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沈知清在庭院中散步，不知不覺走到後院。
    空氣中有陣陣糯米甜香，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氣，應該是廚房的下人在做元宵。
    他正要轉身離開，聽到廚房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娘，你歇著，我來！”
    “娘不累，這點活還是幹得來的，你不在家給你爹幫忙上我這來幹啥？”府上的廚娘姓張，大家都叫她張婆子。
    沈知清在這兒並不搞京城大少爺那幅做派，府上的下人都是夠用就好。
    “我才不給他幫忙，整天嘴上嘮叨著要把我嫁出去嫁出去，他就這麽見不得我？”
    “你也十六歲了，該到了嫁人的年紀，娘在你這個時候……”
    “好了好了！你們倆一條心，都要把我這個女兒趕出去，我走行了吧！”
    張婆子的男人也姓張，在鎮子上經營一家豆腐攤兒，他們的女兒叫張桂花。
    沈知清聽到廚房裏母女二人的爭論聲，輕笑了一聲準備轉身離開，就看見張桂花氣衝衝的從廚房跑出來。
    是個很普通的農家女孩，簡單樸素的棉布衣裙，皮膚有些偏黃，那雙眼睛倒是圓溜溜的。
    張桂花也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大人，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是來給我娘送……送點東西……”
    說完話才想起來要行禮，緊張的整張臉都紅透了。
    “無事，今日元宵節，便放你娘半天假，回家過節去吧。”
    沈知清搖了搖折扇，語氣清淡，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站在原地的少女愣了半晌，直到張婆子出來拽了她一把她才驚慌抬頭，可眼前哪還有那位大人挺拔俊秀的身影。
    她臉上的久久不能消退，張婆子沉浸在得了半天假的喜悅當中，連忙收拾了東西帶著女兒離開。
    “大人，你給張婆子放了假，那咱們晚上吃什麽啊？”長青跟在沈知清身後。
    “這封穀縣城雖小，也不至於沒個吃飯的地方，收拾收拾，晚上爺帶你出去喝酒去。”
    隻有在貼身護衛麵前沈知清還能露出一點紈絝子弟的倜儻之意來。
    長青頓時樂了：喝酒……嘿嘿……喝酒
    暮色降臨華燈初上，封穀縣的街道兩邊也亮起了各種各樣的燈籠。
    此時此刻千裏之外的京城皇都，恐怕比這裏熱鬧絢爛上千百倍，也不知府上家宴的圓桌上會不會留他的一副碗筷？
    蕭謙也在兩個月之前離開了封穀縣，走的時候神色有些凝重。
    上馬車之前還特意拍了拍沈知清的肩膀：“等到上任期限一到，你最好盡快回到京城，不要在此地久留，對你沒什麽好處。”
    沈知清沒有細問其中緣由，隻對他拱了拱手便目送他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
    一眨眼間三個春秋已過。
    在封穀縣這樣的小地方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往往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入了冬。
    便不由的感歎一句：又是一年啊！
    身邊的人也沒變，長青從外頭一頭紮進來，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嘴裏嘀咕著：“這都三月了怎的還下雪？大人，大人！有京城來的信。”
    長青在這裏盼啊盼啊，終於盼到了三年，沈知清的任職期限已到。
    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跟著他家少爺一起回京城去了。
    可他家大人接過信卻並不急著打開看，而是隨手放在了一旁起身往外走。
    “開春了，該去底下各個村鎮視察一番，你去讓人備車，別耽誤了時辰。”
    “大人，外頭還在下雪啊——”
    長青哀嚎，沈知清像是聽不見，徑直往外走。
    “大人，披風！披風啊——”
    等到了外頭負責備車的正是蘇璟仟，在衙門當差的這三年他每一日都兢兢業業，深得沈知清的青睞。
    一開始把他安排在衙門的大牢裏，幹一些簡單粗重的活，後來便漸漸提拔到身邊。
    等過些日子處理完一樁重要的事情後，想必便可以把他提拔到府城了。
    “今日就先去水牛村吧。”
    ……
    三年的光景對一個村子帶來的變化並不大，不過對於蘇二家來說這幾年也發生了不少事。
    孩子們都長大了些，八歲的寶丫跟當年那個剛進門軟軟糯糯的小丫頭一對比，已經判若兩人。
    這些年有幾個哥哥們護著，還有最不好惹得秀雲姥姥撐腰，寶丫的膽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大。
    剛剛還跟二牛打了一架，要不是虎子跟三丫使勁兒把她拉開，二牛恐怕以後連媳婦兒都說不上了。
    回到家蘇娘子聽說這件事也嚇了一跳，這些年她整日跟著哥哥們上山下河到處跑也就算了。
    咋還跟男娃打起架了？這萬一傷著哪兒她可要心疼死！
    “誰讓他欺負三丫姐來著？他那麽大個人了還欺負小姑娘，丟不丟人呐！”
    寶丫雙手一叉腰，那模樣像極了秀雲，蘇娘子把她拉進懷裏給她整理頭發。
    “以後要打架也得等哥哥們在身邊的時候，再說你一個小丫頭吃虧了咋辦？”
    “咱們寶丫頭啥時候吃過虧？”秀雲從外頭進來，手裏拿了一籃雞蛋餅子：“來丫頭，吃點餅子補補體力，以後碰到這種人該幹就幹，咱誰也不怕！”
    “娘，你老給寶丫教這些有的沒的，家裏有那幾個男娃還不夠使啊？”
    “娘！姥！鍾先生來啦！”
    九周歲的蘇璟雲個子躥高了不少，小時候滿身圓滾滾的肉感隨著抽條也都消失了。
    原本肉嘟嘟的一張臉此時看著也有了些棱角，五官長開了些，更是秀氣。
    他和寶丫一塊兒出門的時候總有不少人笑稱他們是金童玉女，走哪兒都惹的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鍾先生——”寶丫一聽到鍾先生來了，雞蛋餅子也不吃了，扭頭就往外跑。
    腦袋上紮了兩個丸子頭，垂下的紅發繩飄來蕩去的，一頭紮進了鍾先生的懷裏。
    “哎喲喲，你慢點兒。”鍾先生彎下腰來抓住她，看著她臉上還沾著些灰塵用衣袖給她擦了擦。
    蘇娘子和秀雲也迎了出來：“鍾先生來了，快到屋裏坐。”
    每年一次的例行家訪，鍾先生要到每個學生家裏去看看，這三年來學堂裏的學生走了不少，但也來了不少新的，總的來說人還是那些。