。
    “少，少爺，這玉佩我不能要……”
    “我是不是個好人？”蕭紫炎靈機一動，嚴肅地問道。
    蘇凝玉臉色驟然變幻，下意識的說：“少爺是好人，少爺是好人……”
    “是好人你就拿著。”蕭紫炎直接把玉佩塞在她手裏，往後退了幾步。
    蘇凝玉低頭看著手裏的玉佩，精致的小臉失去了表情，呆呆地站在原地。
    蕭紫炎往床上一坐，長長的睫毛顫動，眉眼彎彎。
    “愣著幹什麽啊，玉佩收起來，別被看見了，水盆收拾一下。”
    蘇凝玉無奈地看著蕭紫炎。
    “少爺……”
    “收起來！”蕭紫炎一板臉。
    蘇凝玉瞬間噤若寒蟬，乖乖把玉佩收在懷裏，俯身去收拾落在地上的盆。
    蕭紫炎這才恢複笑意。
    小丫頭吃硬不吃軟啊。
    蘇凝玉把水擦幹，把盆放在了一邊，畏畏縮縮地朝蕭紫炎走來，“少爺，奴婢為您更衣。”
    這回是蕭紫炎驚慌失措了，他三言兩語把蘇凝玉轟出去，開始自己穿衣服。
    笑話，誰知道你個小丫頭是不是貪圖本少爺的盛世美顏？蕭·臭不要臉·紫炎自戀地想。
    ……
    忙活了半天，蕭紫炎才左纏一圈，右係一道地穿上衣服。
    “呼~麻煩死了，古代的服飾真不方便，門門路路太多了。”他學著用桌上的鏤空紫金冠束住高翹的馬尾。
    說著，蕭紫炎又往腰上係了一塊青色玉佩，並掛上了一柄橫刀。
    這些都是在衣櫥上掛好的，估計是為了方便更衣吧。
    蕭紫炎在落地的大更衣鏡前穿戴整齊，窺鏡而自視，自信一笑。
    “嗯～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然後他大步走出屋門，隻見蘇凝玉在門側候著。她看見蕭紫炎，便行了一禮。
    “奴婢給少爺請安。”
    蕭紫炎伸手拍了拍蘇凝玉的小腦袋，蘇凝玉猶豫了一下，沒有避開。
    對於真實年齡十九歲的蕭紫炎來說，這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就像個小孩一樣。
    至少他是這樣覺得的。
    “你叫蘇凝玉對吧，以後在我麵前叫凝玉就好了，別奴啊婢啊地叫。”
    蘇凝玉直勾勾地看著蕭紫炎，眼裏盡是不解。
    “陰白嗎？”蕭紫炎也盯著她看。
    “陰，陰白了！”
    蕭紫炎又摸摸蘇凝玉的頭，蘇凝玉沒有躲。
    “對了，你有沒有再打一盆水？”
    蘇凝玉小臉呆滯了一下，又慌忙道：
    “少爺恕罪，奴婢這就去。”
    “蘇凝玉——”蕭紫炎拖長腔表示不滿。
    蘇凝玉許久才反應過來，“凝玉這就去為少爺打水。”
    蘇凝玉端著盆去屋後，小臉有些發熱。
    很少有人叫她名字，她剛剛才發現，原來她的名字也很好聽啊。
    蘇凝玉捧著盆，抬頭看了看清晨的天，很藍，很清澈，很溫柔。
    今天的少爺有些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