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子本是來送饃饃的，一瞅蘇娘子這般就知她是放不下丈夫：“估摸著這會兒他們得走一半路了吧？”
    “是……”
    等蘇娘子一行送完人回來，院裏的雞都還在睡著，可誰都沒了補覺的心思。
    老三顧不上身上的泥，一骨碌爬起來，征兵的隊伍卻已徹底消失在遠處。
    蘇娘子歎了口氣，見屋裏地上被雨水衝得坑坑窪窪的，幹脆拿著掃帚整起地來。
    寶丫和蘇璟雲想要幫忙，卻被秀雲拎到了一邊：“這才剛做的新衣裳，濺上泥點可不好，你倆就在旁邊歇著吧！”
    “爹，大哥！”
    “姨姨，我餓了。”
    蘇璟雲兄弟本就不喜歡劉氏的虛話，聞言把寶丫一抱，轉身回院去了。
    秀雲沒搭理蘇老太太和劉氏，扯著蘇娘子跟上，這才算眼前清淨。
    還沒等秀雲和蘇娘子把火升起來，隔壁家狗子踩著泥跑了進來，他是來叫雙胞胎下河的。
    “璟善，璟煜，快啊快啊，河裏泛了水災，好些大魚都被衝上來，去晚了就沒了！”
    “那還等什麽！”
    老二老三聞言直接躥了出去，蘇娘子還沒來得及叮囑兩句，這兩個就跑得沒影了。
    “我抱寶丫去看看去，你正好去歇會，臉白得跟死麵一樣，存心讓孩子們擔心不成？”
    秀雲嘴上不饒人，還是給閨女沏了碗雞蛋茶才出門。
    等她帶著寶丫小四到了河邊，岸上早就沒站腳的地兒了。
    這樣鮮美的河魚，錯過這次還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白撿呢！
    “寶丫，你可千萬別往水裏淌！”
    秀雲一手抱著寶丫，一手牽著小璟雲，隻見雙胞胎幾個來回，她腳邊兩個大魚簍都快滿了。
    蘇老太太和劉氏也來搶魚，兩人混著一群年輕媳婦裏，速度可是完全比不了的。
    這個時候不知道家裏的大牛二牛跑哪混去了!
    劉氏眼熱得厲害,偏偏蘇老太太比她動作更慢，沒彎兩下腰就發起了牢騷。
    無視蘇老太太，劉氏一雙三白眼滴溜溜的轉，一眼就看上了秀雲腳邊的魚簍。
    趁著秀雲幫寶丫擦臉的功夫，劉氏貓著腰，一抄手就偷了二房的兩條大魚。
    怕秀雲反應過來找她算賬，劉氏沒敢偷那框滿的，隻偷了那個半框的，剛要再伸手就被狠抽了一道。
    “哎呦！”
    劉氏手背一麻，眼看著就紅了起來，瞪著秀雲不敢出聲。
    “原來是你啊？”
    秀雲斜眼看著劉氏：“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大耗子成了精，都知道往別家魚簍裏伸手了，說著也是當娘的人了，你是半點都不知道害臊？”
    秀雲嗓門大，兩句話下來，旁邊的人都往這邊瞅著熱鬧，蘇老太太臉上發熱，蘇老二剛走，劉氏就這個樣，低著頭麻溜走了。
    劉氏理虧在先，又說不過秀雲，灰頭土臉的挪開，懷裏的魚卻舍不得丟開。
    “沒誌氣的偷油賊！”
    秀雲啐了口，幾人滿載而歸，老二一進門就把剛才的事對蘇娘子說了。
    “娘，你這話咋還當著孩子罵？回頭他們都學會了咋辦？”
    蘇娘子麻溜的拿了魚處理，一邊勸著秀雲，往後丈夫回來，跟劉氏等相處總少不了的，沒必要撕破臉。
    “我教的咋了？”秀雲恨鐵不成鋼的嚷道：“難不成讓他們聽你的，被欺負了連句話都不會說？”
    “我們才不會讓娘受欺負！”
    雙胞胎和蘇璟雲異口同聲，寶丫慢了半拍，但也配合著揮了揮小拳頭，哥哥們說得對！
    秀雲滿意的看著外孫們，雖說這女婿差強人意，可這生出來的娃娃們一個比一個貼心，也算是蘇娘子有福吧！
    雙胞胎爭氣，撿回來的魚夠家裏吃上一段，蘇娘子手藝又好，每每開飯魚湯鮮香，饞得大牛二牛天天扒窗口來看。
    小璟雲記著劉氏搶魚的事，見狀故意把湯勺撩得老高，寶丫也有樣學樣，外麵那兩人的頭都快伸進來了。
    “倆沒出息的！”
    劉氏的罵聲響起：“我說是被哪家子腥氣勾走了？到點了也不回來吃飯，你湊在這犯饞，人家還能賞你一口不成？”
    她嚷嚷得聲音怪大，哪裏是教育兒子，根本就是故意點蘇娘子小氣，連口魚湯也不分給侄子。
    蘇娘子和著魚湯，隻當聽不見劉氏的嘮叨，她自己做的飯，憑啥要白喂到別人嘴裏？
    “老二媳婦兒，這次是我們大房欠你的。”劉氏嘴上說得那叫一個漂亮：“這月老二不在，若是有什麽著急的，你隻管叫我，我能幫的肯定要幫。”
    秀雲看見劉氏這樣子就心煩，這征兵的隊伍一走，劉氏就立刻喜笑顏開，哪還有之前求蘇娘子救命的架勢？
    “行了。”蘇老太太看不下去，暗自擰了把劉氏，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你可不用愁了，我今早可都跟當兵的打聽過，兵分兩路，你家那口子不擅水性，怕是隻能在岸上抬石頭做苦力的命，想下水還沒機會呢！”
    “這倒也是。”
    蘇娘子喃喃著回道，看得秀雲心口發堵，把手上的東西一撂：“瞧你這哭喪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呢！看著就糟心！”
    蘇娘子知道自家娘親是刀子嘴豆腐心，忍不住搖頭：“我知道這個理，可就是老擔心他，還有璟仟……”
    李嬸子見狀不對，不好多呆，安慰兩句就走了，倒是蘇老太太和劉氏逛了過來。
    蘇娘子記掛丈夫兒子，胡亂迎合著，卻被李嬸子接下來的話寬了心：
    水牛村這男人們一走，少了許多煙火氣，大雨下了快一天，村裏的媳婦無事可做，左右來回串門嘮嗑。
    一會那老虎婆要是發威了，她可攔不住。
    寶丫歪頭看著蘇娘子和哥哥們，隱約覺出不對，上去挽住了蘇娘子的手。
    征兵的隊伍走得再遠，她和雀兒交了朋友，總能飛去替她看看爹和大哥。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還杵在村口作甚？快點回去吃口熱飯最踏實！”
    “好了，一個月就回來了，都是大小子了，難不成還要為這事掉眼淚？”蘇娘子知道兒子難受，自己反幫著勸了起來。
    寶丫站在一邊，隻看著天上的麻雀兒不說話。
    村民窸窸窣窣的人群散去，秀雲疊聲催促著，蘇家一行才往回走去。
    上遊的堤壩一跨，那邊緊等著勞力修橋，天剛擦亮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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